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南的一處小山丘,康健帶領全連正在進行爬坡訓練。訓練之時沒有什麼互相幫助之說,自是越嚴格越好,康健不僅讓全連戰士全副武裝,還在此基礎上每人增加了十公斤的沙袋,雖是初冬,但戰士們一個個氣喘吁吁,汗流浹背。
山坡有些陡峭,老兵們早就跑到了坡頂,朱二蛋朱四毛他們這些新兵沒有經歷過這種高強度的訓練,一個個彎着腰,喘着粗氣,感覺這最後的幾百米遙不可及,根本爬不上去。朱二蛋腳一軟,坐在了地上:“連長,我實在是跑不動了。”
坡頂的康健帶着老兵給朱二蛋他們鼓勁:“朱四毛,加油!朱二蛋,加油!”
康健笑,問:“咱們師從陳旅繼承下來的訓練傳統是什麼啊?”
老兵們齊齊回答:“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
康健喊:“朱二蛋別泄氣,堅持住,勝利就屬於你。”
朱二蛋站起身,咬緊牙關,連滾帶爬總算到了山頂,癱倒在地。康健表揚說:“雖然朱二蛋同志的樣子比較狼狽,但能堅持下來,同樣是一次勝利。”
戰士們席地休息,馬蹄聲聲,兩匹戰馬奔騰而來。
康健一看:“同志們站起來,打起精神,讓團長看看咱們尖刀連的硬骨頭精神。”
團長看了一臉疲憊但腰桿筆直的戰士們一眼,點點頭:“尖刀連就是尖刀連,不錯。”
團長同時表揚康健,說:“沒想到當年一天到晚尿牀的小傢伙都連長了,看樣子不錯,帶兵有一套。”
戰士們哈哈大笑,康健也不生氣,笑,說:“誰沒有尿過牀,小傢伙長大了,自然也就能帶兵了,連長算什麼,我還想當團長呢。”
團長笑,說:“心還不夠大,你得說‘團長算個屁,這個縱隊的司令遲早會是我康健的’。”
康健吐了吐舌頭,團長一笑:“你們繼續,我得上總指揮部去一趟。”
康健低低地問:“團長,你又去見陳司令啊?”
團長笑,說:“知道了還問。”
馬鞭一揚,兩匹戰馬翻過山頂,朝山下馳去。
朱二蛋好奇地問:“連長,看樣子你和團長挺熟?”
“熟悉得很。”康健笑,“我會打槍,還是團長教的。”
團長爲誰?康健的小胖叔叔,胡長髮是也。
衛立煌來了。
1948年元月6日,國民黨軍的新五軍遭到解放軍的奇襲,一夜之間消滅殆盡,陳誠引咎辭職,*於是緊急召見衛立煌面談,明令衛立煌爲東北行轅副主任兼東北“剿匪”總司令,企望以衛立煌之力挽回東北危局。
元月21日這天,衛立煌飛抵瀋陽。
這天的東北大雪紛飛,東北人民解放軍在秋季攻勢取得絕對性的勝利後乘勝追擊,不顧東北的嚴寒,頂風冒雪,再接再厲,繼續對國民黨軍進行冬季攻勢。
東北民主聯軍是於元旦這天正式改稱爲東北人民解放軍的。剛剛換裝的解放軍,與先前並無太大的變化,依舊是舊有的棉衣棉帽,唯一不同的是胸前多了塊“*”字樣的長方形胸牌。
就在衛立煌頂風冒雪,在一干將領的注視下,一臉深邃地走下飛機之時,瀋陽至錦州鐵路線上,陳建峰指揮楊淮縱隊的主力,將國民黨軍的一個師包圍在不到五平方公里的檯安縣城。正所謂吃人家的嘴軟,陳建峰這個冬天喝了楊淮數壇的好酒,這一次終於良心發現,決定以楊縱爲主攻,左縱爲輔,朱縱打援,將國民黨檯安守軍一個師死死地咬住不放,算是送給他的老搭檔老朋友衛立煌一份厚重的見面禮。
副官撐着傘爲衛立煌擋雪,衛立煌抖掉身上的呢子軍大衣,躬身踏進小汽車,就在這時,一輛軍用吉普車急馳而至,作戰參謀帶來了一份緊急電報,檯安縣城被*陳建峰兵團包圍,急需支援。
事發突然,需要調兵遣將,留在瀋陽指揮的敵參謀長作不了主,趕忙命令參謀帶着電文趕到瀋陽機場,請衛立煌定奪。
衛立煌眉頭一跳:“*什麼兵團?”
副官看着剛收的電文,答:“陳建峰兵團。”
“我有沒有聽錯?是陳建峰兵團,而不是朱有良兵團?”衛立煌問。
副官答:“電文上清清楚楚,是陳建峰兵團,朱有良只是下面的縱隊司令。”
衛立煌心說,怎麼搞的,怎麼自己從蔣總統處聽到的是朱有良兵團?難道情報有誤?這麼重要事情,是不可能有誤的,看來另有蹊蹺。
此時不容衛立煌細想這其中的蹊蹺,他需要面對的是參謀部出兵與否的請示,衛立煌沉默了一會,說:“陳建峰最會什麼,圍點打援,想當年他在晉東南與*和中島他們作戰,屢屢以此招取勝,此老弟是圍點打援的高手,命令各軍,靜止不動,免得救援不成,反而失之桑榆。”
副官小心翼翼地問:“那臺安的這個師危已。”
衛立煌無可奈何地一笑,說:“*發動秋冬兩季的攻勢,陳誠就損失了三十萬人馬,三十萬人馬都損失了,不在乎多一個師,隨他去吧。”
對於這次上任,衛立煌是有些不太情願的。當年抗戰那會,他和八路軍來往頻繁,和八路軍的各位將領不論是**還是陳建峰都有不錯的私誼。他雖然是第一軍出身,但卻算不上是*的親信嫡系,抗日戰場上他屢立戰功,沒想到抗戰一勝利,他就遭人妒忌,無緣無故被*解職,閒賦在西安。現在東北局勢堪憂,*卻突然緊急召見他,讓他指揮東北境內的數十萬大軍,對於這次到東北,衛立煌並無多大信心,且不說國民黨軍派系林立,就憑*喜歡越權指揮,東北未來的戰爭只怕註定無法勝利。可作爲軍人,軍命不可違,即便是對未來的戰局不看好,他還是不得不來。
沒想到今天剛到東北,陳建峰就給他送上這麼一份大禮,衛立煌除了苦笑,還能怎麼做。只能是靜觀其變,不以檯安定輸贏。
可有些事情,不是衛立煌可以決定的,他命令瀋陽和錦州各部固守,不許盲目救援的將令剛剛發出,陳誠的電話就來了,陳誠希望衛立煌出兵,不能見死不救。因爲被陳建峰圍困在檯安的敵師屬陳誠的嫡系,該師長一看求援無望,轉而向陳誠求援,希望陳誠能救其一命。
衛立煌挺無奈,這就是國民黨軍的現況,救與不救,不在於戰役的需要,而在於你這支部隊的後臺,後臺硬,不該救也得救,後臺不硬,能救也不會救。這種現象不是今天才有,自國民黨軍成立起就有之。
陳誠現在雖然不再是東北“剿匪”總司令,但他仍舊掛東北行轅主任之虛職,參謀部問衛立煌該怎麼辦?衛立煌堅持己見,不援。
不一會,電話叮叮作響,副官一接,一臉的恭敬,衛立煌知道,蔣總統的電話來了。衛立煌不由地嘆了口氣。
而檯安城外,陳建峰不顧危險,親臨一線。望遠鏡裡,趙熙海設計的重炮成了攻城的利器,一個個改良後的炸藥包,穿過紛飛的大雪,將檯安城炸成一片火海,雖是寒冬,但炸彈掀起的熱浪早就將地上白皚皚的積雪融化,白皚皚的雪早就成了黑褐色,楊淮縱隊的解放軍戰士趟着冰冷的雪水,對臺安城發起又一次猛攻。此時經過三個小時的苦戰,檯安城的城牆早就被各種炮火,削去了一尺來高,而南門的城牆在“重炮”的集中打擊下,已經豁開了一個碩大的缺口。
曙光就在眼前。
應該說衛立煌做出棄檯安而不顧的決定無可厚非,此決定是衛立煌基於對國共兩軍的瞭解,衛立煌知道國民黨不同於共產黨,要是共產黨的一部被圍,共產黨的其他軍隊肯定會舍死營救,而國民黨則不一樣,派系林立,互不買賬,各部只求明哲保身,奉行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能拖就拖,能不戰則不戰,這也是各部屢屢被共產黨以少勝多的關鍵所在,衛立煌相信,這個“所在”,他衛立煌看得清楚,未必*就看不清楚,只是*一貫分親疏遠近,到了關鍵時刻也會打自己的小算盤,*如此,各派也就競相效尤,這種陋習由來已久,非一朝一夕可改,作爲東北剿總之司令,衛立煌對此無可奈何,就只能權衡利弊,檯安的守軍救與不救,就是衛立煌權衡的結果,他認爲不救比救好,所以他做出了棄子的決定。可事與願違,東北的事情,他衛立煌還是做不了主,他可以對陳誠的電話置之不理,但*的電話一到,衛立煌就不得不出兵搭救檯安的殘兵敗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