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九卿入宮至少又當了一年的“冷宮”皇后,雖然先皇並不問津於她,但後宮諸事她卻還是過了手的,但似乎並沒有聽過有這麼一個老御醫,莫非是早早退休的緣故?
但醫術這麼高超,按道理來說,理應賜居京城,調 教後生纔對。
馮九卿心中掛着一絲疑惑,早膳也用得不舒坦,齊璞瑜不由問道:“此人叫什麼名字?”
“姓郭名止痛,”馮九卿失笑,“這名字足夠直白,我觀這洛城大夫都叫他郭老,甚是敬重,劉宏也中了毒創,也是郭老救了他,如此杏林神人,先皇在位時便已經退去,實在可惜。”
齊璞瑜覺得此名似乎有些熟悉,但許是年代久遠,有些事情早已化作風沙,消散在歷史長河之中,因此他雖然覺得熟悉,卻並沒有想起什麼。
“郭老明日還會再來,”馮九卿道,“你若是想問些什麼,不妨明日再問,現在,我們該問些別的事情了。”
薛放來了。
馮九卿遠遠便見薛放頂着張大笑臉走過來,陽關燦爛地在門口見禮,馮九卿點了點頭,已然飯畢,便叫人丫頭將飯菜扯下,只留下兩碗飯後食用的冰雪甘草冰雪涼水。
薛放顯然已經知道他們要問什麼,進門便道:“太后、攝政王儘管放心,宮中一切安好,末將能夠出來尋找攝政王和太后,朝中大臣具是同意的,只是苦了那些難民。”
“什麼意思?”馮九卿挑眉。
“唉,”薛放沉沉地嘆了口氣,道,“殺手以難民形象出現,姚子晉便怒斥難民不安好心,將粥棚撤了,派人將他們都趕出了皇城,幸而有禮部尚書接手,索性趁着這個機會,着人將難民送回關下。”
如此倒也安排得當,雖然長途跋涉會讓人心生怨念,但總也比難民繼續留在城中得好。
殺手之事最怕重演,雖則姚子晉十之八 九是存了不想再花錢的心思,但事情辦得倒也合時宜。
齊璞瑜沉吟片刻,忽又問道:“宮中情況如何?”
他和馮九卿都不在宮中,那姚若華豈不會趁虛而入?齊璞瑜最擔心的,便是姚若華趁機控制住齊尚,雖然齊尚並不是容易被人控制的人。
誰想薛放竟眸光大亮,驚歎般道:“說起這個,末將真的佩服皇上!皇上雖然年僅八歲,但卻臨危不懼,竟然敢當庭呵斥太妃!”
“什麼?!”馮九卿與齊璞瑜驚訝地出聲。
薛放笑了一下,隨即便將當日朝堂上之事娓娓道來,字句之間,無不是驚險算計。
……
刺客方出,攝政王救人而去,竟也一同失陷不見,朝堂瞬間大亂,恰又出了姚子晉驅趕難民之事,禮部尚書疲於安撫怨聲載道無辜受到連坐的難民,還要準備會試,若不是方毅從旁支援,早就已經力不從心了。
薛世、劉向等人徹查難民之事,那一日的太醫院幾乎傾巢出動,一衆宗室女、將軍都匯聚在了皇宮之內,藥氣沖天,苦不堪言。
但儘管如此,仍是需要早朝。
這次不像上次,這次,禮部尚書等人已經自發組織了起來,齊尚只要點頭,圖個名正言順便是,誰想太妃竟然會突然上朝。
姚若華施施然走了進來,略略見禮,面上全是擔憂,“皇上,太后遇襲,如今生死不明,後宮已然大亂,臣願毛遂自薦,爲太后打理後宮,只待太后歸來。”
話說得好聽,不過就是想奪 權而已!
若是她把持後宮,做得第一件事,必定是將宮中之人都換成了自己人。馮九卿即便回了宮,又能如何?他們依然會處處掣肘。
衆人心知肚明,姚派人馬自然高興不已,禮部尚書等人卻是臉色全黑,馮宇頭一個站了出來,毫不客氣地駁了回去。
“太妃,這是行政殿,后妃無令不得擅入,即便太妃是先皇之妃,也許注意規矩!連如此規矩都不知道,又何談打理後宮?太妃還是不要費這個心了。”
馮宇會反駁,已在姚若華的意料之中,她道:“馮大人此言差矣,本宮不過是代爲打理,讓後宮之人有個依靠罷了,又有何難?何況如今情勢緊急,自該事急從權,否則豈不是讓人嘲笑偌大皇宮,失了太后,便如失了龍頭?”
將馮九卿比作龍頭?其心可誅!
“大膽!”馮宇整張臉鐵青,“太妃連話都說不好,還談何處理後宮,高祖曾留下祖訓,‘太妃無詔不登堂’,如今太妃明目張膽違背高祖祖訓,怎麼,莫非當初慈榮殿的一巴掌,沒有將太妃打醒?”
姚家要奪馮九卿的權,想做什麼乃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衆人哪裡容她放肆?
可姚派人馬此時卻不落下風,竟上奏道:“太妃所言未嘗沒有道理,皇上,太后、攝政王如今雙雙赴險,前朝尚可,後宮如何能安?皇上未曾處理過此事,總需一個幫忙啊。”
姚子晉篤定齊尚會答應,他甚至讓人上奏,“姚大人慰勞難民,當初雖有錯處,也已經功過相抵,臣請奏,回府姚大人國相之位。如今攝政王不在朝中,皇上仍需一位輔國重臣纔是!”
霎時間,整個朝堂都險些被爭吵聲掀翻,禮部尚書大罵一句“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放你孃的狗臭屁,癡人說夢”,兩邊更是直接打了起來。
正在這個時候,齊尚發話了。
他站了起來,人才八歲。上一次獨自坐朝,被滿堂寂靜氣得滿心酸澀,這一次,卻被滿堂喧囂氣得怒髮衝冠,那稚嫩的聲音竟瞬間沉了下去!
哐當兩聲,姚若華被扔到那從御案上扔下來的金色盤龍三足爐鼎嚇得一個激靈,動作一凝,人都僵在殿上。
卻見齊尚理了理衣裳,好整以暇地又坐了回去,眼中閃爍着冰冷的笑,“這裡是宣政殿,似乎不是菜市場,朕還以爲走錯了地方。”
此話一出,公卿都訕訕地回了各自位置上,卻還有幾人,驚疑不定地站在殿中。
薛世扶着禮部尚書,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氣勢瞬發的小皇帝,姚子晉也是臉色一變,姚若華更是看着面前香爐,後背發涼。
“皇上?”死寂般的殿堂中,突然有人輕輕喊道,“您這是……怎麼了?”
那個被當做傀儡的人忽然發怒,所有人都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只當是他們吵架打架叫人不喜,但不知爲何,卻又覺得莫名壓抑,下意識放緩了呼吸。
齊尚正襟危坐,眼中露出幾分冷意,“太妃想打理後宮,但不知,是否還想垂簾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