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璞瑜反問:“你覺得很複雜?”
“不復雜嗎?”馮九卿皺眉,“我想破腦袋都沒想到有人會對我們動手,試想這一兩年,似乎也沒有招惹到什麼人,是立下深仇大恨的吧?”
“你自然想不到,畢竟,我們的敵人都不在了,”齊璞瑜揉着她的手臂,若有所指道,“其實現在風平浪靜也很好,不如就將它當成一場意外,一場……不該發生的意外。”
馮九卿不滿地扯了下她的頭髮,有些鬱悶,“你是不是覺得我想多了,可我發誓,我確定那匹馬是被人下毒,要不就是受了什麼刺激,總之絕不可能是醉酒!”
齊璞瑜捏住她的手,無奈地笑開,“是是,我知道,我沒有不相信你。”
他頓了片刻,暗暗理了理思緒,“我只是在想,沒準那養馬人的酒料之中衝犯了馬匹也不一定,你也不能完全否定是不是?”
馮九卿無話可說,這種事若說不可能,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可她心裡就是覺得不對勁,那馬也不是被抽 打到慘不忍睹,哪有突然發瘋的道理?她那時手腳莫名發軟,拉不住馬繮倒也可信,但齊璞瑜險些廢了一條手臂!
鬱悶不語,馮九卿低頭看着自己的裙襬,臉色越發難看。
齊璞瑜只發了片刻怔,回神便見馮九卿頭頂烏雲般板着臉,好像坐得不是他的大腿膝蓋,而是針氈。
“好了,”齊璞瑜暗歎口氣,手指在她的背上挪動,轉移了她的注意力,“這件事你如還是覺得擔心,那就交給我繼續查怎麼樣?”
不過就是在酒里加點東西蒙混過關,想來不是太難,只是,他府裡的人手如今不大好調動……
馮九卿軟下腰,懶散地齊璞瑜身上晃着腿,腦袋也整個歪了過去,一臉的煩悶,“這皇宮什麼時候才能安靜下來,我想回家了……你知道塞外的草原嗎?不是獵場那樣,而是牛羊成羣、遍地蔥綠一望無際的平原那種,甚至還看不到山影。”
齊璞瑜似笑非笑,“你忘了我之前是幹什麼的?”
南征北戰的將軍,別說草原,就是雪山、沙漠,他也見過,還在沼澤地裡掙扎過,怕是比馮九卿見過的東西多了去了。
馮九卿愣了一下,倒還是第一次想到這件事,心情登時好了起來,“我聽說大宛的過度就在沙漠之上,他們是如何生活的?”
齊璞瑜輕笑,“他們當然可以生活,他們也有草原和綠洲,也要楊柳隨風,只是綠洲很小,而且有的綠洲還會隨着風沙移動。”
“怎麼移動?”馮九卿感興趣地問。
“這個麼……”
……
今年是盛朝和東華邦交結盟的最後一年,爲了延續這份友好,東華送回了盛朝的九王子和七公主。
齊尚也得到了盛朝一份得過且過的保障,那份國書之上寫滿了感激之詞,或許當中真的有那麼幾分感激,可真要說什麼實際上的感動,卻又翻來覆去找不出來。
齊尚倒是心心念念着盛朝的某條金脈,挖了這麼多年,也該挖空了吧?那盛朝的國庫想必十分充裕,打起仗來,也一定有英勇的士兵前赴後繼。
不過,這仗還沒有那麼容易打起來。
“皇上,”周公公在門口道,“兵部尚書鐵木蘇大人求見,說是有苗疆暗傳過來的戰報。”
“快傳。”齊尚驚訝,苗疆銷聲匿跡了這麼久,這是終於肯露面了?而且一露面便穿的是戰報……
沉思間,鐵木蘇已經走了進來。
當初苗疆一行,鐵木蘇暫時壓制了苗疆和盛朝的聯盟,齊尚順勢便將他調入兵部,以在林府一家除去後繼位兵部尚書一職,而鐵木蘇確實幹得不錯。
鐵木蘇才入清風樓,便感覺到自太液池飛渡入扉的涼意,忍不住原地頓了一下,而後才整理衣裝走向齊尚,見禮道:“皇上,苗疆暗探來報,近日苗疆邊境似有異動,一隻六千人的苗兵軍隊正往邊境戍守。”
齊尚驚訝,“這是迎戰的姿態?”
“十之八 九,”鐵木蘇將奏摺呈上,“臣已派人加緊探查,但消息一時半刻還傳不到永樂城,不過臣可以確定的是,苗疆針對的應該不是我們。”
畢竟他們並沒有動兵的跡象和打算,苗疆就是再忌憚,也不至於會如此防備東華。
齊尚腦筋一轉便明白了鐵木蘇的意有所指,“你是說,盛朝。”
他默了默,有些奇怪地擰緊了眉頭,“盛朝爲何要進攻苗疆,就算當初談判破裂、公主遇刺,盛朝也始終按兵不動,如今倒還有了動作?”
此事,鐵木蘇也不知道,他思來想去,也只得到了一個可能,“或許是盛朝之內也有苗疆的探子,苗疆總不可能無故調兵……臣以爲,我們或許該探探盛朝的動向。”
“盛朝……麼,”齊尚默了默,忽地想起那兩個小傢伙,指腹輕輕摸索着,半晌乃道,“此事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鐵木蘇看了看他,知道他另有打算,且多半是要找齊璞瑜商量,便也沒有多留,當即告退。
但,他前腳纔出清風樓,後腳還沒有落定,便看見你阿寬闊的階梯之上,一襲白衣的明王拾階而上,視線也正好落在了自己身上。
動作一頓,鐵木蘇揚起笑容,抱手迎了上去,“微臣見過明王殿下,殿下來得好巧,皇上正有要事要找殿下商議。”
“我朝丞相位已廢,兵部尚書便是官居一品,這‘微臣’二字,微變折煞了,”齊璞瑜好整以暇,手臂如常背在身後,看不出半點不適,“尚書大人此時入宮,爲的想必是邊關之事吧?”
鐵木蘇神色一肅,“莫非王爺也得到了消息?”
齊璞瑜略笑笑,“本王得到的,是盛朝的消息,跟大人想必不同?”
“確實不同,”鐵木蘇深沉地嘆了口氣,“平靜了這麼多年的戰場,怕是不久就要徹底亂起來了,只希望暫且不要禍及東華吧。”
齊璞瑜意味深長地笑了,“東華的戰場,又何時平靜過呢?”
鐵木蘇一怔,齊璞瑜已轉身走進了清風樓,周公公訕笑着請人進去,遠遠還能聽見皇帝熟悉的一聲“齊叔伯”。
這麼多年,都未曾變過。
鐵木蘇定定地站了片刻,在宮人怪異的注視下,緩緩轉身,走下了清風樓外的階梯,轉入宮道,腳步卻再次頓住。
馮九卿笑盈盈地走了過來,就像枝頭上的花朵,飄至眼前。
“鐵木蘇大人,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