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和穆瀟共處那一夜後,北邙山又下了三天的大雨。
卿卿被鄭永帶出戰俘營,也是被鄭永送回去的。
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在穆瀟那裡過夜的事,而穆瀟是巨賈之子,北邙山練兵場的擴建需要銀錢的支持,所以穆瀟是晉王的貴客。
卿卿的身份自然就和從前不同了,周姐語氣都溫和三分。營中女人都羨慕卿卿福氣——女奴比物件還不如,說直白些,她們除洗衣做飯,僅有的作用是供男人們泄慾。
據說那穆瀟是個儒雅之人,又身份矜貴,跟了穆瀟,總好過被晉王或是其它人佔了第一次。
對於這裡的女人來說,跟了大鄴的男人,絕對是一種傷痛,故無人敢和卿卿提起。
只有藍藍不知發生了何事,總是纏着膩着卿卿。
卿卿從穆瀟那裡帶來了食物。
因冬天很快就到了,北邙山的冬天漫長而寒冷,食物向來短缺,她拿了些易於儲存的食物,藏在地窖,爲過冬做準備。
雨剛剛停,又有王府的人來將卿卿帶走。這次帶她走的不是鄭永,是個很兇的兵頭子,卿卿不過走慢了些,被他推倒在地。
衣服是剛剛洗過的,這樣的天,衣服不容易弄乾,她就剩這一件乾淨衣物,如今被地上的污泥弄髒。
她只顧快點擦去衣服上的泥污,忽視了臉上沾着的泥水。
今天是徒步走到王府的。
她被送到潘姐的屋,潘姐在屋裡坐着向她招手,卿卿低頭看着自己鞋上的泥,又看看屋子裡纖塵不染的地毯,不敢進屋。
潘姐只見她模樣狼狽,便知道是被押送的士兵欺負,她走過來剜他們一眼:“王爺要的人你們也敢欺負了是不?”
推倒卿卿的兵頭子擰笑着解釋:“可是王爺親口說的,她們不是人,牲畜宰了還能吃,你說北邙山的婆娘,除了多一張口吃飯浪費糧食,還能做什麼?”
潘姐嬉笑着將她們趕走,然後牽着卿卿的手進屋:“你別怕我,我也是前朝的人,我第一眼看見你就想到了我小侄女兒,所以才覺得你很親切。”
卿卿抿了抿脣,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潘姐。
潘姐的笑容變得苦澀起來:“她啊……九歲那年病死的。你瞧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快來擦擦臉,王爺愛乾淨,眼裡半點塵都容不得,換身乾淨的衣服再去見他吧。”
潘姐給卿卿拿來乾淨柔軟的衣服,卿卿已經洗完了臉。潘姐不禁讚歎:“難怪穆公子一見你就失了分寸,這脣紅齒白的小姑娘,哪裡像是這破地方的人。”
卿卿拘謹地賠笑,接過衣服,去裡間換好。
潘姐眼裡仍是驚豔之色,她也算閱人無數,美人見過不少,但許多美人看久了也就倦了,而卿卿卻是讓她看了一眼還想再看,這或許得益於她眼裡的純真——北邙山艱苦環境下長大的女孩,沒見過外頭的花花世界,不正如雪原高嶺之上的花朵?
卿卿快要走,纔敢問:“王爺……可有什麼忌諱?”
潘姐一想,那得說到明天去了,就撿重要的跟她說:“凡事實話實說,王爺脾氣實在是差了點,你只能多忍着點。”
卿卿朝潘姐福了福身,“謝過潘姐。”
卿卿以前只在戰俘營裡遠遠望見過王府,或在春夏集體上山採集時由半山眺望王府的恢弘。
在北邙山淨水是稀缺資源,王府卻被水渠環繞包圍,又有三處池塘,夏是荷花,秋天池塘岸邊是大片雛菊。
卿卿被領着穿過一個又一個迴廊,腳都痠痛,才走到晉王的書房裡。
她來時,晉王懷抱里正坐着一個香肩半露的美人,晉王霍遇的手,似乎在那美人的衣領中。
卿卿從未見過這樣放浪的場面,她突然想到佟伯講過的紂王,此刻她腦海裡有個詞能精準形容她之所見——□□。
她立馬低了頭,不敢再看。
那日中秋酒席的邂逅,對晉王而言亦是驚鴻一瞥。這荒原之中遇如此顏色,誰不惦記着?
只不過她一介女奴,不配叫他惦記在心上,他很快就忘了小女奴的臉。
霍遇懷裡的美人也把視線落在卿卿臉上,她裝模作樣,以手掩口,做驚訝的模樣:“真是個小美人呢。”
小女人故作聰明的笨拙令霍遇大爲開心,他伸舌舔了口美人的美頸,美人嗤嗤嬌笑出聲,霍遇下腹又脹了起來,他將美人橫抱起來進了裡間。
屏風與重重珠簾,擋不住男女的喘息聲。卿卿不知他們是在做什麼,又好像隱約地明白。
她還跪在地上,目光不敢落在別處,直直盯着地毯上的芍藥花,快要石化。
外頭似乎又變了一回天,錦屏後,有個高大的影子站起,然後從裡間走出。
卿卿擡頭,卻立馬閉上了眼。
他是晉王,是新朝的皇子,是北邙山的主人。
可在此刻,他只是個□□的男人。
夏季的時候卿卿也見過赤身訓練的士兵,可他們都只有半個身子是露出來的,而晉王……他是真的什麼都沒穿。
“伺候過穆三了?”
卿卿想,他口中的穆三應該就是穆公子。
她閉着眼,點點頭。
她不知道霍遇口中伺候的意思,但那也她爲穆三磨了半晚上墨,這也算伺候吧。
“穆三如何?”霍遇嘴角斜起,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卿卿如實回答:“穆公子很溫柔。”
“和本王相比如何呢?”
卿卿疑惑,不知該怎麼回答,她想睜眼,又怕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睜開眼。”
頭頂上方傳來晉王的命令,卿卿本能不願,又聽晉王說:“你要是願意閉眼,那本王就叫人挖了你的眼珠子,可好?”
自然不好。
卿卿緩緩睜開雙眼,晉王目光正好落在她的眼睫毛上,她睜眼時,睫毛如同無力地振翅的蝴蝶。
晉王突然擡起卿卿下頜,卿卿知道擡頭會看見什麼,她強硬掙扎,但始終敵不過男人的力氣,最終被迫將視線落在那醜陋之物上。
她見過藍藍尿尿的地方,但不知道原來成年男子那處是如此醜陋,比佟伯養的那些蟲子還要另人犯嘔。
“本王此處比之穆三,如何呢?”
卿卿說不出口,她又沒見過穆公子的,怎麼回答?
見她閉口不言,晉王捏着她下頜的手開始用力,彷彿要將她的骨都捏碎掉,“啞巴了?”
卿卿知道這些祁人並不把她們當做人看,她也受過鞭打,被辱罵過,但那些時候,遠沒有眼下這般屈辱。
她擡頭,憤恨地看着這個惡毒的男人,他明明在笑,卻讓人覺得十分陰森。
他的笑意逐漸擴散,臉頰上的酒窩愈發深陷,有勾人魂魄的魅力——如同惡鬼。
他的拇指撫向卿卿的嘴脣,粗糙的指腹掃過卿卿嫣紅的脣瓣,漫不經心地說道:“既然這漂亮的小嘴不想說話,那乾點別的事吧。”
卿卿聽不懂他不知所云的話,他的手卻壓迫自己的臉靠近他的胯下。
卿卿用反力和他無聲對抗,終於開口。
她嫌惡道:“噁心。”
她的頭髮被霍遇用五指扯住,“下賤的女奴,竟敢頂嘴。”
卿卿以前惹周姐不快的時候也被扯過頭髮,但哪有這麼疼?周姐頂多扯掉她幾根發,但現在,她覺得自己的頭皮都要被人扯掉了,她因爲疼痛眼裡沁出淚水,眼睛卻還是死死盯着霍遇。
霍遇一腳踹到她的肩上,卿卿倒下的時候腦袋磕到凳角上,她摸了摸自己額頭被磕到的地方,其實遠不及他踹的那一腳疼。
這時,那美人穿戴好衣物從屏風後款款走出,她將衣物披在晉王身上,嬌笑道:“這小美人若是破相了,穆公子該多傷心。”
“你叫何名?”
霍遇一邊任美人給自己穿衣,一邊問重新呈跪姿的卿卿。
卿卿重複了第一次他問自己名字時候的回答,“卿卿。”
“大名叫什麼?”
卿卿咬着脣,不做聲。
霍遇的脣抿成一條直線,他扶額,嘆息,“別叫本王爲了查你的名字浪費人手。”
“卿枝,枝頭的枝。”
“姓什麼?哪裡人士?”
“姓孟,瑞安城,瑞安縣人。”
霍遇神色一滯,看向她:“本王當是哪來這麼有種的丫頭呢,原來是瑞安孟家人。”
卿卿道:“孟將軍是我伯父。”
“這麼算來,本王還是你的仇人呢。你伯父可是當着本王的面自縊於瑞安城門前的。往後好好聽本王的話,不會虧待你的。”
“我不懂王爺的意思。”
“這兩天你去陪穆瀟,把他哄高興,肯掏銀子修行宮,本王就允許你住進王府。據說這個冬天會格外的冷,真擔心你這一身細皮嫩肉。”
美人聞言撲進他懷裡:“那王爺就不擔心奴家了?”
霍遇攬住美人纖腰,“你還想呆到何時?入冬前趕緊給本王滾。”
晉王向來喜怒無常,在他身邊還哪有什麼律法,有什麼道義。他的話就是道理,是律法,誰都不能忤逆。
美人曾試過在他不悅的時候取悅他,換來的是他狠戾的一耳光。但她又能如何?晉王不是好人,可天下比他壞的人多了去了,她怕他,又同時愛他,這沒什麼不可以。
她跟了晉王一年,約莫是揣摩到他脾氣了,順他這未必如意,但逆他者一定亡。
她立馬從晉王身上退下,理好自己衣物,對晉王道:“奴婢再也不敢逾越。”
卿卿沒想過還有機會再見到穆瀟,穆瀟也沒想到能再見卿卿。
卿卿被送往他住所,他問的第一句便是:“晉王可有爲難你?”
卿卿笑着搖頭,“託公子的福呢。”
“那便好,今日想吃什麼?”
穆瀟眼中有寵溺之色,卿卿覺得他和藹可親,像哥哥一樣。
“可以吃甜的東西嗎?”
她帶着期望的笑容,讓穆瀟覺得比蜜糖還要甜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