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馮九卿將廖晴兒送出了皇宮。
廖晴兒不愧是大家女,即便頭一日摔得那般狼狽,頭上還頂着個大包,洗漱之後依舊端莊優雅大方得體,連說話都是斯斯文文的。
許應馮九玉救了她,廖晴兒礙於馮九卿的顏面,也很是鄭重地謝過了馮九玉,哪怕是被馮九玉當着面嘲諷了兩句“以後長點眼睛”,也只是青筋暴漲眼皮抽搐,臉色卻無半點變化。
廖晴兒即出慈榮殿,馮九卿便叫來魏嬤嬤,“昨日哀家吩咐的事情你可已經辦好了?”
“回稟太后,已經辦妥了,”魏嬤嬤看着廖晴兒的背影,淡淡道,“廖晴兒在太后宮中住了一日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宮裡宮外,相信姚家很快就能知道了。”
“還有呢?”馮九卿回頭。
魏嬤嬤捂脣輕笑,“放心吧太后,二公子住的宅邸就在咱們皇城根上,即便二公子出了皇宮,太后若是想見他,也只需到城牆上站着便可看見人了。”
馮九卿這才無聲了,馮九玉本也不喜歡住在攝政王府,他倒的確不在乎名聲如何,但如果此名聲會給馮九卿帶來麻煩,他卻是極在乎的。
至於昨日發生的事情,馮九卿一個字都沒有跟他提過。
她默了默,轉身將馮九玉帶進了內殿,屏退左右,輕聲道:“你既昨日受傷,阿姐便給你放半個月的假期,着你在府中好生休養。”
“半個月?”馮九玉挑眉,“爲何要這麼久?”
“因爲你‘傷重’,”馮九卿似笑非笑道,“你趁這段時間在府中好好養傷,你的同僚待你不錯,想來會經常去探望你,你也該交幾個朋友,府門就別關着了。”
馮九玉略沉思一番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笑了笑,卻道:“傷重之人不便,我那府中可有人照顧?阿姐,可記得給我找幾個美嬌娘啊。”
馮九卿瞪他一眼,“你想得倒美,還美嬌娘,阿姐是懶得費這個心的,那官牙手中有什麼便給你買什麼。”
馮九玉看了眼地面。
“嘖,”馮九卿無奈,扯他耳朵道,“行了,會給你找幾個養眼的,說來這件事也用不着阿姐費心,想來自會有人往你府中送人,你待如何?”
“送便送唄,”馮九玉不以爲意地笑道,“不過他也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氣,我這個人,最煩別人多打聽,他送來的人要是乖乖的不惹事倒也罷了,要是不乖,攆出去便是。”
這倒也符合他的脾氣,馮九玉微笑,“若是有合適的,便留下來。如今魏嬤嬤多半已經不得他的信任了,咱們也該多一個眼線。”
馮九玉勢在必得地笑,“放心吧阿姐,我的手段你還不知道嗎?”
馮九卿點頭,馮九玉混跡江湖古靈精怪,三教九流都使得轉,交下的奇人異士不可勝數,否則,那***中不長眼的甚多,怎會每一個靠近他的,都被他嚇得膽戰心驚?
午後將至傍晚,齊璞瑜派人來請,馮九卿沒有過多猶豫,起身便往紫宸殿中走。
批改奏摺的事情,齊璞瑜從未主動找過他,這次既然派人來請了,想必是遇到了難題,馮九卿若猜錯得沒錯的話,想來該是選秀之事。
果不其然,紫宸殿中,齊璞瑜與齊尚正對着新送上去的畫卷犯難。
“自小生長於京城,卻還是第一次知道遠離京中貴女這麼多,”齊璞瑜看着那堆成山的秀女畫像有些好笑,“有些人當面反對選秀,背地裡倒是準備了不少好苗子。”
齊尚撇嘴,“當面一套背地一套。”
齊璞瑜看了他一眼,正要說話,卻聽外面腳步聲動,擡眸望去,馮九卿着着一身紫荊碎花百褶裙走了進來,嘴角掛着一縷淡薄笑意,外罩薄紗猶如煙霞,將她襯得越發靈氣生動。
卻聽她道:“也未必然,姚家失了一女,必定會趁機廣撒網,姚派之女不少,禮部尚書等人也送人進來,十之八 九不是爲了爭寵,而是爲了幫你篩選姚派女。
腳步一定,馮九卿擡頭,定定看着齊尚,“皇上,她們中有敵人,卻也有我們的朋友,只是局勢複雜,有些人,需要你自己判斷是敵是友,你可做得到?”
齊尚一默,他不通男女之事,有些真情假意未必就能看得分明。
“朕……可以,”齊尚深吸口氣,兩手放在膝蓋上,氣勢瞬發,不怒自威,少年天子已有其不能言說的威壓。
“母后,朕可以。”
如果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那麼他之前所說的話,便就成了剛愎自用!
齊璞瑜嘴角一揚,同馮九卿下意識對視一眼,馮九卿愣了愣,又瞬間收回了視線,慢慢走上臺階。
昨日從這臺階上摔下的場景尚且歷歷在目,那暢快而默契的笑聲似乎還在繞樑,馮九卿走得異常艱難,立場兩個字壓得她幾乎喘不過去來。
坐上了太后鳳座,馮九卿強笑起來,溫和地看着齊尚道:“皇上不必擔心,你也不是一個人。皇上日理萬機,每日都要批改奏摺,後宮女子中必有輔國良人,自會助皇上一臂之力。”
說到這裡,馮九卿卻又話鋒一轉,又道:“其實昨日母后細細想過,這秀女對皇上們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齊尚怔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解,齊璞瑜卻是早就明白,“皇上年紀小,姚家以爲皇上甚好掌握,其實不然,這是其一。”
“其二,”馮九卿順勢將話接了過去,“所謂患難見真情,良人入宮便是一生,將來皇上若是施善政,也可放出一批人。但若其中當中有能輔佐帝王協理後宮的女子,未嘗不可納爲良配,還能爲皇上籠絡大臣。”
飛快地眨了下眼睛,馮九卿卻又戲謔道:“不過皇上年紀還小,這牀笫之事且不用說,先同朋友做起纔好。”
齊尚小臉一紅,“母后!”
齊璞瑜嗓子裡發出幾聲悶笑,神色曖昧地打量着馮九卿,莞爾笑道:“還有其三,便是姚太妃。小太后是不是想借着這個機會,將姚太妃在宮中的勢力壓下去,再立規矩?”
宮中既然進來了新人,那老人怎可還在臺面上作妖?皇上不封皇后,太后便是一宮之主,這卻是無可厚非,但太妃算什麼?
就算她是先皇的寵妃,但時過境遷,如今也該叫人知道知道,姚若華,只是一個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