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醺。
不多時, 天便漸漸亮了起來。
這一日,晴朗無雲,日色大好。
念樓在廂房裡靜坐了一夜。只等着東窗事發。
一個丫鬟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急聲道:“五兒姐姐, 五兒姐姐!”
念樓好整以暇的從牀上站起來, 問:“怎麼了?”
那丫頭急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念樓也不催促, 只等着她平緩了說:“姑娘,姑娘不見了……紫鵑姐姐,紫鵑姐姐也沒人影兒……”
念樓啐道:“哪裡就沒人影兒!說甚麼渾話!別是瞧着日色好, 出去賞園子了罷!”
那丫頭道:“姑娘從不曾這個時候便出門的。況且,況且都不曾知會一聲。再說, 再說還沒吃早飯呢。”
念樓道:”姑娘出門還要告訴丫頭, 這個理我倒不曾聽過。”
那丫頭委屈道:“可是, 可是……”
念樓假意想了想,道:“既如此。你去尋幾個伶俐的, 我們分頭去尋,若是真真的沒找着再說罷。姑娘和紫鵑姐姐這樣大的活人,還能插翅膀飛了不成?”
那丫頭想了想,正是這個話,因此自去尋人去找, 便自行退下了。
衆人悄無聲息的尋了個遍, 卻終未找到人影兒, 這才慌了神, 急急的回稟了王夫人。
王夫人聽罷, 匆匆帶了人來詢問事由。又闔府尋了多時,卻不見蹤影, 這才怒氣衝衝的拿了瀟湘館內一種丫鬟僕婦來各個的審訊。
念樓更是首當其衝第一個被帶了上來。
還是那番說辭,只逼問黛玉、紫鵑哪裡去了!
念樓佯裝戰戰兢兢道:“昨兒姑娘說月色好,要去逛逛。又不許人跟着,我不放心偷偷的跟着去了。然後姑娘便回來了。紫鵑服侍姑娘睡下,我因寒冷又累也睡了。然後忽然接到信兒說家裡出了急事,我便匆匆回了紫鵑回去了。今兒一早方進來,誰知就聽見說姑娘不見了……”
王夫人問道:“好端端的一個人不見了,你們都是死的麼?”
念樓便欲言又止,王夫人喝罵一聲,方纔假意委屈道:“我昨兒夜裡忽見天色亮了許多,以爲天亮就開窗瞧了瞧。原本還能聽見怡紅院那裡吹打辦喜事的聲音。可那時忽然就聽不見了,就只聽見一陣極美的飄渺的音樂聲,聞見一陣極好聞的香氣。還聽見一個聲音說什麼‘接仙子回去’之類的話。”
偷眼瞄着王夫人,念樓又壯着膽子道:“我看着姑娘長得就不像是凡人,莫不是神仙下凡,被接回去了罷!”
王夫人猛地一拍桌子,罵道:“‘子不語怪力亂神’!甚麼神神鬼鬼的,你竟敢拿這話糊弄我!”想了想,又道,“你當我不知你是哪個!你腰間的蝴蝶胎記騙的了別人騙不了我!你好大的膽子!我竟不知你是誰了,每日間只教些不三不四的話說些子虛烏有的事來糊弄人!前些日子我心善,不曾想就此埋下了禍根!”
也不聽念樓繼續辯解,只讓人押了多姑娘來問話。得到證實後,又尋了柳媽媽來問話,因爲早作準備,柳媽媽又喜歡念樓,因此唯恐念樓受罪,也一五一十的照着多姑娘教的話來說。而後又多嘴說了句:“依我看,林姑娘莫不是真的被神仙接走了罷!不然怎生好端端的就沒了?”
王夫人沉吟不語,揮手讓人下去,只留念樓在底下問話。
又恩威並施審問一番,念樓卻只如是的將預先說的話又說了一遍,王夫人又氣又急,怒極反笑:“好,好的很!來人,把她拖下去打!”
一頓板子下來,不顧念樓有出氣沒進氣的,又把人拖上來審問。念樓閉着眼睛想,打也打了,還能打死我不成!若是之前我可能還說,可現在終歸打都打了,這個時候我總不能說出來,白捱了這頓罷!
因此,任憑王夫人怎麼軟磨硬泡恩威並施,念樓只咬緊了牙不鬆口,躺在地上喘息着不吭聲。
審訊一番未果,無法,王夫人命人將念樓拖進一間柴房暫且收押不管,又接着審訊下一個。
渾身痛的厲害,念樓腦子一陣又一陣的轟鳴。昏昏沉沉的躺在柴房,只覺一陣陣睏意襲來。
耳邊聽見外面誰在哭誰在叫,竟彷彿是寶玉的聲音。
是聞訊過來了麼?呵……可惜啊可惜,你終歸與寶釵成婚。黛玉也終歸埋葬過去種種,離了賈府,決然斷情,不願再與你糾纏。
你二人就此別過,再無瓜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