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口岸的一片繁忙景象,全然逃不過對岸江夏劉備水軍的耳目。連日來曹軍水軍大寨,千帆林立,不時還傳來工匠製造時發出的“叮叮噹噹”之聲,雖然劉備水軍主將甘寧派出的精幹探子斥候們無法近身營寨之內,但僅憑江中快舟每日不斷的上下遠觀,仍能判斷出個不離十。不敢大意下的這些斥候們,在得到心中的答案後,第一時間將此消息回稟給了劉備軍水軍都督甘寧。
江夏水軍大營。
甘寧一身錦袍,渾身上下的彪悍殺氣無法掩蓋其當初馳騁江中的那股霸氣。此刻端袍正襟的坐於主位,耳聽各路斥候一一傳回的訊息,讓甘寧不由也暗自猜測,這曹操大軍到底玩的什麼把戲。
“啓稟將軍!帳外主公帶同新任副軍師龐統求見。”一帳外親兵磕頭稟來。“快請!”甘寧隨即立身而起,緊接着又道:“不!待吾親自相迎!”說完急忙離位,朝帳外快步走去。
劉備自從上次在周翔新兵營受過頗掉面子的“教訓”後,隨後的每次巡視各地兵營,皆提醒着自己,一定要先行通稟當地兵營主將後纔會進入營中,以免再犯當初新兵營中的錯誤,這是對領兵之將的一種尊重,也是爲了避免再次因由自己的突然出現導致兵營短暫的將令不能及時令行即止。
正當劉備龐統一行在寨外打量錦帆賊出身的甘寧治軍之效時,甘寧已急急飛奔而至,遠遠的朝着劉備等人呼道:“敬請主公責罰,寬宏末將迎接來遲之罪。”
“興霸將軍嚴重了!此次備來得操之過急,未能先行同傳將軍知曉,豈有怪罪將軍之意。備,之前還同龐軍師道來,這次會不會象上次一樣冒冒失失的前去巡視,卻差點打亂周翔、江郎等將軍的練兵之法。好在看得將軍在治理水軍軍務一事之上,佈置得井井有條,令備深感欣慰。這一切皆乃將軍治下井然,深的將士齊心用命之成效。非將軍也,哪能得其軍勢。備這裡謝過將軍也!”劉備感懷頗多,說着說着即對甘寧深深一鞠,表示其真心實誠的謝意。
甘寧原本忠義之士,滿腦子都是義字當頭,當肝腦塗地回報的忠君思想,見主公劉備如此禮賢下士,內心一陣感動,自付:能得如此明主,當不愧當日明知之選擇。旋即趕忙回禮謙道:“主公折殺末將也,此皆乃末將本份,自當盡心盡力爾。”
樣貌奇醜的龐統從劉備身後及時閃出,對着多禮的兩人兜頭就是一盆冷水說道:“主公和甘將軍無須在營寨之外過謙,怎也得讓士元進得營內喝上幾口甘泉,那時再相敘不晚。難不成就讓士元餓着肚子站在營外享受江風刺骨的侵襲?這要事把士元給餓壞了,凍壞了,誰又能爲主公出謀劃策,制敵定計也?”
這些日子的相處,劉備也逐漸瞭解了些這奇裝怪異的新任軍師的秉性,對龐統的一邊笑言,不以爲意,拉過有點尷尬神情的甘寧,兩人邊走邊對甘寧作出對副軍師龐統的見解,這才化解了第一次見得龐統之面的甘寧心中不少疑惑。
營帳之內,兵士送上軍內酒食,不過考慮到眼下戰情近前,劉備吩咐讓人換掉酒水,以清泉替之,這又讓龐統這嗜酒如命的傢伙腹怨連連,那有一星半點的應有軍師之像,完全與另一位軍師諸葛孔明的言行屬兩個區別很大的類型。不過甘寧也恰巧是個性格直爽的漢子,反而對龐統的這種真性情覺得相近很多,內心不由又多加了幾分親近之心。
待兩人分別進了些食物之後,甘寧這才向兩人說解道最近打探得到的軍情,讓劉備煩悶得連筷子都不再提握手中,自然也難有心情再吃下去。“依將軍之意看,曹軍如此這般大勢召集工匠,每日敲打,目的何在?”劉備既然無心進食,於是即把重心轉向到敵情不明的戰局之上,對甘寧慨然問出聲來。
甘寧素來喜歡豪放,見有主公在座,自然也不便把往日的作風行爲在主公、軍師面前獻醜,忍着飢餓肚腹對來自菜食的引誘,見主公親自過問,也知敵情不明對己軍的不利之處,沉思半響才落落回道:“末將沒有把握,不敢輕易猜付。不過從前幾月曹操水軍操練來看,兵士大部不習水戰,寧認爲這些兵士多半是曹操南下帶同的北方士兵,也只有北方人氏纔不適應南方大江大浪的薰陶。曹操雖得荊州降兵數萬,戰船過千,不過真正善戰的荊州水軍卻不是駐守襄陽城內的兵士,反而是一直在江夏爲黃祖所統帥同江東孫氏相抗衡的水軍。新任曹軍水軍大都督蔡瑁、張允等人,懂水性,習水戰,不過在寧眼中,純屬土雞瓦狗,不堪一擊,如不是其荊州戰艦衆多,兵員廣博,當日想吾稱霸長江流域之時,也時常不屑此等領兵作戰之法,主要就是依靠船堅兵衆,以多勝少,以將士的性命來換去最後的勝利。”
“那將軍可知曹營徵召工匠所爲何事?”劉備擔心的還是此事。
甘寧難有的皺眉,這次比之剛纔沉思更久,好在劉備沒有打攪其思路,看到一旁的龐統猶自在吃個不停,微笑之後,靜靜等候着甘寧的回答。
“主公!依寧所看,認爲曹軍恐怕是急於求的一法,讓北方兵士能迅速適應南方江面之上的作戰,期圖儘早趁吾軍還未發展壯大之時,一舉殲滅。可現今曹操不能僅憑掌握的荊州降兵,就敢輕啓戰端,故而召集這些工匠,肯定是預作操練兵士習慣水戰之用,不過具體是何等事物,寧不知,只能再遣水軍之內精幹斥候前去打探。望主公恕罪!”甘寧最終的答案沒能使劉備心安,彷彿傳染一般,之前甘寧的皺眉神情,這一刻轉移至劉備臉上,讓劉備內心翻轉不寧。
兩人的談話似乎與龐統不相關,在座三人中,唯有此人還悠哉悠哉悠然自得的不停夾動手中筷子,將鮮美可口的食物悉數仍將進喉,咀嚼之下,吃得不亦樂乎。
甘寧實在看不下去,有點氣怒的對筷不停歇的龐統軍師質問說道:“副軍師!難道爾就不曾聽見寧之前之語乎?沒看見主公都愁眉不展,爾是不是也應該出出主意,別盡顧着吃喝啊。”
龐統斜斜的打量過來,用一種輕視的目光看向怒形於色的甘寧,然後帶着譏色對甘寧說道:“甘將軍!爾都數次派人前往敵營查探,都未能得出結論,讓某一人又無兵又親眼所見的,怎麼去猜測敵軍之內到底在弄的何許物什。”
一句話就把甘寧之口給緊緊堵上,半響不知如何作答。
劉備不知在旁想着什麼,走神之下卻聽見了兩人的短暫爭吵,於是伸手示意兩人相安勿躁,等兩人各歸原位後,劉備才傾身一旁,向龐統提問道:“軍師!依爾看,曹軍這到底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啊?”
龐統伸袖一抹嘴角,又端起案上的盛水酒盞暢飲一口,這才向主公劉備一禮回道:“主公!大江之上,風浪無情,顛簸之中,讓令人目眩神暈,此乃暈船之效,反應嚴重者,頭昏腦脹不說,手腳無力,嘔吐不止,戰力全失。想必此時曹操最擔心的既是此點,也是急於掌控之重點。只要能想出一法可令戰船在江面之上不受風浪搖晃而擺動,對於練習甲板的兩軍相交是不是會輕鬆許多?”
“是啊!”劉備聽得如神,當然不會漏過龐統的提問。
只聽龐統大頭一晃,繼續說來:“曹操水軍大都督蔡瑁,久居荊襄一地江岸,自當熟知江面之上風平浪靜之時如何調控掌握暈船之法,可不習慣水戰的北方兵士呢?就算這些兵士能習慣風平浪靜中的兩軍交戰,可大江是無時無刻不再波濤洶涌,遇得天色不好,狂風呼嘯,一個浪頭就有可能將輕舟戰船掀翻之險,自然這些本就不太適應水戰的北方兵士更加不堪。面對大自然老天爺的無情,試問誰能不怕死乎?”
劉備、甘寧兩人自當明白龐統之言,說的在理。特別是劉備本人,當初初登大船,那種翻江倒海的滋味,各種言表,立馬回憶上腦。不過率先發問的不是劉備,反而是之前同龐統有個爭執的甘寧其人,只聽其問道:“那依軍師之意,曹軍大營之內響徹天際的敲打聲,是用來製造一物來彌補大江波浪對北方曹操士兵的影響,以期提高士兵對暈船等不良症狀的抵抗,方便讓不習水戰的士兵在江面船艙甲板等地如履平地是吧?”
龐統投來讚賞之色,看得出甘寧遠非外表那樣粗獷而忽略了其內心的細膩,難怪主公放心將江夏水軍大大下下全數交給這位水賊出身的悍將,主公深得駁下之道神髓,讓龐統看完甘寧之後又朝劉備投以感激之色。這其中一是感激當初主公不以外貌視人並收留之情,二是感激主公無比信任之情,三是感激主公委以重任之情,如此之多,讓龐統有生之年記憶猶新,自小受到的冷眼惡語在這一刻,悉數忘懷,只餘留拳拳報效主公劉備之心,誓死效命。
劉備可不知此刻龐統所想,依舊愁眉深鎖,因爲劉備心知,只要曹操水軍一但大成,就是其全軍全力攻擊自己駐地之日。而今諸葛軍師一去江東,音訊全無,而依計而回的三路大軍仍在路上,至於新得四地,其治下軍事、農事、人事等等問題都急需着手處理,幸好此次出征傷亡不重,否則更不堪曹操大軍一擊。思及至此,劉備急問龐統道:“軍師!隨無法得知曹操水軍營寨之內敵軍到底再弄出何等物事來彌補練兵缺陷,但吾軍萬萬不可坐視不理也,須知如被曹操大軍早日弄出這可以提高練兵強效之法,對其訓練成軍威脅吾軍江夏防地,終成大患啊。”
“主公!此事不急,三五日之內,統猜思曹軍定不能製造出此物,而吾軍也不可擅自出戰,因爲吾軍現在實力仍在原有荊州水軍兵力之下,只要再過幾日,等周、江二位將軍花去三月時間訓練成軍的新兵成型後,當分兵一萬擴充甘將軍水軍,這將大大緩解水軍將士缺少的瓶頸,雖然人數不多,但至少也聊勝於無,這已是吾軍最大力度下的對水軍的擴軍計劃了,還望甘將軍能以理解。”龐統不管劉備在旁是何神情,自顧自的將心中所願公之於兩人聽解。接着再道:“如今甘將軍的首要任務有兩個,其一,抓緊時間操練每艘戰船在江面的陣型變換及相互配合;其二,多方尋找吾郡內百姓家可曾還有的小舟徵募,但不可強徵,可聲明先期徵用,待戰事完結之後,由軍方根據船隻大小及損耗進行補償。吾等城中官員的首要任務也是找尋船隻和工匠,多作出體積相對龐大一些的戰艦,聽周翔、彭忠等幾位將軍時有提起,可在每艘大船前端蒙上銅皮和製作尖櫓,對提高船隻衝撞間的撞力和抵抗力,加大對敵傷害和自身保護。至於銅礦採集以及製作,這其中牽扯很多較細的問題,總之一句話,全城軍民需即可行動起來,分工明確,儘可能的完成眼前着手急需的物資、糧食、戰船等的籌集。”越說越來勁的龐統隨即終於丟下手中筷子,站起枯瘦的身形憤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