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別之時,馮縣令纔對章澤天道:“聽你說要找明師,初時我不知道你要找的是什麼樣的人,沒敢直接推薦,其實我這裡倒是有一個不錯的人選,就是我當初鄉試之前的老師衛先生。只是衛先生行事與常人不同,我雖然可以寫一封薦信給你,衛師此時應該就在濟南朝天觀客居,能否請到卻還要看你自己。”章澤天對這位馮縣令的學問佩服不已,聽說他把自己的老師推薦給自己,連忙道謝。
這時,旁邊的龔教諭也說道:“本來聽你所說的種種教學新方法,我倒是有前往即墨一探究竟的意思。只是此時鄉試在即,明年又有春闈,我也不能丟下這裡的生員們不顧,只能等明年再到府上去拜訪一番了。”
章澤天連忙說道:“龔先生肯枉顧蔽莊,章家蓬蓽生輝。明年春天,我必在家中掃榻以待。”
章澤天回到客店時,屈平和章貴都已經回來。屈平對於章澤天被縣令單獨留飯的經歷極爲羨慕,章貴卻知道自家少爺並不太重視這種事情,自家少爺連堂堂的巡撫和閣老都招待過,區區一個縣令已經不太被他重視了。
章貴見到章澤天之後第一句話就是章澤天交給他的任務:“少爺,我打聽過了,這濰縣還真的有名師大儒。”
章澤天問道:“哦?真有名師?是什麼樣人?”
章貴得意地說道:“今天早晨我一出門,便……”不料長篇大論剛一開頭,就被章澤天打斷了:“停!說重點。”
“好吧,”章貴氣餒地停下對自己如何辛苦的描述,說道:“就是縣學的龔教諭。聽說這龔教諭極有學問,教出來的生員去年府試時全都中式,別的府學縣學根本沒法比呢。每逢三六九日開講時,不僅縣學的秀才們,就連普通百姓也有不少人去聽講。據店裡的小二說,去的晚了的,連縣學的大門都進不去呢。”
章澤天笑道:“這麼說來,這消息你就是跟店裡的小二打聽到的?”
章貴嘿嘿笑道:“店小二接觸的人多,很多事情都能聽說,當然要向他打聽了。不過我後來去縣學門口看過,在那裡賣糕餅的一位阿婆也說確實如此。可惜我想要向一位穿着襴衫的秀才相公打聽一下時,被趕開了。”
章澤天問章貴道:“那麼你問清楚瞭如何拜見這位龔先生嗎?還有,你覺得如果我們請這位龔先生去我們的書院坐館,他會去麼?”
章貴聽出了章澤天話中的調侃意味,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好像聽說一般人都不容易見到這位龔先生呢,這教諭雖然不是什麼大官,好像也不是一個坐館的普通書院先生能比的,估計請不到。”他看了一眼章澤天的臉色,突然提高聲音說道:“不過我想,少爺總有辦法見到他,即使龔先生自己不去,也可以請他幫我們推薦一位明師大儒啊。”
章澤天拍了拍章貴的頭,說道:“說的倒是也有些道理。不過這位龔先生我已經見過了,確實是一位學問精深的大儒,人家也的確不會去我們那裡做先生,也沒有幫我推薦明師,我們只好繼續尋訪了。”
章貴說道:“明天正好七月二十六,龔先生剛好開講,我們也去聽一下好不好?”
章澤天笑道:“你一個童生的小書童,去聽人家給秀才相公上課,聽的懂嗎?”
章貴有些不滿地說道:“少爺不要小看人,我跟着少爺你上了這麼多年學,總能聽懂一些吧?”說話之間,臉上卻露出了失落的神色。
自從穿越以來,章貴就一直跟在章澤天身邊,幫他做這做那。章澤天自己卻從來沒有想過這小童有什麼心事,此時見到章貴的表情,心中不由一動:“這小傢伙極聰明,不會是想到作爲奴僕無法參加科舉而失落吧。”
他假做不知此事,也不動聲色,但是也在此事上留了心,對章貴耐心解釋道:“今天在縣衙見到了龔先生,龔先生也答應明年春闈過後去我們家裡做客講學。如果我們明天再去縣學聽講,就好像去驗證人家的學問深淺似的,太不禮貌了。你如果想去聽的話,明天放你半天假,自己去聽好了。”
聽到章澤天允許自己去聽龔先生講學,章貴一下子興奮起來,歡呼一聲便要朝外跑,
章澤天一把拖住,說道:“明天去聽講沒關係,但是你還記得我交待你的另一件事嗎?”
章貴想了想,說道:“我打聽過了,這濰縣衙前街上的張記老湯羊肉滋味濃厚,若是配上旁邊劉記的油酥燒餅吃極好。東斜巷的蜜炙豬肉脯和西門外的蜜豆夾餅都是有名的美食。錦翠樓的香薰兔肉和方記燒雞估計你不會愛吃,就不說了。”
屈平當初見章澤天行事穩健,對於自己的鄉村野店裡面的粗劣飲食也甘之如飴,沒想到他卻是一位真正喜愛美食之人,今天剛到這裡就派書童出去尋訪當地特色美食。而且看那小書童油光光的嘴巴,他估計這書童不光是打聽什麼好吃,說不定還一一品嚐過之後纔回來彙報的。
果然,只聽章澤天說道:“這麼多東西你都試吃過了?別把小肚子脹破了。”
章貴說道:“沒有,那薰兔和燒雞都只賣整隻的,我猜你也不愛吃,便沒有買。不過那豬肉脯據說能放十幾天不會壞,我就買了一些留着路上吃。少爺你雖然不愛吃甜的,不過到了路上吃乾糧時,也總比沒有強不是?”
章澤天道:“好吧,燒雞和薰兔我中午都吃過了,確實不好吃。……咱們晚上便去衙前街嚐嚐那老湯羊肉如何?我請客。中午在縣衙吃飯,總有些放不開,根本沒吃飽。”這最後一句話卻是對屈平說的。
屈平道:“在這濰縣,我也算是半個地主。那張記老湯羊肉味道確實不錯,我也曾經吃過兩次。另外,西門內有一家泥爐油餅,據說是西域傳過來的技藝,烙出來的油餅不硬不壞,在夏天也能放上十天,可以算是出門時最好的乾糧了。只是價錢稍貴一點普通百姓卻吃不起。”
章澤天道:“既然屈大哥你說好,那肯定是不會錯了,臨出發時我便買上一些這油餅,也省得路上淨啃幹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