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來人啊,快來人啊……出大事了……不見了!”
“快來人啊……”
一大清早,漢宮就被這樣的聲音驚動了。
陽光還沒有撥開那一層層的雲,鑽出來。這聲音就已經傳到了章德宮去。
無棱緊忙趕到了皇帝的寢室門外,吩咐秀吉趕緊去準備龍袍。
秀吉還不知道宮裡出了什麼事,見他神色慌張不由得奇怪。“這一大清早的,怎麼你就急着過來了。陛下還沒睡醒。”
“讓你去準備你就趕緊去,哪這麼多話。”無棱沒給她好臉色。
“你這是怎麼了?”秀吉看他不高興,也生氣了:“我有沒招惹你,好好的說話,你發什麼邪火?”
“讓你去你就趕緊去,哪那麼多廢話。”無棱同樣脾氣生硬的說:“你要是不願意去拿,自然還有願意的人。”
“你真是可惡!”秀吉硬生生的憋回了不滿,身子一擰就走了。
秀羣見狀趕緊來勸:“你莫要和她置氣了,她這人就是這樣,心直口快,性子急了些。但是她心不壞,伺候陛下也算是殷勤了。”
無棱對她的態度好了很多:“你放心吧,我是不會無緣無故與人衝突的。”
這是一句極有內涵的話,秀羣似乎聽明白了,便不再多嘴說什麼。
而這個時候劉肇已經醒了,門外的動靜他多少聽見了一些。“伺候朕梳洗吧。”
這一聲之後,無棱推開了門,吩咐應早的奴才們趕緊進去伺候。
“陛下,宣明殿出事了。”無棱適時的說:“聽裡面伺候的奴才說,劉美人的屍首不見了。
劉肇漱了口,纔不鹹不淡的來了一句:“咄咄怪事。”
“奴才已經吩咐人四處去找了。”無棱也不知道皇帝這是生氣還是不生氣。總之劉美人忽然不見,一定會在後宮掀起一層風浪。
“今日早朝就免了吧。”劉肇略微思忖道:“事情還沒查明,最好不要讓朝臣胡亂揣測。另外,知會皇后一聲,讓妃嬪們在永樂宮聚齊。朕倒是要問問看,這麼大的的事情,後宮有什麼解釋。”
“諾。”無棱隨即退了出來。
走到門外,正好遇見捧着龍袍過來的秀吉。
秀吉眼睛一番,全當沒有看見他,捧着龍袍就走了進來。“陛下,請更衣吧。”
“唔。”劉肇微微點頭。
這時候,秀吉才故意道:“奴婢已經吩咐人準備了早膳,都是陛下素日喜歡的。陛下可喲啊先用一些再去上朝麼?”
“朕今日不早朝。”劉肇仰起頭,由着秀吉替自己整理好衣領。“早膳也不必了。”
“陛下這麼着急是爲了宣明殿的事情麼?”秀吉又道:“方纔去取龍袍的時候,奴婢聽說宣明殿出事了。也不知道近來宮裡是怎麼了,總是三番兩次的說出。”
秀羣朝秀吉使了個眼色,讓她別再多話。
可秀吉好像沒有聽見一樣,由着性子往下說:“也不知道是不是陛下身邊有小人作祟的緣故,纔會讓宮中這樣的不安寧。奴婢覺得,實在不行,不如請法師入宮一看究竟,也好化解一些戾氣。”
“你設想周到。”劉肇看着她:“那麼你覺得朕身邊的戾氣,究竟因何而起?”
“這個嘛……”秀羣心想,還能因何而起,不就是因爲鄧貴人嗎!當然她自然不敢說的那麼明白,於是爲難道:“奴婢可不敢胡言亂語。只是這一年多來,後宮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奴婢總覺得是哪裡不對勁,還是情人來瞧瞧纔會比較安心。”
“一年多?”劉肇聽出了這丫頭嘴裡的意思:“你倒是很留意後宮的事情。”
“奴婢有幸在陛下身邊伺候,自然什麼都要留心,以便陛下垂問之時心裡有數。”秀吉還當是皇帝在誇獎自己,不由得喜上眉梢。
“隨朕去永樂宮。”劉肇之丟下這一句,便自顧自的出了門。
“秀羣,你就別跟着了。”秀吉攔住了秀羣,一臉大姑姑的得意樣,吩咐道:“宮裡還有那麼多事情沒有處理好,你就留下來盯着些。沒有咱們在這裡,那些丫頭奴才的肯定會偷懶。永樂宮我陪比下去就是。”
“諾。”秀羣也和她爭辯。看着她轉身走了,才吶吶道:“大禍臨頭,還全不知情。也不知道是說你精明的過了頭好,還是說你蠢鈍如豬才貼切。”
一路到了永樂宮,腳程快的妃嬪們已經隨着皇后在永樂宮門外迎駕了。
陰凌月一身淺蜜合色的鳳袍,看上去端莊穩重,又不失淨素溫柔。“臣妾拜見陛下。”
“拜見陛下。”
劉肇步子輕快的走過來,微微點頭:“平身吧。”
“謝陛下。”陰凌月輕巧一笑,轉而又是一臉的憂色:“陛下免了今日的早朝,莫不是爲了劉美人的事情?臣妾已經着人去查了,好好的人,不可能轉眼就不見,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嗯。”劉肇沒有多言,只是一路往永樂宮正殿走。
陰凌月亦步亦趨,卻有些跟不上皇帝的步伐。她不知道這皇帝是怎麼回事,心裡又在爲什麼事情犯彆扭。
湊巧這個
時候,鄧綏也趕了過來。
“臣妾拜見陛下,給皇后娘娘請安。”
這樣熟悉的聲音,自然是引得人駐足回頭。
陰凌月只看了一眼,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鄧貴人竟然也着了一件蜜合色的宮袍,且顏色比她身上這一件正許多,沒有那麼淡。看上去靈動了一些。
“鄧貴人來的可真是時候。”
鄧綏沒有做聲,只是低着頭。
劉肇一拂龍袍,邁進了正殿,於是妃嬪們也就跟着走了進去,誰都沒有先等鄧綏入內。
於是她最後一個走進去。
“鄧貴人不是在和歡殿麼?”劉肇似是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其實他讓無棱去請妃嬪們過來,就包括了鄧綏在內。之所以這樣多此一舉,就是做給皇后和其餘人看的。叫大家以爲他再爲鄧貴人糾纏不清的那些事情生氣。
“臣妾得知陛下有事傳召,所以急匆匆的趕了過來。”鄧綏不慌不亂,神色自若。“臣妾已經查明瞭一件事情,證人正在路上,很快就能抵達皇城了。所以今日也是特意過來,請陛下開恩,能否寬限臣妾幾日,允准臣妾爲自己證明清白。”
陰凌月連忙道:“陛下,這件事情鄧貴人也曾向臣妾提及。可臣妾以爲,認證能證明的只是其中一件事情或許有隱情。但另外的事情卻不可拖延。畢竟後宮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些事情上,實在不好叫姐妹們忐忑不安。今日陛下既然已經來了,而鄧貴人也在這裡,不如就趁着這個功夫,好好查明白,也讓大家都能安心。”
“皇后娘娘明鑑。”鄧綏沉眸道:“待臣妾的認證趕到宮中,所有的事情就可迎刃而解。臣妾擔保能還原事情的真相,絕對不會含糊不清的。否則,臣妾願意接受任何懲罰,還請陛下能答允臣妾的要求。”
“這怕是不好吧?”廖卓碧自然是會反對的。“事情還沒有查清楚,那就說都不能肯定的說自己是沒罪的。鄧貴人口中的認證,姓甚名誰咱們都不知道。何況又是你找來的人,替你說幾句話也不爲過,就單憑這樣的一點點藉口,就要陛下信任,只怕有些牽強了。”
“那你說怎麼辦?”鄧綏不急不躁的看着她:“要不然你提個更好的建議。若大家都點頭,那我也就先聽你的。”
“自然是好好交代清楚,那個被周貴人撞見的戍衛到底是誰。”廖卓碧眸子一轉,就有了主意:“其實鄧貴人完全可以當着陛下與皇后娘娘的面,與那人對質一番。若你是清白的,陛下一定會嚴懲那詆譭你清白的戍衛,如此,即便是沒有認證,也終究不能毀掉您的清譽。”
說到這裡,廖卓碧燦燦一笑,衝着帝后行禮:“不知陛下與皇后娘娘是否同意臣妾的主意。臣妾以爲,只是保不住火的,但鄧貴人當真是清白的,也就不怕咱們用這樣的方法來解決這件事情了。”
“也好吧。”劉肇不動聲色的說:“那鄧貴人就如實稟明那戍衛的身份。以便朕着無棱去調查,迅速的將人帶過來與你對質。”
“陛下。”鄧綏顯出爲難的樣子:“這卻難爲臣妾了。這個戍衛,不過是個莫須有的人,欲加之罪,盼望着臣妾真的和他有點什麼不可告人的事。但實際上,臣妾根本就不知道有這麼個人的存在,總不能隨便胡謅一個,只爲對待宮裡的查問吧!”
“鄧貴人就不必在這裡揣着明白裝糊塗了。”廖卓碧沒好氣道:“要不要我給你提個醒?當日在皇陵遇刺的時候,你被人所救,送回宮中,那個救你的戍衛是誰?再早之前,你擅自出宮,名義上是救駕,實際上陪同你上路的戍衛又是誰?難不成你以爲你自己不說,旁人就追查不到嗎?”
廖卓碧擰過身子瞥了一眼身後的婢子:“陛下請看,這是臣妾請母家幫襯,在宮外尋獲的一樣證物。這東西就足以證明鄧貴人是在說謊,卻確實有這麼一個戍衛的存在。”
“呈上來。”劉肇也很想知道,這些個個貌美如花的妃嬪們,背地裡在打什麼主意。
“這是一枚同心結,正是鄧貴人的手藝。裡面縫着兩個人的生辰八字。陛下可以過目,寫的絕非您與鄧貴人。”廖卓碧親手將東西交給秀羣。
秀羣只看了一眼,脣角就勾起了得意。“陛下請過目。”
她轉身將東西呈了上去。
劉肇握着同心結看了又看,手法的確是和鄧綏一模一樣。再打開裡的絲絹小片,上面的確歇着兩個人的生辰八字。而其中之一的確是鄧綏的。
“陛下。”陰凌月不免着急:“能不能給臣妾也瞧一瞧。”
看完之後,劉肇交給秀吉:“那皇后就好好看看吧。”
“這東西若當真這麼重要,怎麼會流落在宮外呢?”陰凌月將信將疑的看着廖卓碧:“你母家又如何得知,這東西是鄧貴人所有?廖貴人,別怪本宮沒有提醒你,詆譭妃嬪和是重罪,你最好有什麼說什麼,切莫欺瞞陛下。”
“皇后娘娘放心,臣妾不敢。”廖卓碧恭敬道:“臣妾一直在想,能與鄧貴人換好的戍衛,一定不是尋常之人。所以臣妾吩咐人將先前接觸過鄧貴人的戍衛都徹底調查了一遍。竟發覺沒有一人曾陪同鄧貴人出宮。反而是在鄧貴人兩次離宮期
間,都有些戍衛神不知鬼不覺的也從都以各種理由離開。其中一人更是曾經跟隨鄧貴人,幾乎同時出了宮。沿途也經過同樣的地方。卻偏偏這個人,根本就不是伺候鄧貴人的戍衛。由此可見,這裡面一定有詐。”
說到這裡,廖卓碧不禁顯露出得意之色。“宮裡的戍衛,因爲素日裡出宮辦事都被百姓們擡舉,且身上的盤纏又多,久而久之的養成了一股得意的嬌奢之氣,跟達官貴人出宮又又所不同。這樣的人,在人羣裡是很醒目扎眼的。既然如此,臣妾的母家自然有辦法問出可否見過這樣的人,而臣妾只需要稍加斟酌,就能讓他暴露行蹤。這一點,請陛下和皇后娘娘寬心,臣妾絕對不會污衊鄧貴人。”
“說了這麼多,也沒說到點子上。”馮芷水有些不耐煩了。“我說廖貴人,你就別吊人胃口了行不行?直接痛痛快快的說出來,那個戍衛到底是什麼人。也好叫陛下將人請過來當面對質,徹底的結束這件事。不然這樣猜來猜去,說來說去的,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
“馮貴人所言甚是。”廖卓碧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若非真的查清楚了這件事,臣妾也不敢舊事重提。這個人的名字叫做遊鳴,就是宮裡戍守的侍衛,且他還曾是陛下御前的人,只不過因爲得不到重用而被分配到了不起眼的宮苑戍守。”
竟然是遊鳴!
鄧綏意外也不意外。意外是因爲這個人和她不過幾面之緣,那些人都能添油加醋的說了這麼多不利於她的傳聞。不意外也是因爲,遊鳴的身份的確可疑,兩次都是在她最需要的時候施以援手,這一點落在別人眼裡,肯定是要遭到懷疑的。
“這個人如今可在宮中?”陰凌月問了一句。
“回皇后娘娘的話,不在。”廖卓碧有些遺憾的說。“弄清楚了這個人的身份,臣妾即刻就着人去找,很可惜的是他請假離宮之後,就要無音訊,到現在都不見蹤影。但他請假之後,卻曾將在皇陵出現,也幫襯了鄧貴人大忙,卻偏偏他就是不願意回宮……這裡面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臣妾是弄不清楚了,也唯有請鄧貴人來給大家解釋解釋。”
王若瑩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笑聲清脆也就算了,還充滿了嘲諷之意。
“你笑什麼。”廖卓碧頓時就拉長了臉:“我那句話說的不對麼?”
“你當然說的不對,這還用問麼!”王若瑩只覺得可笑:“費那麼大的勁說周貴人知道這件事,於是鄧貴人殺害了周貴人。可顯然人已經去了,死無對證,於是你又隨便找了個失蹤的戍衛前來頂賬,那人也已經不在宮裡了,又怎麼能和鄧貴人對質?說來說去,全是一些無頭公案,這不可笑麼?還累着陛下和皇后娘娘在這裡聽你一大堆的廢話,簡直不要太可笑了。”
“豈有此理。”廖卓碧惱火的不行:“爲查明白這件事,我費了多少心思你可知道?鄧貴人是何許人也,她要做這樣的事情,當然會處理的滴水不漏,哪裡是那麼輕而易舉就能查出來的。你行你試試!”
“我不行。”王若瑩大大方方的說:“我知道我自己沒有這個能力,所以我不會去質疑別人是不是清白的。除非有鐵證,否則說的再多也不過是詆譭罷了。虧得是陛下與皇后娘娘仁厚2,否者這會你就該被關進永巷了。”
“你……”廖卓碧惱火的不行,整個臉憋得跟豬肝一樣紅。“那麼你去問一問鄧貴人好了,這同心結的事情怎麼解釋。”
鄧綏饒是一笑:“之前我回宮,便吩咐人將宮裡的珍品都送到了各宮去。如此一來,宮中度日就有些艱難了。於是我就讓妥冉偷偷的帶一些自己做的手工送出宮去換銀子。只是礙於面子,沒有稟明陛下,更不會讓皇后娘娘以及諸位姐妹得知。只是廖貴人如何能追查到這枚同心結,我就不得而知了。還有那筆記,雖然很像我寫的,但卻不是出自我之手。”
“何以見得?”廖卓碧纔不相信鄧綏巧舌如簧,三言兩語就能壞了她的謀算。
“自從我知道美淑會模仿我的筆記,我就格外留心類似的事情。我宮裡用的所有的墨汁,我都讓妥冉在裡面加了一些東西進去。那是一些用魚鰾熬製好的膠,調和在墨汁裡能使墨汁油光水滑不說,且即便是在水中,也不容易散的那麼快。你若不信,自可以現在就讓人去我宮裡取一些來,再和這絹子上的墨汁一同放入水中,看看是不是真的。”
說到這裡,鄧綏微微挑眉:“我不知道是哪裡得罪了廖貴人你,於是被你這樣的誣陷。至於那同心結上的另一個生辰八字如何得來,大家都顯而易見。你擇了一個看似有用處的戍衛來誣陷我,宮中的記檔冊自然有他的生辰八字,但若要用到這記檔冊,就必然會有記錄。即便你有辦法消除這記錄,也會有經手的奴才。人麼,總有貪婪的時候,礙於威嚴可能還會有所隱瞞,但高官厚祿面前,很多人都會屈服。只要陛下下旨重賞知曉此事的奴才,那他一定會馬上就站出來揭穿廖貴人你的計謀。我雖然不能爲自己證明,和這個戍衛是清白的,我拿不出鐵證。但我卻可以通過你的行爲來驗證你謀算我,如此,恰恰也就爲我洗刷了冤屈。只是此事究竟要怎麼辦才妥當,臣妾卻不敢妄言,還請陛下斟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