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九卿似乎有些怒了,她目光灼灼地注視着齊璞瑜,微怒道:“王爺,哀家好心將此事告知,便是爲了給王爺一個抓出姚家餘孽的機會。哀家手中一無兵權而無人手,如何能夠幫忙?倘或打草驚蛇,豈不是得不償失?”
齊璞瑜面不改色,靜靜地看着她。
馮九卿見他如此,眉間露出幾分失望,苦笑道:“看來是哀家多此一舉了,王爺若是覺得哀家在推脫責任,哀家便令馮府小廝去查便是,想來杜榮也已經出來了,應該不難。”
說完,她撐着席面側身跪坐着,將那幾張牡丹花圖紋整理了,正要收起來。
一隻手忽然從旁邊伸出,抓住了那一疊圖樣。
馮九卿一默,輪廓柔然了下來,輕輕按住他的手,慢慢推開。
“……這消息我也是方纔得到,我實在沒有這個能力去對付那些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上次,已是嚇得膽戰心驚,又如何能夠讓玉兒冒險,他已經有了家庭,有了即將出世的孩子,齊璞瑜,我只望你體諒。”
不想,手一推開,兩人中間的條案也瞬間被推開,那如山嶽般的身軀突然壓了上來。
牡丹花圖樣在空中散開,就像一朵緩慢綻放的煙花,黑髮撩過眼前的時候,馮九卿走了走神,好似看到了那牡丹花真的在空中綻放、盛開、凋零,隨後,纔看到那雙蘊含星海一般明朗的眸子。
“你幹什麼?”馮九卿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側頭看了眼外面,纔想起來自己已經提前屏退了左右,無人在此等待。
她鬆了口氣,眼波微動,斂眸不語。
齊璞瑜只是壓着她,卻什麼都不做,那輕緩的呼吸貼着面頰遊走,削薄的脣瓣若有似無觸碰着她的雙脣,羽睫下清澈的眸子裡映着彼此的影子,深刻的輪廓許久未動,只是默默凝視着她。
時光無聲流逝,齊璞瑜突然又坐了起來,順手連她也扶了起來,壓在胸前,下巴抵着肩膀,就像從深淵裡傳出了一聲微弱嘆息,讓人毛骨悚然。
“九兒啊九兒,你知道騙我的下場是什麼嗎?”
眼睫一顫,馮九卿突然伸手在他手臂上一掐,“你也太多疑了,愛信不信,反正你要我查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會讓玉兒將生命放在第一位,若是出了問題……你不要怪我便是。”
這問題可不好處。
好不容易纔找到的線索,若是出了問題,再三告敗丟臉是小事,若是傷了不該傷的人,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齊璞瑜疲憊的閉了閉眼,“不,我查。”
他默了默,又道:“我要查的事情很多,倒也不差這一樁。”
他除了要查姚家餘孽,還要查先皇暴斃的真相,馮九卿看着陽光穿透青紗的投下的影子,眸中彷彿斂着一層薄弱朦朧的光,看不真切眼底的情緒。
心中劃過無奈,馮九卿苦笑,先帝暴斃一案的進度,到現在,齊璞瑜都未曾透露過半句,他說她不信他,他又何嘗信她呢?
“那就辛苦你了。”馮九卿道,伸手推開了他,站起身又道:“必要時候,玉兒也會提供給你幫助,不過我想王爺神通廣大,底下能人輩出,應該不差這幾個人纔對。”
齊璞瑜慢吞吞地站起來,施施然拍了兩下衣袍上微末的奏摺,意味不明地笑起來,“當然,本王人手的確很多,莫說一樁案子,就是十樁,也可。”
好生自信,只怕你沒有這個時間查。
馮九卿不動聲色,點了點頭,掀簾離開了爽閣。
青紗如霧,慢慢降下,擋住了那道複雜凝視的目光,也擋住了爽閣外漸漸遠去的身影。
次日,京城會試第二日。
李密抓住了幾個傳謠之人,只是謠言已經傳開,阻止已經來不及,只能讓人儘量壓下這消息,或是用其它消息覆蓋了他。
馮九卿渾不在意,依舊在爽閣中畫着她的牡丹圖樣,悠閒輕鬆,在朝沉默守靜,更不多言,似乎姚家只是一過,她就自覺的功成身退,讓人無可挑剔的安分。
只是再安分,終究抵擋不注那刻意擾人的風波侵襲。
三日後,會試過,士子陸陸續續離開了考場,邢子濯黑着一張臉,氣沖沖地回了客卿府。
皆因入考場前發生的那事,他在考場之上始終靜不下心,眼前不斷閃過,都是那日姚家行刑,自己在不遠處的樓層中觀看,擡眼瞬間,卻見角樓之上,亦有兩人遙望此處。
他歡喜地看着那角樓上儀態非凡的女子,然而下一刻,他的女子就落入了別人的懷中,被藏進了看不見的地方,不知道在做些什麼可笑荒唐的事!
他靜不下來,也不可能靜下來!
馮九卿是喜歡她的,邢子濯一直如此篤定,他分明看到她變了臉色,是齊璞瑜主動抱住了她!就因爲她是太后,是被困在宮中的帝王嫡母,就成了深宮大院中被攝政王拿捏在手中的女人。
齊璞瑜,齊璞瑜……
他恨透了這個名字,很透着那個高高在山對他不屑一顧的人!憑什麼他位高權重,就連這樣無恥的事情都幹得出來?霸佔兄嫂,恬不知恥!這樣的人憑什麼當攝政王?他有什麼資格成爲君子?
“我可以幫你,”那個女人突然出現,吐露無比誘惑的言辭,“她不能跟你在一起,因爲她是太后,因爲宮裡有個攝政王,齊璞瑜如今是萬人之上,他可以爲所欲爲。”
那女人笑了笑,不顧他的驚訝,湊上前來,竟然脫掉了衣服,“公子,讓我幫你吧。我可以幫你得到太后,還可以把自己獻給你,公子……”
“公子?”
猛然一驚,邢子濯急促地喘 息着,怒視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下人,“幹什麼?!”
小廝一顫,忙擡起手,將自己手中的信件送了出來,戰戰兢兢道:“公子,這是公子入考場前,那女子留給小人的,說是等公子想通了,再去這個地方找她不遲。”
邢子濯盯着那沒有姓名的信封,心臟砰砰狂跳,終於,擡起了手,一把抓住了那封信。
“知道了,你下去吧,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否則,別怪本公子心狠手辣。”
小廝腳底發寒,連連點頭,飛快地告退。
邢子濯其實不想用這種方法,他知道姚家圖謀不軌,自然不想使用這個下下策,可是,對手是齊璞瑜,是東華攝政王,臉東華皇帝都要敬畏的存在,他沒有別的辦法了。
而那場讓人顏面盡失的殿試,則是一根***,徹底點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