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鼎之宮,如鼎遍佈,被八樓十六閣三十二院呈三角鼎立的皇室三宮就在頂峰之上,粗略一看,竟有白玉石階三三之數。
“爲何不是九九之數?”馮九卿有些疑惑,他畢竟不是皇室衆人,先皇並不寵她,也從未帶她來此行宮,她還以爲自己還要爬九十九道階梯呢,沒想到只有三十三道。
小皇帝看了眼後面的馬車,卻見齊璞瑜負手緩步上前,看着那三十三街長梯微微一笑,“小太后莫非是覺得太少了,不夠爬的?”
馮九卿不置可否,“自古以九爲尊,哀家不過是好奇,王爺若是不知道,不言也可。”
齊璞瑜挑了下眉頭,看着馮九卿帶着小皇帝慢慢踏上天梯,緩緩跟上,道:“此梯三三,爲納六合,是爲求仙而非求尊。此梯名曰天梯,是爲登天,而非睥睨。”
即是說,合卦之術數了?
這開國皇帝還真是爲求長生求瘋了啊,馮九卿暗暗搖頭,自古帝王多是如此,膺籙受圖,受享天下至高皇權,無人敢違,卻又不捨得就這麼將好不容易到手的富貴尊崇拋開,捏在手裡意欲長久。
其實世人大多如此,誰不喜歡享受呢?就像馮宇,可是,馮宇當真在享受嗎?
馮九卿握着小皇帝的手,一步步登上天梯,風一吹,羅紗飄舞,渺渺若仙,無人敢佔起右。
齊璞瑜在階梯下眯了下眼睛,直至那兩人聲色不動地走到了一半,纔將眼中的欣賞收下,慢慢擡步。
多少皇室中人走這條路,都會懾於此天梯陡峭,白玉鋪底,雖是絕美漂亮,但實際上並不好走。
他緩步跟上,時而回頭,看向了琦玉。
琦玉一身殷紅,在這白玉行宮中尤爲扎眼,就像一朵豔烈的紅梅,鶴立雞羣地在白梅樹林裡綻放,吸引了多少人的視線。
他正看着,前面的人卻也是一停,馮九卿在第二十九處階梯停了停,回過頭看向了琦玉。
琦玉美如冠玉,更有一雙桃花眼,承了他孃親的絕色,但那抹紅色太過扎眼,怕是會叫人嫉恨。
齊璞瑜嘴角帶笑,卻問道:“太后,不繼續走嗎?”
馮九卿微微眯了下眼睛,卻沒有同他見面,而是將目光投向了琦玉,半晌,開口道:“上去後,給哀家換件衣裳,哀家看不慣這紅色。”
齊璞瑜嘴角笑容悄然漸沒,琦玉卻大步從他旁邊走過,嬉笑道:“是,太后之命,琦玉莫不敢從。”
說着,竟比齊璞瑜還先跟上馮九卿,馮九卿隨即掃了眼齊璞瑜,“攝政王,還不快些上來?”
小皇帝呵呵笑了笑,眼珠子一轉,便幾個大步先跳上了三十三階之頂。
頂處,白玉宮殿猶如霜雲堆砌,前後三宮殿各立,天子居中登仙宮,後宮女子居後寶闕宮,前方即是皇室中人,即王爺、皇子的居所護道宮,是爲護衛天子之意。
而馮宇等大臣極其親眷則是住在天家之下的八樓十六閣三十二院,護衛天梯之上皇室之人,尊卑登基森嚴有度,若無請旨,不得隨意上去,宮女太監和御林軍能上去的也不過是必要之數。
小皇帝第一個上去,馮九卿第二個,琦玉在階梯前等了等,等齊璞瑜上了之後才踏上,隨即便宮女同御林軍等。
“‘雲霞烘出,盜取天庭一隅;朝霞暮採,借得金紫三分。’這東華琉璃宮,倒的確名副其實。”
馮九卿看着面前的白玉三重宮闕,似乎連那裡面的擺設都是一應的白色,只是偶爾可見佛教的吉祥八寶,道教的陰陽雙魚,還有儒風對聯牌匾,也是青玉成字,好生震撼。
魏嬤嬤從旁走出,手中捧着兩雙白鞋,“太后、皇上,奴婢爲您換鞋。”
馮九卿瞧着那雙鞋子,嘖嘖搖頭。
這地方好是好,美也美,可就是太麻煩了,始皇學什麼不好,偏學仙人飄逸之風。
魏嬤嬤蹲下身爲小皇帝換了鞋,正要爲馮九卿換,卻聽那小皇帝一聲驚呼,鬆開手就往裡跑,驚訝道:“母后,這裡居然有仙鶴誒!”
馮九卿快快換了鞋,回頭瞄了眼齊璞瑜,“這也是東華琉璃宮的規矩?在宮裡養仙鶴?”
齊璞瑜輕笑,從侍衛那裡換了鞋道:“因爲這宮裡有三處泉眼,不過這仙鶴卻不是養在宮裡,而是另取了活水,那只是一座白玉雕像,否則早把這宮裡弄髒了,。”
馮九卿便往裡走邊四處打量,但見玉瓜玉鼎,深處卻有金龍寶座,九龍盤桓與於頂,垂紗幔帳無處不見,小皇帝正坐在那寶座之上,新奇地摸着皇位兩側的白玉仙鶴。
看到此處,馮九卿不由得挑了下眉頭,看來這始皇求仙問道的心不怎麼誠懇啊,這還不是把皇權至上放在心裡了?
“這是前殿,是尋常議事之所。”齊璞瑜道。
琦玉四處打量着兩側,對這浮誇的宮殿甚是不以爲意,這般好的地方,尋常放在天上倒也罷了,當真住進來,又是在這方啓春的時候,冷都要冷死了。
他揉了下胳膊,卻見前方馮九卿也做了同樣的動作。
身後的宮女太監都慢慢進來了,馮九卿也不好說這地兒冷,神色復又冷淡,無悲無喜地轉過身,那身並不十分沉重的太后冠服在地面拉出扇形,雲鬢花顏金步搖,卻將其真實的情緒藏得無一分透出。
就像那白玉仙鶴一眼,美麗,卻失了幾分快活。
琦玉斂下眉頭,卻聽她道:“今日跋涉,哀家也累了,魏嬤嬤,你與華裳下去安排,先替皇上沐浴,令傳御膳房籌備膳食。”
隨即馮九卿又看向齊璞瑜,“攝政王,明日春獵祭祀,可已籌備好了?”
春獵祭祀乃是內務府早一個月就已經在準備,齊璞瑜即微俯身,行禮道:“啓稟聖上、太后,春獵祭祀一應所需內務府已經安排妥當,明日便在外殿祭天抽身,皇上與太后的禮服稍後臣便命人送往宮中。”
說起正事,兩人卻都面色肅穆。
馮九卿一點頭,回首看向小皇帝,“皇上以爲如何?”
小皇帝已經放下了手,清雋的一張小臉上像模像樣地顯露幾分威壓,“一切按攝政王安排即刻,不必過問朕。”
不過是走個形勢罷了。
馮九卿點點頭,又道:“王爺辦事,哀家放心,只這春獵場上規矩繁多,王爺謹慎莫要叫人犯了禁,傷了體面事小,在祭祀場上出了亂子事大。”
齊璞瑜同馮九卿對視一眼,心照不宣道:“太后……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