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一直吃到飯館都快要打烊了,徐簡才結賬帶着衆人出來。但是深感意猶未盡的幾個文學青年,還是相約過幾日之後,在徐簡的書店相聚。
幾個人在飯莊的門口各自告別,往幾個不同的方向走去,徐簡一直目送着客人走過街口,才轉身準備離開。
嶽衝沒有走,他留下來想要先把徐簡給送回去,一路之上他斟酌了一下,還是決定要先試探一下徐簡的態度,於是他狀似很不經意的問道:“你如今縣試取中,先下打算做些什麼?”
徐簡聞言想也沒想的便說道:“當然是到縣學裡面去讀書,要不然怎麼能有資格去參加明年的鄉試。”
不要以爲考上秀才就是萬事大吉了,就可以在家裡面安心讀書準備鄉試了,因爲事實恰好是與之相反的。
大乾王朝的縣試製度與其它的朝代相比並不算難,所以取中的人數也就相對較多,朝廷這麼做的目的是爲了鼓勵鄉民讀書習字,也爲了讓這些有基礎功名的人能夠教導出更多的人才。
正是因爲這樣,所以在民間秀才並不算是少見,真正卡住讀書人進取之路的手段,是從鄉試這一環節開始的。
大乾王朝規定,秀才要是想要參加鄉試,必須要到各個府縣的官學裡面去學習,並且參加月考,月考成績分爲甲乙丙丁四個階級,只有連續六個月的成績評級全部都是甲或者乙的人,纔有資格去州府參加鄉試,中間夾上一個丙丁都得重來。
官學裡每月月考的的評級都是有要求的,成績在總人數裡站前一成評級爲甲,往下在數兩成評級爲乙,剩下的那些則會按着成績給出丙丁的。
這麼一弄,每個縣裡每次能夠去參加鄉試的秀才人數,也就只有兩成多。
嶽衝聽了徐簡的話,心裡面頓時就涼了半截,小簡這是還打算在往下考呀,在考中的話就有資格去補官了,到那時誰還會想要和一個男人契結兄弟,斷了自己的前程那?
想到這裡,嶽衝就覺得自己的心裡面一陣一陣的翻騰,各種想法不停的在他的腦海裡面閃過。以他的手段,有的是辦法可以讓徐簡不能再去參加考試,可是他只要一想到失去期望的徐簡那失望至極的的目光,自己的心就先緊起來了,然後就無論如何都捨不得了。
心裡有事的嶽衝一改往日在徐簡面前的嬉皮笑臉,一路沉默着將人給送到了集賢齋的大門外,臨走的時候早就發現他情緒不對的徐簡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怎麼了這一路都沒有說話,是不是心裡面有什麼事情?”
嶽衝聞言深深的看了徐簡一眼說道:“阿簡,你有想過今後的生活要怎麼去過嗎?”
沒想到一向威武的九爺居然會問出這麼一句,徐簡剛聽到的時候還有些發愣,但是他很快就回過神來,認真的思索了一下便說道:“近期的生活一定還是會以科考爲主,至於將來我還真的沒想過,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一直就這麼下去,經營着一家小店,過着雖然不富裕,卻也不拮据的生活,就這麼悠悠然然的把日子過下去也挺好的。”
徐簡的言談之中沒有提到讓嶽九最擔心的那個問題,這讓他的心裡面又重新的燃起了希望,於是他再次開口,小心翼翼的問道:“要是真的考中了,你不打算去做官嗎?”
徐簡聞言笑着搖了搖頭說道:“我的個性我自己知道,官場上的那些個事事非非不適合我。再說鄉試和會試有多難,我們這些人的心裡多少都有數的,即便是能夠僥倖考上了,鄉試要補官,最少也得上千兩的銀子,我一個開書局的哪有那麼多錢會試如果考中了倒是能夠直接做官,但是七、八品的官員滿朝皆是,我文采一般,又沒有靠山,是難有出頭之日的。所以與其去想那些,還不如來過我眼前舒心的日子。”
嶽衝聞言雙眼放光,一把拉住徐簡的手說道:“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那些個鉤心鬥角,打打殺殺的日子有什麼過頭?一個人也就是那麼幾十年的時間,還不如逍遙自在的過上幾年。”
嶽衝這話要是讓別人聽到,一準能夠笑掉了大牙,一個腰上纏着鋼鞭,長靴裡藏着匕首的人,居然說這種日子沒過頭?那你原來的那些都是笑話嗎?
不過早就已經被喜悅衝暈了頭的嶽衝纔不會去管那些,他已經決定了,在等徐簡一年,讓他在書院裡專心的學習,等他參加完了明年的鄉試,自己一定馬上就上門去提親。
就在嶽衝這邊欣喜若狂的時候,同樣在往家走的羅定和沈晨靄,也有了一段類似開頭的對話,只不過這一次是沈晨靄先問出來的。
羅定一直都是一個話不算太多的人,只不過這一次他的沉默實在是太安靜了,連神經一向都很大條的沈晨靄都感覺出不對勁了,於是他趕忙開口問道:“你是怎麼了?從飯莊一出來到現在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羅定聞言看了看沈晨靄,突然變開口問道:“阿晨,你以前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沈晨靄聞言一愣,然後開口說道:“你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了?”
羅定聞言轉過頭說道:“沒什麼,只是想不明白,爲什麼有些人要放棄自己的過去?既然已經都放棄了,那爲何還要不停的翻找?做這種無用之功,他能夠得到什麼那?”
沈晨靄被他連續的幾句話給繞了進去,到現在腦子還沒有轉出圈來,於是他苦着臉問道:“你剛剛都在說什麼?爲什麼我一句都沒有聽懂?”
羅定聞言笑着把沈晨靄給擁進懷裡,覺得自己的心裡面沉沉的又軟軟的,總之就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於是他說道:“聽不聽的懂都沒關係,咱們過自己的日子。這種生活是我期盼多年的,最好不要有誰想要破壞它,要不然我可不會顧念他是什麼身份。”
說過那些似是而非的話後,羅定又恢復了他往日的狀態。現在所有聯合過來的土地都已經種上了牧草,農戶們也開始按着先前的約定,挨家挨戶的過來養殖場這邊抓豬崽子,爲了保證土地裡的牧草能夠得到及時的肥料,羅定便開始帶着養豬的人家收集豬糞,培土堆肥,準備等到牧草的小苗長的再結實一些的時候,將這些農家肥施到土地上去。
涼州的春天很短,鳳城這邊尤其是。這幾天這邊的氣溫一直都在成上升的狀態,不過是十幾天的功夫,新發的那些柳樹芽就長成了小柳葉,地上的小草也長滿了路邊,桃樹杏樹早幾天就已經相繼開花,就連反應一向都是慢半拍的梨樹們,枝頭也全部都掛上小花苞了。
人們也早就已經脫去了厚重的棉衣,穿上俏麗的春裝,此時鳳城的大街小巷,一片生機勃發欣欣向榮的樣子。
這時的鳳城已經過了最農忙的時節,家裡的田地只等着肥料堆好的時候,上到田地裡去就可以了。所以現在大家都有時間出來逛一逛了。
集市上的人一多,打把勢賣藝的自然也就找過來了,這一天沈晨靄揹着畫板出來採風的時候,就在集市的街頭,發現有一堆人圍在了那裡。
生性好奇的沈晨靄伸着頭踮着腳從人羣的縫隙往裡看,之間裡面有一個寬曠的木臺,木臺的中間用沙袋圍出一個圓圈,走位用布條拉着橫幅,上面寫着角抵相撥。
角抵是古代的時候人們的一種娛樂方式,即兩個人站在一個圓圈裡,用盡一些手段將對方推出圓圈之外,誰先做到誰就贏了。據說日本的國粹相撲,就是從這個項目演化出來的。
角抵發源於西漢初年,在唐宋時期最爲流行,宋朝時期的名將韓世忠、岳飛等人,均在軍中推行過角抵,用來訓練兵士。
這種極富時代氣息的遊戲,居然能夠讓沈晨靄親眼看到,作爲一個曾經的考古工作者,這如何能夠不讓他興奮。
於是沈晨靄不斷的撥開擋在自己身邊的人羣,硬是從外面擠進了最裡面。
木臺子現在還沒有搭好,很快就有夥計過來,用一塊深色的麻布將整個木臺都圍了起來,只留下了一個缺口最爲入口處,然後就有人搬着椅子坐到了那個缺口的旁邊,很明顯的這位就是賣票的。
跑江湖的人靠手藝吃飯,這一點沈晨靄很理解,所以他毫不猶豫的掏出10文錢,買了一張入場的門票。
10文錢的門票雖然不算是太便宜,但是沈晨靄還是覺得很值得的,在裡面表演角抵的兩個漢子專業的很,讓賣票進來的人們看的大呼過癮。
只不過看到後來沈晨靄就傻眼了,那兩個漢子下場之後,在上來的居然是兩個年輕的女人,看那一身的穿着打扮,很顯然她們就是下一場的比賽選手。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玩過拳皇,那裡面不知火舞的穿着就與現在站在木臺上的那那兩個女子很想象。在沈晨靄的瞠目結舌中,那兩位女子大大方方的又從自己的身上,解下了一些衣物丟在一旁。
這一下她們身上的東西就更少了,都快趕得上如今在海邊才能夠看到的三/點式了,兩個穿成這樣的女子在臺子上面翻騰着,互相的拉扯撕拽,那場面是相當的火爆。
趁着人羣情緒激動的時候,就有幾個半大的孩子舉着銅盆,四處的跟帷幔裡的看客們要打賞,看爽了的人也不會在意,少的三、兩文,多的十幾文,紛紛的往那些孩子的銅盆裡面撒了過去。
等到有孩子到沈晨靄這邊要賞錢的時候,才把一直都在發呆中的沈晨靄給叫醒,他匆匆忙忙的從懷裡摸出一些銅錢,也沒查是多少,往銅盆裡面一丟,人紅着臉就從帷幔裡面跑出來了。
女子角抵自古便有,在宋朝的時候最爲流行。當時的宋仁宗還曾經到現場去觀看過,只不過回來之後就被當時的朝廷重臣,司馬光老先生給上摺子批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