陰凌月才吃了一口粥,就看見安固慌慌張張的奔進來。
“什麼事情這麼慌張?”
“正如娘娘所料,陛下因病免朝了。”安固低頭行禮,緊忙就道。
“哦?是麼。”陰凌月放下了手裡的玉碗:“陛下病了?着太醫來看了嗎?”
“說是看了,不打緊,只是受了些風寒。”安固如實的回答。
“哦。”陰凌月澹澹的點了下頭。
於是安固便低着頭退了出去。
莫玢皺眉道:“鄧貴人才出宮,陛下這就抱恙了。一切都在小姐您的意料之中。等下用過早膳,小姐不如就去章德宮探望陛下吧!”
“探望陛下?”陰凌月詫異的問:“爲何本宮要去探望陛下?”
“小姐去,不是正好能爲陛下侍疾麼!”眼眸一轉,莫玢便道:“也正好去瞧一瞧,陛下是真的身子不適,還是趁機溜出宮去找鄧貴人了。”
吧嗒一下,陰凌月撂下了手裡的筷子。
只是覺得皇后的臉色有些不對勁,莫玢連忙閉嘴。
“你是這樣的心思,後宮何嘗不是這樣的心思。人人都想知道,鄧貴人究竟是真的得罪陛下,亦或者這裡面有什麼隱情。她們都能按耐不動,本宮爲何要冒這個頭呢?”
見皇后臉色不好,莫玢連忙低眉:“是奴婢太心急了。還望小姐恕罪。”
“罷了。”陰凌月挑了挑眉:“本宮昨晚沒有睡好,只覺得身上沒有力氣。等下你也着太醫過來跟本宮瞧一瞧吧。”
“諾。”莫玢不知道皇后是真的不舒服,還是隻不過想找個由頭避開鋒芒。
剛退出門,就看見莫璃姍姍而來。“采女怎麼過來了,這時候您不是應該好好在房裡歇着嗎?”
“剛用過早膳,覺得這幾種點心還不錯,就想着拿來給小姐品嚐。”莫璃輕巧一笑:“我也留了一些給你,叫人送到你房裡去了。”
“采女當真是太好了,還惦記着奴婢。”莫玢的語氣特別的奇怪。“奴婢還有要緊的事情要去做,就不陪采女說話了。”
“去吧。”莫璃隱隱的覺出了什麼,心裡莫名的不好受了。從前她和莫玢也算是無話不說,畢竟都是陪着小姐一起長大的丫頭,嬉笑怒罵,親暱交心。可現在,好像什麼都變了,是因爲她有了這個孩子嗎?
“莫璃來了?”陰凌月聽見外面的動靜,少不得問一句。
“是。”莫璃收拾了臉色,快步走進去:“奴婢做了些糕點,味道還不錯,所以拿了給小姐品嚐。”
“難爲你了。”陰凌月看了一眼,就道:“鈴蘭和木棉伺候的還妥帖嗎?”
“謝小姐關心,她們都是很伶俐的丫頭,伺候的很好。”莫璃低着頭,笑容有些尷尬。“其實奴婢身邊,不需要這麼多人伺候。奴婢自己也可以……”
陰凌月衝她微微勾脣,眼底透出了些許的嚴肅:“你早就不是奴婢了。你是陛下的采女。將來,甚至會成爲貴人。你無須要這般自輕自賤。”
“是。”莫璃低下頭,有些難以言說的委屈。“對了小姐,奴婢方纔聽說陛下抱恙,免了早朝。而如今伺候在陛下身邊的也並不是無棱,而是鄭衆。”
“是麼。”陰凌月不動聲色道:“那個鄭衆也是個人物。忽然就從楊琛手底下脫引而出,成了陛下身邊的紅人,足見不可小覷。往後只怕也是要叫人仔細盯着了。”
話剛說到這裡,莫玢就去而復返了。
“小姐,馮貴人身邊的酥心來了,說是預備來永樂宮請安的路上,遇見太醫,得知陛下抱恙,遂去了章德宮請安。怕是要晚些時候才能過來請安了。”莫玢低眉鄭重其事的說。
“知道了。”陰凌月擺一擺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樑。“本宮有些不適,你且去吧。”
“小姐是哪裡不舒服嗎?”莫璃少不得擔憂。
“昨晚上沒睡好,有些頭昏。”陰凌月心裡卻如同明鏡一般,這是馮貴人明白事理,知道此時此刻該做什麼。“若無事,你便回去歇着吧。別讓本宮的病氣影響你了。”
“那小姐好好歇着,莫璃先告退了。”
“去吧。”陰凌月看着她仍然平坦的腹部,心裡很不是滋味,卻在強顏歡笑。
馮芷水輾轉來到了章德宮,她知道皇后如今有諸多不便。而這些日子,皇后之所以待她這樣好,目的就是讓她在該顯出用處的時候,好好的供皇后驅使。
“陛下。”鄭衆剛走進來,就看見皇帝蹙緊了眉頭,於是語氣就更低了一些。“馮貴人來了。”
來的不是皇后,這讓皇帝有些意外。
“宣。”劉肇深吸了一口氣,靜待來人進來。
馮芷水得了旨意,快步走了進來。“臣妾拜見陛下,陛下長樂未央。”
“平身吧。”劉肇的臉色雖然不怎麼好,但是語氣總算溫和。“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臣妾本是去永樂宮給皇后娘娘請安。半道上正遇到太醫。得知陛下龍體不適,遂緊忙趕了過來。陛下是哪裡覺得不適?”馮芷水的臉上只有溫婉的擔憂。
劉肇示意她近前說話,表情輕
鬆一些,道:“只是偶感風寒,覺得身上沒有力氣罷了。”
“如今時氣不好,也難免陛下覺得身子不適。只是不知道太醫是否將湯藥送過來了,不如讓臣妾來煎吧?”馮芷水見皇帝安然無恙,並未出宮,心裡便有了數。皇后大抵也很想知道章德宮裡的消息,只是她卻不能傳遞的這麼明顯。
“還沒送來……”劉肇皺了皺眉,索性閉上了眼睛。
馮芷水連忙俯身在皇帝身邊,伸手撫了撫他的額頭。“呀,陛下,您發高熱了。”
“唔!”劉肇臉色有些蒼白:“朕也覺得有些冷。”
“陛下不如趕緊臥榻休息。”馮芷水沒想到陛下真的病了,心裡有些詫異。“陛下,臣妾一會就吩咐人去取藥來熬。您放心。”
“唔。”劉肇很疲倦的樣子,一臉的病容:“辛苦你了。”
“能爲陛下侍疾是臣妾的福分。”馮芷水替皇帝掖好了被子,擡頭才發現鄭衆早已經不在房中。這個鄭衆,倒是個有眼色的人。只是從前沒怎麼注意過他,不想一下子就成了陛下身邊的紅人了。
不多時,藥拿了來。
馮芷水吩咐秀吉在房門外生了爐子,隨即道:“這裡有酥脆守着熬藥就是,你趕緊去準備一些清粥蜜餞什麼的。空腹服藥最傷胃,且藥也苦澀,得有些果子吃了爽口。素日裡都是你們照顧陛下,想必也最清楚陛下的口味。”
“諾。”秀吉點頭:“貴人放心,奴婢一定好好準備。”
“去吧。”馮芷水又是一聲長嘆。“但願陛下能趕緊退了高熱,快些好起來。”
看着馮貴人這樣焦心,秀吉不免疑惑,難道陛下真的病的不輕嗎?
輾轉來到小廚房,她按照吩咐叫人熬了清粥,也去取了些蜜餞過來。吩咐過一會兒等藥熬好了給馮貴人送過去就是。
趁着沒有人主意,她趕緊召喚了個內侍監過來。“小廚房裡的粳米不多了。你趕緊去拿一些好的過來。”
那內侍監會意,便點頭答應着。
趁着沒有人主意,秀吉蚊聲吩咐:“去告訴一聲,說陛下發高熱了病的不輕。”
“諾。”內侍監連忙道:“姑姑放心,奴才這就取好米送回來。”
兩人對了個眼色,小內侍監就急急忙忙的趕到了御廚房,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專門伺候永樂宮的內侍。
幾乎一刻沒有耽擱,消息就被送進了皇后的永樂宮。
“太醫,皇后娘娘怎麼樣了?”莫玢關心的問。
“皇后娘娘並無大礙,只是近來休息的不好,精神不濟。喝一些平安藥調理就是。但最要緊的是娘娘得多注意身子,切莫爲了什麼事情煩心而使病情加重。”蘇文恭謹的回話。
“明日就是清河王大婚的日子。”陰凌月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件事情陛下吩咐本宮去辦,本宮總得要盡心纔是。可能是因爲這樣,才睡眠不足。沒有大的妨礙。只是蘇太醫也該去看看陛下。本宮聽聞陛下身子不爽,着太醫瞧了說是偶感風寒。”
“皇后娘娘是否有什麼不放心?”蘇文疑惑的問。心想既然已經有太醫看過了,爲何皇后還堅持讓他再過去一趟呢。
“你有所不知,陛下是從不輕易歇着的。若只是偶感風寒,不至於免了朝會。本宮現下自己身子也不舒坦,不能去陛下身邊照顧。蘇太醫你醫術高明,唯有你瞧過了,本宮才能寬心。”陰凌月衝蘇文微微一笑。
“諾。”蘇文行了個禮:“那微臣這便過去。”
“嗯。”陰凌月沒再說別的。待到蘇文出去,才瞟了莫玢一眼。“方纔安固過來說什麼了?”
“御廚房的人來回話,說陛下發了高熱,看情況有些嚴重。是馮貴人在旁伺候。”莫玢的話剛說完,就看見安固又在外頭。於是便過去詢問。
“娘娘,馮貴人也着人來稟告娘娘此事。”莫玢饒是一笑:“看來馮貴人對娘娘,也算是盡心的。這麼快就叫人來稟告了。”
“算是吧。”陰凌月挑了挑眉。後宮這些女人,沒有一個可以相信的。但不管怎麼樣,她得有一些幫手。
平靜的一上午就這麼過去了。
後宮先後有妃嬪去給陛下請過安。也都有人分別盯着。
陰凌月是午膳之後才動身。到了章德宮的時候,皇帝正在服藥。
“陛下恕罪,是臣妾來遲了。”
皇帝瞧着她臉色也不大好,不免奇怪:“皇后是怎麼了?臉色也不好?”
“臣妾這幾日沒有睡好,精神有些不濟。臣妾也請太醫瞧過了,服藥歇了一上午,這時候纔有所好轉。”陰凌月走到牀邊落座,輕輕的握住皇帝的手在掌心搓了搓。“虧得有馮貴人體貼,臣妾才能稍微安心些。”
“你自己病着就別急着過來。”她的手冰涼,劉肇不免皺眉:“去拿朕的披風給皇后披上。”
“諾。”馮芷水連忙照辦。
“陛下病中,還要記掛臣妾。”陰凌月有些愧疚,手放在皇帝額頭上,才知曉的確是病的不輕。“臣妾會好好照顧自己,只是陛下切莫再爲別的事情憂心了。”
“要你操持清河王妃出嫁的各項事
宜,當真是辛苦你了。”劉肇閉着眼睛,聲音透着疲憊。“只是朝堂上的事情疲於分身,朕也未能替你分憂。”
“陛下快別說這些話了。”陰凌月垂下頭,接過了馮芷水手裡的熱毛巾細細的拭了拭皇帝的脣角。“陛下吃一顆蜜餞吧,去去嘴裡的苦味。臣妾是陛下的妻子,理當爲陛下分憂。”
“唔。”劉肇逼着眼睛,吃了一顆馮芷水遞來的蜜餞,便不再說什麼了。
陰凌月進來之前,也問了替陛下請過脈的蘇文。這回,陛下當真是病的不輕。
“朕有些累了……”劉肇閉着眼睛,顯出了十分疲倦的樣子。
“娘娘,不如就讓臣妾在這裡伺候陛下吧。”馮芷水很是誠懇:“臣妾一定盡心照顧好陛下的身子。”
陰凌月點頭:“自然。你一向細心,留在陛下身邊照顧本宮也安心。”
“多謝皇后娘娘。”馮芷水溫婉一笑,心想若不是皇后想利用她,又豈會把這麼好的機會留給她呢。
身子有些不濟,陰凌月嘆了口氣:“本宮先回宮了。若是有什麼事情,只管着人來稟告。”
“諾。”馮芷水明白皇后這話的意思,卻只作不覺。
待到皇后離開,她纔來到方纔皇后落座的位置坐下,靜靜的陪伴在皇帝身邊。“陛下,您可千萬要趕緊好起來。”
這一日的下午,妥冉經歷了一件無比尷尬的事情。
當她爲無棱擦拭身子換藥的時候,發現了一個不該發現的秘密。
“妥冉。”鄧綏站在門外,輕輕的喚了一聲。
妥冉整個人都不好了,慌忙起身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腳邊的水桶。“啊……貴人……奴婢在。”
“怎麼了這是?”聽見裡面的動靜有些不對勁,鄧綏趕緊推開了房門。
滿地都是水,她皺眉看着慌張的妥冉,只覺得奇怪。
“貴人……您別進來了,這地上髒。”妥冉尷尬的不行,甚至不敢擡頭和鄧綏對視。
“那好吧。沒事就好。你自己也別忘了換藥。”鄧綏不想多加過問,以免妥冉會更尷尬。可是這兩個人當真是有點奇怪。
鄧綏走出去帶上了門。妥冉這才起身去收拾打翻的水桶。
無意之間,她竟然發現了無棱的秘密,他根本就不是個宦官!
“誰?”無棱猛然驚醒,一下子坐起來。身上的上登時痛的鑽心。
“你別亂動。”妥冉回過頭,看見他的時候表情有些不自然。“我不過是想幫你敷藥……”
“敷藥?”無棱看她雙頰緋紅,不由得皺眉:“我自己可以。”
“你渾身都是傷,怎麼可以?”妥冉尷尬的不敢去看他的臉。“我現在幫你敷背上的傷口好了,你別亂動。”
無棱從她的表情猜到了什麼。“妥冉,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妥冉登時就愣住了,這個問題要怎麼回答?她也不是故意要發現他的秘密,實在是因爲他睡夢的緣故。
“我……沒發現什麼。”
越是掩飾,就越是讓人明白。
無棱也不由得尷尬起來。“我可以自己敷藥,你也受傷了,還是早點回去歇着。這裡我會讓人收拾的。”
“那好吧。”妥冉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頭也不敢回的走出了房門。
不知道爲什麼,發現了這個秘密,她的心跳的更快了。竟然還帶着意思竊喜。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她是不是就能和他在一起了?
“妥冉。”身後的房門忽然被打開了。
妥冉連忙轉過身去,看見無棱一動不動的立在門口。“什麼事?”
她感覺到自己的臉又一次滾熱起來。
“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守秘密,不要讓別人知道。”無棱壓低嗓音說了這一句。
“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妥冉沒有看他,加快了腳步匆匆離開了。
平復了好一會,妥冉纔回到鄧貴人的廂房。
而這個時候,鄧貴人正一動不動的看着手裡的絲絹。那絲絹上繡得正是鴛鴦戲水。
“貴人是在惦記美淑姑娘吧?明天就是她成婚的日子了。”
鄧綏點了下頭,才轉而看向妥冉:“是啊。原本一直在想,要給她和思柔都找個好歸宿。沒想到她終於盼到這一天,我卻不能在她身邊陪伴。”
“即便貴人不能回去,但美淑姑娘心裡也一定知道貴人的心意。”妥冉恬淡一笑:“美淑明天一定會裝扮的很漂亮。”
“但願她的婚事能順利。”鄧綏總是有些心神不寧:“宮裡關於我和清河王的傳言着實不少。我不在宮裡,自然也有不在的好處。”
“貴人放心,美淑不會往心裡去的。”妥冉其實並不這麼想。她覺得美淑真的不是那麼單純的女子。畢竟她曾經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連自家小姐也坑害過。也曾經幫着清河王監視鄧貴人的一舉一動。但不管怎麼說,她希望鄧貴人此刻能夠安心。“好姑娘,就一定會有個好歸宿。貴人大可以不必爲她擔憂。”
“但願如此。”鄧綏勾脣道:“希望她能入場所願,往後的日子順風順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