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戴着面紗,就如一般人家的姑娘小姐,走到了邢子濯身邊。
邢子濯自成了客卿,便離開了馮家,是以馮家也沒有再派人跟着他,穿得倒是極爲瀟灑,乍一看,倒真是風度翩翩十分扎眼。
柳長青卻始終記得他在校場之上的表現,心不在焉,膽小衝動,毫無文士之穩重,十分上不得檯面。
他本不想往那邊多看一眼,卻猛然見這麼重要的時候,大家都在排隊進場了,他卻跟着那女子離開了隊伍,神色慌張,那女子看起來沒有多大的力氣,伸手握住他的手,他竟不知道撒開。
大庭廣衆,衆目睽睽,書生學士看在眼內,審查名單的副考官眯了下眼睛,輕哼一聲,“流連女色,進考之時竟還如此放誕,這等庸碌之輩,也配踏進考場?”
說着,就想把他的名字劃去。
審查考生之副考官,凡見倦怠考場,塗抹試卷,乃至入考前身上帶了臭味,舉止不端、爲人不敬、妄生事端者,皆可當場劃去名單,恕不放行。
在考場之外還要同一個女子拉拉扯扯,這樣的學子,莫說是副考官,就是同他站在一列的考生都下意識避遠了,深怕受了牽連,沾了晦氣。
一旁的助手卻忙伸手按住了副考官,忙勸道:“大人且慢,您不知道這人嘛?這可是救了太后和皇上的恩人,朝廷客卿邢子濯。”
副考官一聽他的名字,愣了愣,頓時臉上越加不愉快,“就是那個在獵場上險些殺了子明的人?”
助手一想,這副考官正好與趙府尹交好,這邢子濯這會撞了上來,可真是倒黴透頂了,但也不好就這門讓人就去了,怕是會招惹麻煩。
遂,助手又低聲道:“大人放心,此人學問實在淺薄,這回不過也是走個過場,拿不得大的。”
副考官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繼續審查。”
柳長青嗤笑一聲,慢慢走到了趙子明和董泰若身邊,低頭將自己看見的、聽見的說與兩人聽。
攝政王有意讓幾個年輕人多接觸,將來已便更加默契地輔佐東華,董泰若單純風雅,趙子明灑脫無羈,兩人說話都是直來直去又心寬氣闊的,幾乎瞬間便耍在了一起。
沒過多少時間,竟還和柳長青、馮九玉弄出個京城四公子的名頭,險些笑掉了馮九卿的大牙。此刻見三人湊在一起,衆人目光免不得都看了過去,卻見趙子明拊掌大笑。
“那個夯貨,這會他要能及第,我把頭砍下來給他當球踢!”
“你安靜點!”柳長青白他一眼,“你沒事就把自己的頭砍下來給人當球踢,當心哪天頭真的被砍下來,趙大人不得氣死過去。”
趙子明不以爲意,卻又道:“別說這些了,那邢子濯腦門上就刻着小氣刻薄四個字,沒準在打什麼壞主意呢,你趕緊跟上去看看。”
柳長青瞧那邢子濯眉目陰沉,也不像是能給人什麼好印象的,倒也沒有拒絕,果真跟了上去。
卻見邢子濯跟着那女子去了偏僻處,柳長青四處看看,繞到了他們之後靠牆聽着,不想入耳第一句,就把自己驚得心臟都停跳了一拍。
“你們姚家人真是陰魂不散!”
姚家人?!
姚家人不都離開京城了嗎?柳長青精神一緊,側耳細聽,卻聽那女子道:“公子何必生氣?再說我也不是姚家人,不過是曾經在姚家做過幾年工,如今早已脫了奴籍,找公子來,也不過想問問公子,那日說的事,可想好了?”
“你們想多了,”邢子濯冷下臉,“我不會……”
“公子何必自欺欺人呢?”那女子打岔道:“那日角樓裡的事,我去找公子時,公子不是正好看見了?那兩個抱在一起光天化日之下竟行苟且,壞了倫常不說,公子身爲男人,自己的女人背叛了自己,難道就不生氣?”
邢子濯:“……”
女子見他不言語,見是有戲,忙又道:“公子,您還看不明白嗎?女人都愛位高權重的男人,何況人家長得還比你好看,比你有膽色?怨不得人家比你吸引人,只是我卻爲公子不平。公子一片真心,都讓人辜負了啊。”
“夠了!”邢子濯一把推開了女子,冷哼一聲,“休要在這裡挑撥離間,我還要入考場,你離我遠點!”
說完,邢子濯拂袖而走,那女子冷哼一聲,“懦夫!”
柳長青若有所思地看着女子往城外的放下走去,默了默,抄手離開了人羣,一路卻往皇宮而去。他去的時間剛巧,正好趕到馮九玉入宮當值。
“馮兄,馮九玉!”快步跑去,柳長青拍着胸口道:“你慢點進宮,我有件事跟你說。”
馮九玉挑眉,“奇了,我請你來你都怕人家說自己攀附權貴不來,這會怎麼來了?”
柳長青一臉尷尬,“我也不是不來,你那夫人不是懷着胎嘛,我怕衝撞了。不說這個了,我剛剛送子明和小七入考場,看見了邢子濯,你聽我說……”
將邢子濯與那女子說苟且之事略過,柳長青諱莫如深地看着馮九玉,只將旁的幾句話告訴了馮九玉,看着馮九玉眉頭慢慢皺起來。
末了,又續道:“&那女子往城外去了,我並沒追上,只怕這幾句話裡有哪裡不對,所以來告訴你。”
馮九玉聽罷,用力按了下他的肩膀。
“好兄弟,你這回怕是立了大功了。”
“啊?”柳長青有些懵。
馮九玉沒再解釋,翻身上馬便向皇城而去。柳長青先是有些摸不着頭腦,但想起那“大功”二字,心下卻不由得一動,“莫非,姚家還有餘孽未除?”
馮九玉卻不是爲此,他高興,是因爲這些日子自己幫着查京中流言。如今出現一個姚府之女,頓時靈機一動,想清楚了許多事情來。
匆匆入宮,直進了慈榮殿,馮九玉將此事原封不動地告訴了馮九卿。
“姚家餘孽,陰魂不散,”馮九卿冷哼,起身踱步至月臺,望着院中紅梅樹勾了下嘴角,“小鬼難纏,這京中流言十之八 九就是他們放出來的,現在居然還想着要去誘導邢子濯……”
馮九玉擔憂道:“阿姐若是需要,我可以派人去盯着邢子濯。”
“盯着他也無濟於事,”馮九卿卻道,“這件事已經在京城中慢慢傳開,不過是最近科舉在重,衆人不曾分心,等考試之後,閒了下來,有的話自然就會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