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書今日站出來會是什麼結果,在走出府門的時候就已經有過準備,可真到面對天家威嚴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額頭冒冷汗。
“攝政王,這件事畢竟事關天家威嚴,爲了東華考慮,太后實該避嫌纔對。”他忐忐忑忑地說道。
又有御史道:“是啊攝政王,就算……就算邢子濯口出謠言,此事,咳,此事固不爲懼。但大宛使者的確死在東華,臣等還請擡頭爲了東華、爲皇上考慮,避嫌吧。”
“臣等還請太后移居西宮!”
齊尚緊抿着脣,眼中慢慢賭上冰冷,“大宛使者刺殺朕,朕不過以理殺之,如今要母后避嫌,那來日,是不是還要朕給你們避嫌!嗯?!”
“臣等不敢!”吏部尚書等齊刷刷跪在地上。
有人義正言辭道:“皇上,臣等並非只爲此事,京中謠言無一不是中傷皇室,百姓蒼生皆仰望皇室,皇室理應順應民意,護佑朝野安定啊!”
齊尚憤怒,“既知是謠言,你們還要母后避嫌,豈不是逼着母后承認這些謠言!大宛南澤挑撥離間,你們一個個都眼瞎——”
“皇兒!”
齊尚一愣,回頭看向珠簾。
馮九卿緩緩起身,對他搖了搖頭,皇帝到底還是太小,這個時候和朝臣對着幹,對他沒有什麼好處。
“皇上,不比心急,”齊璞瑜端坐不動,深深看他一眼,“公道自在人心,南澤大宛包藏禍心已非一日兩日,皇上何必心急,不如看看諸位大人是如何爲南澤、大宛說話的,再定奪不遲。”
吏部尚書精神一緊,“攝政王,臣等豈敢爲南澤、大宛說話,只是在爲東華分憂解勞罷了。”
反應倒是快,齊璞瑜戲謔地看了看他,“哦,是嗎?”
吏部尚書等人悻悻互看兩眼,末了,仍舊堅定道:“懇請太后移居西宮,頤養天年!”
馮九卿低聲嗤笑,慢慢走出珠簾,站在龍椅旁,認真看了他們兩眼,而後突然道:“小周公公,把這些人都記下來。”
“太后?”小周公公不解。
“記下來,哀家自有用處,”馮九卿淡然自若的笑了笑,見吏部尚書等人無端緊張起來,漫不經心地踱步道,“哎呀,諸位大人不用緊張,我知道諸位大人是一心爲國分憂,哀家又豈是那等暗中記賬事後算賬的人?”
齊璞瑜身體偏了偏,一手支着下頜,突然插嘴,調侃道:“自然,太后都是明着記賬,當場算賬而已。”
衆人:“……”
馮九卿嘴角一抽,緩緩回頭,“攝政王,您可否閉上您的嘴?”
“當然可以。”齊璞瑜豎起手指抿了抿脣,以示自己再不出聲,那玩味縱容的姿態真是讓人想忽略都難。
馮九卿深吸口氣,努力回想自己剛纔想說什麼,再度看向吏部尚書等人。他們有人身板挺直,大義凜然,有人眼神閃躲,怯懦膽小,卻都爲了一個目的跪在這裡。
馮九卿好整以暇,慢慢悠悠地走到他們面前,鴉雀無聲的殿堂裡只有馮九卿緩步輕移的聲音,華麗的衣襬曳過地面,最終駐足。
“說起來,幾位大人讓哀家移居西宮的原因……”馮九卿不緊不慢道,“似乎是因爲謠言和大宛、南澤,是否?”
吏部尚書沉聲,“正是如此,還請太后——”
“誒,別忙啊,哀家還沒有說完,”馮九卿似笑非笑地打斷他們的話,冰冷的目光落在吏部尚書身上,笑眉如刀,淬了毒一般令人膽寒,“謠言之事,暫且不說,先說這大宛。”
她掃了眼衆人,大聲問道:“哀家問諸位,大宛刺殺聖上可是事實?”
吏部尚書道:“自然是。”
“那哀家再問諸位,哪一國的皇帝,在自己的壽宴之上,被別國使臣刺殺,卻要忍氣吞聲?是我東華太弱,還是大宛太強,或是諸位大人自己活得沒有信心?”
吏部尚書皺眉,還未開口,大理寺卿薛世已道:“一國之皇,於壽宴之上被他國使臣刺殺,皇上未曾當場宣戰,已是看在邦交之誼上,格外寬懷。”
“薛大人此言,哀家甚是認同!”馮九卿冷笑,再問:“那麼,此刻有人說大宛與東華戰爭將起,我東華之臣,卻讓哀家避嫌,不知哀家是否可以理解爲……有人以爲,東華不敵大宛,故而在自己的國家裡,也需要膽戰心驚,避之唯恐不及?”
“臣等絕無此意!”吏部尚書爭辯道:“但兩國宣戰,必將——”
“宣戰又如何?!”
重語如雷霆,轟隆一聲砸在行政殿內,吏部尚書驀地啞然,擡頭對上馮九卿那冷漠蔑視的目光。
“當然情景,諸位大人若不是瞎子、聾子,就該知道,大宛對東華虎視眈眈甚久!”馮九卿冷聲,“哀家還是提醒有些人,東華少帝遇刺,東華蓋不追究大宛,不是因爲東華怕了他們,而是因爲時機未到。”
時機未到,便是說,總有一人,這個仇會報。
“但至少不是現在!”有人道:“如今若是宣戰,難保南澤不會趁虛而入,是以……”
馮九卿道:“那哀家倒像問問,他大宛現在,敢打東華嗎?哀家身爲東華太后,大宛遠在天邊,哀家卻還要爲之閃躲?”
那人瞬間不出聲了。
馮九卿回頭,自然而然地望見了高位上的兩人,笑得如出一轍,都帶着傻氣,默默翻了個白眼,又道:“再說南澤。”
她頓了頓,竟有些失笑,“一個三翻四次背棄盟約的國家所傳出的謠言,居然東華朝中也有人會因此動搖,此人立場倒是十分可疑。”
衆人心中一凜,吏部尚書失聲道:“太后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哦,”馮九卿輕飄飄道,“既然如此,那哀家就把證據拿上來好了。”
證據?
吏部尚書驚愕地看着她,馮九卿卻轉身,對齊尚道:“皇上,哀家從宮外請來了兩個人,足可證明謠言之真僞。”
“那快傳!”齊尚迫不及待道。
“且慢。”齊璞瑜忽地出聲,馮九卿皺眉,齊璞瑜卻也起身,伸手輕拍了兩下,便將數十禁軍蜂擁而入,偌大行政殿內,突然間便多了幾絲殺伐之氣。
“讓禁軍也在此,”齊璞瑜來到馮九卿身邊,似笑非笑道,“以策萬全。”
驀然見,跪在地上的吏部尚書與幾位御史頭皮都繃緊了,但見薛放抓着兩人往殿中走,其中一人跌跌撞撞,手腳發軟,還沒走近,便已經嚇破了膽子。
“那是……邢子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