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門外,便看到一個丫鬟出來倒水,卻是彩屏。她擡眼瞧見黛玉和念樓,打了招呼便向屋裡回道:“林姑娘來了。”說着又轉頭向黛玉笑道:“林姑娘今兒氣色不錯。”黛玉笑道:“你們姑娘在家裡麼。”彩屏一面引了黛玉念樓二人進屋,一面答道:“姑娘日日都在呢。”
剛進屋,念樓就覺着一陣寒涼氣息撲面而來,竟是很清冷。彩屏因讓了二人落座,便出去吩咐小丫頭送茶上來。看着屋裡的擺設,整整齊齊,沒有絲毫的零亂,念樓說不出是什麼感覺,這樣冷清的感覺的屋子,只覺得彷彿無人居住似的,沒有絲毫暖意。黛玉見屋裡冷清清的,因問道:“這樣天氣。你們如何竟沒有點暖爐。”彩屏笑道:“我們姑娘說,冷暖自在人心。心冷了,點了爐子也熱不起來。竟不許我們在這屋裡點。”說着,小丫頭送茶上來。
黛玉捧了杯子捂手,笑道:“怎麼四姑娘聽說我來了,連出來都不肯。”一面說,一面掀了簾子進了裡間。念樓也跟在黛玉後面進了去。進門方知黛玉說見那大觀園的畫是何難事不是假的。因爲它就大大方方的放在裡間,足有一米多高,二米多長。上面廳臺樓榭,花鳥蟲魚一應俱全。細看去,畫上遠景處彷彿有着隱約的一羣人影。念樓忽然想起當初畫這園子時,她們取笑說要惜春把劉姥姥也畫進來,莫非這就是那時的景象?畫工這樣細緻,落筆處也盡顯功力,現代不知多少紅學家爲這畫癡迷沉醉呢,可惜,這樣一幅美畫竟讓惜春竟拿它做了屏風。真是有些暴殄天物,念樓不由心裡惋惜。正想着,耳邊忽然聽見黛玉冷笑一聲,道:“好個擺款的四小姐。見我們來,竟連說句話都不肯。”
念樓這時纔回過神來,就見右側一個着雪青衣裳的女子坐在案几前,手裡執着一卷書冊,書頁都是微微發黃,有着古舊的氣息。聽見人進來,她也沒說話。直到黛玉出言,惜春才放下手中書卷,轉回身看着二人微微一笑,也不惱,開口道:“今兒怎麼得空到我這裡來坐?”黛玉喝了一口茶,道:“無事就不能來麼。”惜春點頭,道:“自然能來。只是你素日是最懶怠動的。便是走動,也是不到我這裡。因此我猜你今日來這裡必是有緣故。”黛玉笑指了指念樓,又指了指那幅畫,道:“原是她說想見見這《攜蝗大嚼圖》。”
惜春看了看念樓,半天才笑道:“有什麼好看。不過玩笑而已。”念樓笑道:“姑娘如何這樣說。我雖不懂,卻看着這畫十分好呢。”惜春笑道:“再好也不過是身外物罷了。”黛玉笑道:“原來你已悟了,快快隨我仙去罷。”惜春笑道:“好沒臉皮的姑娘。你是什麼人,竟可以仙去了。”念樓聽二人對話,只暗暗心焦,面上卻不肯露。只慢慢拿話叉開,然後三人又品評那畫兒一回,說笑一回。
正說笑間,卻聽彩屏打簾子進來說:“姑娘,智能兒來了。”惜春聽說,便忙起身迎了上去。念樓不由瞧了瞧黛玉,不料黛玉卻不以爲意,只捧着杯喝茶。彩屏見念樓神色,不由嘆息了一聲,沒有說話,也出了門去。念樓注意到惜春剛讀的那捲書,竟是一冊《般若經》,不由暗暗驚心。心裡悲嘆,果真應了那句“獨伴青燈古佛旁”的讖語麼?
正在悲切之時,惜春已拉着智能的手進了屋坐了下來。念樓偷偷打量智能,原來是個如此精巧美麗的一個小尼姑。雖頭上光溜溜的,卻遮不住身段以及舉手投足間的風流嫵媚。只是眼裡有股深切的東西,讓人看不清,且是一閃即逝了的。
智能看見黛玉,笑着向她黛玉問了好。因又驚訝念樓同晴雯一樣。惜春因又笑着解釋一番。幾人不由又傷感一回。正說話,便見有小丫頭捧了棋盤過來。惜春因笑向黛玉念樓道:“我原約了她今日下棋的。”黛玉見狀,拉了念樓袖子,笑道:“正好我有些乏了,不如我們回去罷。”念樓原想再細細觀察智能一番,看這個秦鍾喜愛的女子有何過人之處,見黛玉如此說,只好作罷。惜春聽說,道:“既如此,我就不送了。”說完,竟旁若無人的和智能擺起棋盤下起棋來。
且說黛玉念樓一路沿着清掃出來的乾淨小道上走着。看着周圍花木林立,枝幹上點點星星潔白。偶爾寒風吹過,枝條上的雪花飄飄揚揚,落了二人一肩,稱着二人大紅襖子,看去煞是好看。二人邊走邊笑,忽然一個大雪團迎面朝着黛玉飛了過來。念樓一驚,下意識拿手一擋,誰知那個雪球竟是被團的十分緊結碩大,雪球遇到阻力雖瞬時即四下飛散,念樓的手卻也隱隱作痛起來。正想開口罵幾句,卻聽見一個聲音罵道:“哪個不長眼的小蹄子,沒看見有人麼?”回頭看去,卻是秋紋對着前頭罵。
正想問她因何在後面,卻見秋紋對着假山前面方向怒道:“躲什麼躲,這樣不懂規矩。敢傷人,還不敢道歉麼?”聽見人罵,大約知道是躲不過了,假山後的身影慢慢的走了出來。因爲最初離的遠,那人又閃的急,衆人都沒看清是誰。只約莫看到一個身影躲在假山後面。誰料待這人一出來,衆人皆是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