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澤天帶領劉成和劉大功先在衙前街上找了一家看上去比較乾淨的旅店住下,放下行李之後便打算去找一下那朝天觀的位置,然後在明天去拜訪。
此時天色已晚,章澤天只是到外面轉了一圈,打聽到了朝天觀的大概位置,便返回所住的客店休息。
第二天想要去朝天觀時,天卻下起雨來。這雨時大時小,卻一直不停,他身上有傷淋不得雨,只能在客店中又停留了一天,直到第三天才前往朝天觀。
一路打聽着來到朝天觀門前時,章澤天看到兩位老道士正從觀裡送一位老先生出來,他不禁留上了心。
這位老先生身穿布袍,手中拄着一支木杖,頭髮鬍子都已經花白,身材高大,顯得有些瘦,卻絲毫沒有他這個年齡之人應有的疲弱之態,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正在向兩位道士告辭:“這段時間多蒙觀主款待,叨擾得久了,老夫這次離開,你們也好清靜上幾天。”
章澤天聽那送出來的道士叫這老者“四明先生”,知道這位就是自己此行要找的正主,心中暗道僥倖,若是再晚來一天,恐怕就見不到此老了。
這時也顧不得失禮,連忙上前搭話:“這位可就是四明先生衛老?在下從即墨來此拜訪,路過濰縣時有馮縣尊的書信帶到。”
馮縣令這位老師名叫衛大誠,四明老人是他的號,乃是取自他書齋的名字。衛大誠聞言問道:“正是老夫。勁夫有信讓你帶過來?你和他是什麼關係?”話中似有不信之意,而他口中所說的“勁夫”,則是馮縣令的字,他的名字叫做馮闖。
章澤天實話實說道:“我來濟南爲本莊的書院請一位明師,路過濰縣的時候結識了馮縣尊。我們談得投機,他便爲我推薦了先生,這是馮縣尊的信。”說着,將馮闖那封信拿了出來。
衛大誠也不再進朝天觀去,便在這大門口將馮闖的信打開,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問道:“你便是在濰縣擒倭寇,在青州獨力打虎的那個章澤天?”
章澤天沒想到自己的名聲已經傳到了濟南,連這位在道觀中作客的老先生都聽說了,當即恭恭敬敬地答道:“是。這些事不過是匹夫之勇,不值一提。”
衛大誠接着問道:“勁夫這信中說你在書院中教習六藝,騎射無雙。又自創什麼粉筆、黑板和鉛筆,教學生用硬筆寫字。對四書五經也多有創新的解釋,可有此事?”
章澤天聽此老的語氣不善,估計這一問不是什麼好事。但是也沒有與他辨論的心思,還是老老實實地答道:“是有此事,只是馮縣尊在信中獎譽太過,在下學識不足,實不敢當。”
衛大誠喝道:“你還知道什麼叫學識不足!你連一個秀才都還沒有考出來,就敢胡亂解說聖人之言,還敢拿到書院中去講,簡直是誤人子弟!至於你所創的那些什麼硬筆之類東西,把聖人所創的書法弄得烏七八糟,還敢稱什麼六藝,成何體統?”
如此一頓破口大罵,大大出乎章澤天的預料之外,令他一時不知說什麼纔好。想不到馮闖如此開明機變的一個人,竟然是衛大誠這樣一個頑固老學究教出來的學生,讓章澤天產生了一種時空錯亂的錯覺,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章澤天不說話,這位衛老先生卻不肯罷休,繼續罵道:“看你這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就知道你口中那個所謂的書院會是如何的烏煙瘴氣,竟然還想讓老夫去教書!老夫身上雖然沒有一官半職,卻自謂明德、明禮、明智更明白自我,豈肯與爾等同流合污,做什麼先生?你這就回去吧,老夫是肯定不會去的。”
章澤天此時才明白,這老頭“四明先生”雅號的由來,心中不由得氣餒:“這老頭連我的一句話都不肯聽,便先入爲主地將我臭罵了一頓,連帶着將我家的書院都一起看不起了。既然這頑固老頭根本不想去,想必不管我如何求肯,也是無用,倒不如少說兩句,也少聽兩句無謂的說教。”
想到此處,他朝衛大誠拱手說道:“既然衛先生不肯枉顧,在下不敢糾纏,便此告辭。”他既與馮闖交好,那麼這衛老先生便也算是他的長輩,當然不方便得罪。他又不想聽此老訓斥,便提出告辭,心中打的則是另選賢能的主意。這老頭一見面便劈頭蓋臉地一頓訓斥,也讓章澤天心裡不爽。
那衛大誠嘴裡還沒有罵舒暢,沒想到這位打虎英雄卻已經打起了退卻的主意。他明白章澤天的一部分心思,只是心中的怒氣並沒有完全抒發出來,感到一陣陣不爽。
而這邊章澤天不等衛大誠的回答,便已經深施一禮,帶着兩個僕人不顧而去。
走過街角,章澤天呼出一口長氣,說道:“呼!真倒黴,碰到這麼一個頑固老頭。走,我們去遊大明湖,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