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東華,戰場之上極少用毒,此事太過卑劣,而且極易傷及無辜、損及草木,古來便是道德底線。
所以他們大概永遠也理解不了盛朝和苗疆在戰場之上拿着毒物當面粉撒的行徑,並且自動在心裡給兩個國家掛上了“道德敗壞”四個大字。
據東華的邊關斥候來報,他們在戰場之上本打算旁觀一場數年不曾見過的廝殺,鐵血硬漢策馬揚鞭,提着武器跟人痛痛快快地打個輸贏。
但誰想到,那意料之中的宏大場面根本沒有出現。
戰爭已開始,便有兩片烏雲飄了過去,迷煙包裹中,只看到敵我雙方都在哀嚎哭泣,一邊問候對方祖宗十八代不得好死,另一邊怒罵己方你他孃的砍錯了人!
“……”紫宸殿內,文武官員一臉懵乎。
戰報上又道:“但毒霧過後,苗疆潰敗,哀鴻遍野,死狀悽慘,惡臭難聞,斥候探查回營,休養三日有餘方纔平息!”
齊璞瑜聽得眉頭大皺,“軍醫如何說?”
“幸而早年軍中探查盛朝毒物已有進展,如今戰場上之毒,軍醫可解!”斥候想了想,忍不住又道:“苗疆與盛朝之戰,軍醫說了,並非雙方不可解,而是雙方……沒有想過要解。”
齊璞瑜:“……”
鐵木蘇整張臉都扭曲了,“他們在戰場上打仗,只放毒,不解毒?他們哪裡來的那麼多毒?”
斥候道:“是用火把點起的毒煙,未必能夠取人性命去,卻能讓人日復一日手腳無力,最後失了戰鬥之心。”
鐵木蘇還想再問,齊璞瑜卻突然打斷了他,“你說的這種毒煙,可有什麼特徵?”
斥候怔住,“這個、王爺,末將只是傳回戰報,至於具體毒煙特徵,末將實在知之不詳……”
日復一日手腳無力,齊璞瑜忽地想起了皇后江如雪,未知是否是他的多心,齊璞瑜側頭看向齊尚。
齊尚卻面不改色,揚手讓斥候退出,“此事再議,令邊關做好防守,應對毒物之藥材可從左近調配,決不能讓其靠近東華百里之內,退下吧。”
鐵木蘇欲言又止,但想到戰事還未波及自身,他也拿不出更好的方法,只能悻悻退了出去。
等人都走了,齊尚纔看向齊璞瑜,“齊叔伯,可是想到了什麼?”
“皇上不也想到了?”齊璞瑜心下暗歎,這孩子現在倒比他還會裝模作樣,就是昨兒李密報告王府門前的禁軍又多了幾個這件事,辦得有些恃寵而驕。
他是篤定自己不會將此事戳破給馮九卿看,是嗎?
齊尚沉思片刻,“先讓六合司派人調查,此事不必急着下定論,若皇后之事真的跟邊關的毒煙有關……”
兩人心下同時一沉,這也就說明,永樂城裡,軒轅宮中,混進了來自盛朝、或是廟間的奸細!
“看來,”齊璞瑜神色凝重,“得讓薛世擴大調查了,還有,六合司安插在內務府的人,夠用嗎?”
齊尚點頭,“若僅僅是保護要緊之人,夠用了。”
齊璞瑜斂眉,眼底閃過凌厲的冰芒,一股沉重的壓迫感油然而生,“讓人收拾出方正殿,這段時間,我先在宮中居住。”
齊尚眼波微動,嘴角一勾,竟是一個意外之喜,“好。”
……
當夜,齊璞瑜便將此事告訴給了馮九卿,馮九卿大約也沒想到臨走了居然還能碰到皇宮混進奸細之事,而且這個奸細居然還對皇后下手!
“此人能夠無聲無息對皇后下手,難尚兒不就危險了?!”馮九卿跳了起來,大驚失色。
齊璞瑜長臂一伸,一把將她拖回了被褥裡,無奈道:“你先別激動,這件事也未必就如我們想象那般,薛世已經讓親信快馬加鞭前往邊關探查,人家就是長了翅膀也得有十日來回吧?你急什麼?”
馮九卿皺着眉頭推開他,又坐起來,“怎麼能不急?十日時間!這要是有人對皇帝下手,早就得手了!”
她越想越是心驚,最後直接站了起來,來回踱步,齊璞瑜便如美人斜臥在牀邊,看着她煩躁不能自已。
“對了,皇后!”馮九卿眼睛一亮,“這個人既然能對皇后下毒,那必定是皇后身邊的人,了不起就是立政殿裡的某個人,既然如此,我們就從立政殿下手!”
“怎麼下手?”綢緞般的長髮流瀉而下,齊璞瑜慢慢坐了起來,姿態旖 旎,惹人臉紅,目光也甚是玩味地看着她,“你準備帶人去立政殿,然後把人都關起來嚴刑拷打?”
馮九卿興奮的心情頓時直落而下,抑鬱地看着他。
齊璞瑜手指撐在太陽穴上,輕挑的嘴角慢慢恢復了平緩,夜明珠下,俊美面龐上流出幾分無奈與魅惑,他伸出手,道:“過來。”
馮九卿不情不願地走了過去,坐在他腿上,“幹什麼?”
“我發現自從懷了孕後,你的脾氣變得暴躁了很多,”齊璞瑜伸手順着那一頭沁香長髮,就像彈奏名曲的琴師,眉眼低垂,星目輕合,“你心急了,是不是?”
白 皙的脖頸在他脣邊仰倒,馮九卿閉上眼,長嘆道:“我如何不心急?這宮裡麻煩越多,我只怕牽涉越深,到時候時間一長,這孩子也就……瞞不住了,你知道那些大臣會怎麼說嗎?”
齊璞瑜:“……”
“他們會說這孩子不該存在,會勸尚兒除了這孩子,”馮九卿心情沉重地貼着他的肩膀,撒嬌似的蹭了蹭,“可是,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尚兒迫於壓力——”
“別說了。”齊璞瑜打斷了她。
馮九卿也不願意去想這種可能,她沉默了良久,等這低沉的溫度降到冰點時,僵硬地拉回了話題,“既然不能徹查立政殿,那你覺得如何是好?”
齊璞瑜揉着她的頭髮,沉吟道:“內務府六合司的人會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立政殿裡,我們當下只能防。”
馮九卿細想這句話,表情忽然變了變,“你覺得,這個人還會對皇后出手?”
“如果我們的猜測是真,那麼她第一次就是在針對皇后,”齊璞瑜若有所思的問,“九兒,你近來實在懶散,難道就沒有想過,究竟是什麼人,纔會對皇后出手?”
皇后,皇嗣……后妃,爭寵!
馮九卿蹭地一下坐了起來,孰料起得太急,額頭“砰”地撞上齊璞瑜。
“嗷!”捂着額頭一陣吃痛,馮九卿尷尬地看向齊璞瑜,卻見齊璞瑜抿緊了脣、閉緊了眼,表情有些詭異,“……咬到舌頭了?”
齊璞瑜暫時不想跟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