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九卿氣勢洶洶而來,又滿懷鬱悶而去。
齊璞瑜負手告辭,走前還甚貼心地笑道:“舉宮上下,唯有宮女太監不可勝數,碎嘴之人不可枚舉,此事事關天家尊嚴,三兩日的消遣又有何用,要做,就要做得大張旗鼓,做得無人敢再多言!”
一兩人的鮮血又能堵住多少人的嘴,既要敲山震虎,何不如將範圍擴大些,讓某些總是靜不下來的人,以後再也不敢提起“苟合”二字?
“整頓宮闈!妄論朝政、天家之人,杖責二十,逐出宮廷!妄自生事者,杖責三十,逐出宮廷!謀財害命、拉幫結派者,送往內務府,杖斃!”
馮九卿大手一揮,內務府的太監便浩浩蕩蕩地出動,那些內部消息傳出去多少,馮九卿不管,但這次下面人想必理解她的意思,你可以動小心思,但該有的效果達不到,那總管位置也不用再坐了。
新任總管上任不久,三把火還沒有燒齊,上面又有攝政王壓着不能出頭,這次好不容易得了馮九卿的看重,自然是費盡十二分心力,就連御花園裡的花被什麼人掐了多少朵都要查出來。
伴隨聲勢浩大的宮闈整頓開始,整座皇宮裡便再也無人敢妄論妄言了。至少這風口上,再也無人敢提馮九卿與齊璞瑜之事。
而遭殃最多的,卻恰是肅寧宮,就連大宮女雪青都被侍衛拉進內務府調查了一番,所幸她剛成爲姚若華貼身宮女沒有多久,手上還乾淨,也沒查出什麼來。
馮九卿暗中示意,還將人放回肅寧宮。
雪青此人,欺善怕惡,見馮九卿與齊璞瑜合作,而今姚家正處下風,太后勢力坐大,又逢宮裡查得嚴,自己又是肅寧宮的人,深怕惹禍上身,乖巧了幾日,心裡雖對馮九卿不滿,但更多的卻是對姚若華有些話說。
大家都在宮裡,好好的何必去招惹龍御殿和慈榮殿的宮女?如今可好,還將事情鬧得這麼大,大家都沒臉面。
姚若華本以爲那謠言傳出去,必有驚天波瀾,還能推動前朝選秀女之事打成,沒成想波瀾是有的,卻是被馮九卿掀起來的,叫她如今更加寸步難行不說,那兩人的事竟無人敢關注了!
馮九卿眼明心慧,想着馮宇正對自己不滿,心中對邢子濯更有幾分愧疚,便想着趁此機會重重打擊姚若華的勢力,也算是安撫一下馮宇的心。
於是她便將肅寧宮邊上的人都換成了她自己的人,姚若華一舉驚人,竟是爲他人做了嫁衣裳,回頭便又領了姚子晉一通痛罵,氣得在牀上躺了好幾日。
肅寧宮的消息傳到了慈榮殿,馮九卿幾日都是喜笑顏開,回頭想想仍覺得心裡無比痛快,“何謂偷雞不成倒蝕把米?這便是了。”
“幸虧嬤嬤發現得早,才能將謠言扼殺,”春雲感嘆道,“那肅寧宮的人真是可惡,竟然敢誣衊太后娘娘和攝政王,這回好了,吃了這麼大的虧,就是姚國相在朝廷上也叫人虧了不少眼色,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亂說話!”
馮九卿聞言,同魏嬤嬤不約而同地笑了一下,頗有些心虛的味道,幸好春雲未曾見到。
本以爲此事一過,姚家就要更安分些,不想那姚若華接二連三被刺激得狠了,竟回信罵了姚子晉。
姚子晉那試探競選秀女之事纔剛搬上臺面,一出姚若華此事,又如何進行得下去?正覺得心裡悶着一把烈火,哪裡控制得住?
次日上朝,便當着滿朝文武的面,觸怒了皇上。
二月過,冰雪消融,萬物回春,郊外已有桃花綻放,薄柳隨風搖曳,嫩芽出新,想來不過多久,便能建滿城柳絮飄飛,又是以一場春雪盈門。
朝臣此地涌入行政殿,仍如往常一般派系分明,只是姚國相身邊的人卻沒有那麼多了,左右各兩列臣子,齊璞瑜慢吞吞地坐上了攝政王的位置,小皇帝和馮九卿也各自入坐,朝堂這纔開始。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禮部尚書奏言:“啓稟皇上,開春科舉之事,各地科考名單已經送進京城,已而批覆,敢問其考覈名單與內容是否可以立即下發?”
小皇帝轉頭看向齊璞瑜,齊璞瑜卻眼觀鼻鼻觀心,不與他對視,小皇帝嘟了嘟嘴,壓着聲音道:“就照愛卿的意思,下發吧,讓各地布政使仔細覈對。”
小皇帝長大了些,人也不想去歲調皮,腳也不在龍椅下晃來晃去,乍一看還頗有幾分天子臨朝該有的氣魄和威嚴,但細看那瞪大的眼睛,禮部尚書又忍不住好笑。
還得再張大着些啊。
“是,臣遵命。”禮部尚書退下。
工部又問了幾件各地駐防的事,戰事雖去,兵部和工部去而不敢輕忽,欲將邊防重修,戶部雖有微詞,但那點吝嗇的毛病誰人不知?
小皇帝不知此事該如何處理,齊璞瑜拿了主意,先修工事,以防外敵,以保國安,戶部尚書無法反駁,只得出錢。
本以爲這朝又如往常,無甚大事,小皇帝正想說要下朝,便見那姚派人馬中一人抱着手走到了朝臣當中,“臣,有本啓奏。”
衆人一默,看向姚國相的眼神多露玩味與不屑,馮九卿坐於珠簾後,嘴角一撇,有些不耐煩。
這老傢伙又想做什麼?要不是廢太妃太麻煩,她可真縣敢把姚若華給廢了,免得這姚國相有恃無恐。
那人不等衆人反應過來,便低頭繼續道:“臣懇請皇上、太后,遵照東華禮制,皇上繼位一年有餘,也當爲宮中采女選秀,充實宮廷。”
此話一出,馮九卿的臉登時黑了,“此事哀家已經說過了,皇上年紀還小,少年選秀而國庫不充,是何道理?”
禮部尚書更是直言,“王爺,臣請將此人逐出皇宮,謾言生事,分明就是別有居心!背後不知是什麼不知羞的老傢伙在攛掇,其心可誅!”
齊璞瑜嘴角一揚,禮部尚書雖然重禮,但罵起人來也是極爲痛快的,齊璞瑜有時便頗爲佩服他。
“不知羞的老傢伙”姚國相緩緩擡眸,“大人此言差矣。”
馮九卿冷笑,同齊璞瑜對視一眼。這老傢伙是坐不住了嗎?竟然上趕着出來?
姚國相自然能夠感覺到其它人的譏諷視線,卻是臨危不動,老神在在,慢悠悠道:“臣聽聞太后數日前整頓宮闈,逐出了不少人,如今皇宮之中正是缺人,選一兩個,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