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稀落落走出的臣子跪了一地,連綿算去竟有十一二位,六部三寺竟然都有!
馮九卿細心一看,竟發現還有好些人也在蠢蠢欲動,臉色登時黑如鍋底,“好個青史罵名!看來人證物證具在,諸位大人還是不死心,是嗎?”
齊璞瑜臉色也有些難看,話說分明,自證清白,好聽的言辭卻遮不住醜惡內心,這些人拼死力保姚子晉,只怕握在姚子晉的事情足以要了他們的命,不是罪大惡極,也是冤孽滔天!
衆人倒吸口涼氣,苦不堪言地跪在地上。
“太后,此等證據的確不足以定罪啊!我東華律法在上,豈有未拿藏捉姦就定罪的?空口白話,如何就能對重臣動手?”
“當年先皇何等器重姚大人,姚大人於國未嘗沒有貢獻,太后!難道就因爲片面之詞,便要定姚大人的罪嗎?”
馮九卿被他們氣笑了,猛地掀了簾子走出來,按住了險些蹦起來的齊尚,又看了眼齊璞瑜,冷聲道:“人證物證確鑿,還不足以定罪動手?幾位大人如此力保姚子晉,哀家是否可以懷疑,姚家在朝堂之上結黨營私?”
“臣等不敢!臣等只是站在公義上發言……”
齊尚拳頭捏得死緊,“好個公義,你們……很好。”
“既然是公義,那本王倒要問一問,”齊璞瑜神色陰沉,步步緊逼,來到了那所謂“公義”的人面前,居高臨下,滿含殺意,震怒而衙役,“按我東華律法,貪污過百萬者該當如何?”
那人渾身一顫,“這,我……”
薛世冷哼,“臣知道,貪污過百萬者,理應革職查辦,若是查明屬實,輕者抄家滅三族,餘者發配邊疆!重者滿門抄斬,以儆效尤!”
此話一出,朝中驀地死寂,姚子晉霎時間面如死灰。
齊璞瑜目光冰冷,嘴角上揚,又問:“那麼,誣衊先皇,又該當何論?”
薛世一板一眼道:“誣衊先皇,輕者犯上,理應脫下官服,重責五十,逐出京城,舉族三代不得參加科舉;重者,該當庭杖斃。”
“很好,”齊璞瑜握緊了拳頭,慢慢俯身,冷聲卻問跪着的人,“本王問你們,維護此等之人,該當何罪?”
薛世並未說話,寂靜的行政殿中,只有衆人不斷加重的喘 息,和地面不斷低落的冷汗,齊尚控制不住地站了起來。
馮九卿緩步上前,聲色俱厲,“攝政王在問你們話,你們都聾了嗎?”
那人渾身一震,近乎絕望地痛哭出聲,“臣答,臣答……是爲,同罪!懇求皇上,從輕發落!”
現在想到從輕發落了,方纔又在幹什麼?
馮九卿冷笑,卻見姚子晉勃然大怒,一指那人,似要破口大罵,但卻不知爲何,又停住了,面色猙獰地怒視着他,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你、你們!?”
“行了!”馮九卿迅速同齊璞瑜對視一眼,清脆的聲音驀然一沉,“此事罪證確鑿,無須多審,來人,即刻將姚子晉打入天牢,查封姚家,明日午時,即刻問斬!”
“明日!?”姚子晉瘋狂大吼:“臣不服!太后,你這是栽贓,臣不服!!”
“栽贓又如何?”
倏地,行政殿中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瞪圓了眼睛看着馮九卿。
卻見馮九卿嘴角一揚,冷冷道:“何況並不是栽贓,姚子晉,能有今日,都是你自作孽不可活!這天下,是齊家的天下,不是你姚家的天下!哀家要三更死,你活不過五更!”
“證據不足?空口白話?哀家卻認爲死證已在!”馮九卿猛地轉身,盯着齊尚,笑了一下,“什麼青史罵名,哀家無懼!世人要罵,由他來罵,哀家足可唾面自乾!若不爲東華剷除你這毒瘤,哀家纔要死不瞑目!”
“禁軍,還愣着幹什麼?給哀家即刻割了他的舌頭,拖出去!別玷污了這朝堂!”她略略回頭,又對上竟然在笑的齊璞瑜,“至於爲姚子晉求情之人,吏部尚書,哀家命你派人入其府中徹查三年府中賬簿!敢有徇私,格殺勿論!”
雷霆之聲在每個人耳中炸響,久久無人出聲,震撼不已。
走到門口的薛放愣了良久,才終於反應過來,心臟劇烈地跳動着,沉道:“來人,將一干人等帶下去!”
哭求哀嚎震破天宇,官帽跌落,官服墜地,權力之毒無聲無息將一腔熱血染成了泥潭,當頭棒喝卻讓人下意識精神一凜,深陷泥潭的人已經註定了結局,在泥潭邊試探的人臉色發青,下意識地退縮了回去。
吏部尚書後知後覺俯身見禮,“臣、臣遵旨。”
齊璞瑜眼波微動,劇烈的心緒被平和的外表死死壓住,卻免不了還是透露了一絲。
“太后殺伐果斷,本王佩服。”
齊尚漲紅了臉,少年天子努力維持的沉穩到底沒有齊璞瑜那樣堅定,鼻子一酸,眼中竟有些淚意閃動,“母后,兒臣會記住的。”
記住她願意爲自己揹負青史罵名,記住她爲自己剷除毒瘤。
馮宇怔愣地看着自己的女兒,一種難以言喻的陌生和震撼讓他啞口無言,那個曾也伏在他膝上笑鬧的年輕女兒,如今竟能如此殺伐果斷,不惜一切……
邢子濯更是無言,若不是那自尊支撐着,方纔吏部尚書行禮之時,他便險些雙膝發軟,跪倒在地。
可一擡頭,卻見馮九卿與齊璞瑜相視一笑,仿若至交多年,眸中流轉着他看不懂的東西。
忽而,兩人齊齊回頭,目不斜視地走向了自己的位置:太后鳳座,攝政王位。
她道:“太妃姚若華,念爲先皇之妃,打入冷宮,皇上可認同?”
他道:“工部員外郎一家助紂爲虐,念爲從犯,誅三族。董泰若、邢子濯有功,賜萬兩白銀,田宅十戶,加封朝堂客卿,皇上可認同?”
齊尚坐回龍椅,道:“準。”
今日的早朝並不長,陽光還沒有完全覆蓋住這種威嚴神秘的宮城,但所有人一出行政殿才發現,自己的背後,竟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被冷汗溼透。
唯有馮九卿與齊璞瑜兩人,雖然憤怒有之,怨恨有之,卻已經安之若素,沉穩如初。
走到了龍椅邊上,馮九卿習慣性地伸出手,齊尚伸手去握,馮九卿卻不知想起了什麼,突然將手收了回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皇上,今後,您得自己走了。”
齊尚手臂一僵,不明所以地擡頭,看向了齊璞瑜,卻見齊璞瑜也道:“皇上,您該去紫宸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