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谷紅被送到了肅寧宮,姚太妃卻一反常態的對慈榮殿一夜雲雨之事隻字不提,反倒讓人送南珠給齊璞瑜示好,馮九卿不得不注意。
常言道師出反常必有妖,馮九卿可不相信她會突然轉性。
思來想去,馮九卿還是覺得那次示好不會如表面上那麼簡單,興許是姚家有什麼適嫁的女兒,玉嫁予攝政王府之中,因此特意派人去調查一翻。
結果尚未可知,但馮九卿也不急,當務之急還是先處理使臣。
經過了南澤打頭陣,其後大宛使臣便中規中矩了很多,不曾出格,也不過分熱切。
驛館慢慢住滿了人,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惹惱了起來。
馮九卿在皇宮的城牆上往外看,可是城牆太高,京城太大,屋檐交錯,廟宇森森,根本看不見京城街道上的風景,遙望青山,也彷彿遠隔天邊,永遠都夠不着。
若是有一天,她能夠出了這皇宮,能夠躲開這暗流涌動的權力之爭,能夠放逐自己在山野之間,她一定會好好躲起來,讓誰都找不到她。
“天這麼熱,爲何站在這裡?”
笑意清淺的齊璞瑜從城下走上來,就像自己一樣,身邊也沒有帶任何的人。
馮九卿掃了下方,並排站着的伺候人斂眸垂首,正避在陰暗處。
她笑了一下,沿着城牆處走,垛口上的雜草並沒有被清除,或許是因爲這裡過於偏僻,無人問津的緣故。
“你不也是一樣?”她慢慢往前走着,柳葉彎眉微微凝出一縷愁緒。
“你也覺得這裡風景好嗎?”
齊璞瑜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想從藏着絲絲黯然的眸間看出愁緒的來源,並未出聲。
馮九卿停在拐角處,側身看向齊璞瑜,猛一對上那深邃的雙眸,心神一晃,遂趕緊收回視線,漫無目的地掃向別的地方。
“這裡風景並不好,”齊璞瑜突然道,聲若流水般劃過她的耳畔。
“你若想俯視整座京城,應該去皇宮東門,那裡的風景最好。”
馮九卿捂着耳朵往前走了兩步,回頭瞪了他一眼。
“誰稀罕這整個皇城!”
“什麼?”齊璞瑜挑眉。
馮九卿迅速反應過來,將自己不慎外露的情緒藏了起來,轉眼又復平靜從容。
“皇城太大,可也太小,哀家最不喜歡人來人往,吵嚷得很,偏偏這宮裡最多的就是人。”
齊璞瑜若有所思地上前,就像一頭慵懶的獅子,慢慢靠近獵物,即便未嘗想着伸出利爪和尖牙匍匐而上,卻依舊叫人不自覺往後退去。
“你不喜歡皇宮?”齊璞瑜進一步,“那又爲何要入宮?”
馮九卿臉色微沉,眼前閃過邢子濯溫柔的眉眼,向後退去。
“哀家的事,與攝政王有何想幹?王爺未免管得太多,哀家累了,攝政王若是想在此欣賞風景,就請自便,哀家就不奉陪了。”
說着,馮九卿轉身便要離開城牆。
齊璞瑜輕笑一聲,大步上前,舒臂一撈,便將馮九卿鎖在了胸前。
“小太后,這些日子你我都沒有好好說過話,何必跑得那麼快?嗯?”
他刻意將聲音壓得曖昧,像是要說悄悄話似的,灼熱的呼吸撲在頸側,馮九卿的心跳都忍不住加快,腦海中不斷閃現兩人交纏的畫面。
“你放手,”馮九卿後悔地看着空無一人的城牆,臉色難看。
“這下面都是御林軍,你當他們的眼睛都是瞎的嗎?”
齊璞瑜低頭,正好看見那雪白的頸線,羽翼般的睫毛輕刷着心絃,殷紅的嘴脣緊抿成一條線,小巧挺翹的鼻樑縮着鼻翼,好似藏着寒星的眸子越發幽深,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跪在她腰上摩挲揉 捏起來。
馮九卿頭皮發麻,險些尖叫出聲,面紅耳赤道:“你幹什麼!”
“小太后怕什麼?本王只是好奇而已。”
齊璞瑜懷念地低頭,不過二三次,卻已經成了習慣般,輕嗅着她的冷香。
馮九卿心跳越來越狂,僵硬的身體都忍不住泛紅,側過頭時,只覺得手臂不自覺地升起了無數雞皮疙瘩,聲音也不再那麼有底氣。
“齊璞瑜,你別太過分!”
齊璞瑜想起她曾經脫口而出的威脅,不禁嗤笑。
“過分又如何?紅了眼的兔子要咬人了嗎?看來上次的教訓還沒讓你學乖。”
“齊璞瑜!”馮九卿臉色青紅不定,方纔那點愁緒此刻早就被氣到九霄雲外去了。
“聽到了小太后,”齊璞瑜蹭着她的烏黑稠密的頭髮,嘆息般道,“小太后的生辰就要到了,可想要什麼禮物?”
馮九卿怔愣了一瞬,隨即更加戒備起來,抓住他的手用力想掰開。
“你又想要做什麼?”
齊璞瑜緩緩睜開眼,眸中山谷幾分戲謔。
“小太后應對使臣時倒是敏銳得很,不如自己猜一猜,本王想要什麼?”
馮九卿心下一顫,無來由地有些慌亂,聲音也低了。
“你想要什麼,我怎麼知道,你的心思一向難猜。”
“也未必然,”齊璞瑜輕笑,“沒準我的心思簡單得很。”
馮九卿條件反射地別了下頭,眼珠往左下方動了動,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
齊璞瑜在朝中爭權奪利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朝臣有半數之多都是他的人,高居攝政王,幾乎成了無冕之皇,他的心思會有多簡單?
齊璞瑜彷彿看透了她的心思,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將人轉過來正對着自己。
若不看馮九卿那慍怒的眸和發白的手指,乍一眼看去,明眸善睞的女孩兒和俊美威武的郎君,便如同一對小情兒在相對着呢喃溫存。
難道是今日太熱了?她怎麼好像快燒起來了似的。
馮九卿壓下一身的怪異,正色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齊璞瑜聳了下眉頭,“也許我只是批改奏摺太累,來找你說話呢?小太后。”
信你?那就是找死。
馮九卿冷着一張臉,“是不是壽宴的事情又出了問題?南澤的國書我已經看過,並沒有設計國土之事,至於大宛等國,雖然是抱着試探而來,卻並不出格。”
齊璞瑜肩膀往下塌了一點,看起來頗爲無奈,想了想,又有些啼笑皆非。
“你既說起使臣的事情,本王倒的確有一件事想與小太后說說。”
齊璞瑜不緊不慢道,“小太后可還記得本王說過南澤在邊境施放高利貸之事?”
馮九卿明銳地挑眉,“你不會是想說,京城也出現高利貸了吧?”
齊璞瑜笑了一下,“九兒真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