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急了，又扯着她的衣服問了一遍。
“太后，您告訴我啊！”蘇雪急得跺腳，“我的母親真的那麼不好嗎？可是、可是盛朝的使者說了，母親是很愛我們的啊！她不愛我們，爲什麼要生下我們呢？”
“外面好多人都說我們不好，他們還罵哥哥，嘲笑爹爹，爲什麼啊？雪兒不懂……”
馮九卿和齊璞瑜都有些爲難，艱澀道：“外面的人說什麼，都是嫉妒雪兒可愛，這樣吧，哀家下一道懿旨，不准他們亂說好不好？”
這樣誘哄小孩的語氣通常是可以奏效的，但今日不同，蘇雪根本聽不下去，哭得悽慘又傷心，非要從馮九卿口中得到否定答案。
好像馮九卿的否定對她來說很重要。
馮九卿看了半日的美人，頭還昏沉地，哪裡經得起她鬧騰，不由得揉了揉眉角，“雪兒，你的母親……應該是很愛你的，真的。”
“那她真的那麼不好嗎？”蘇雪倔強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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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九卿臉色難看，齊璞瑜皺眉上前，稍稍用力將她的手扯開，牽到自己面前，忍了忍心中的鬱冷，強笑道：“你太后娘娘身體不適，雪兒乖一點，有什麼話明日再問好不好？”
蘇雪者纔想起馮九卿受傷的事情，臉色頓時紅了紅，“我忘了，我，對不起，太后娘娘，我不是故意衝撞您的，真的，我沒看見，我、我下次不再宮裡亂跑了……”
齊璞瑜暗暗點頭，看來還是不算是朽木不可雕。
可忍了忍，蘇雪還是忍不住問：“太后娘娘，我的母親——”
“你的母親通敵叛國、密謀篡位乃是不爭的事實，你的舅舅出賣東華，逼迫前大理寺卿謀害先皇罪不可赦，你的母家三番兩次設計太后，令太后幾番生死，更是有目共睹！”
擲地有聲的言語隨風而入，冰冷徹骨。
齊璞瑜皺眉，看向大步走進的齊尚，“尚兒，別說了。”
齊尚看了看他，復又低頭，凝視着淚如雨下卻不敢出聲的蘇雪，抿了抿脣，聲音突然柔了下來。
“但你的母親自詡高傲，絕非自甘下賤與人胡亂苟合之人，她生下你兄妹二人，乃是拼了一條命，絕非外面的人說得那麼不堪。”
馮九卿莞爾，目光柔和，“聽到了？”
“先帝之妃縱然有錯，事實不可改之，但謠言誣衊之事卻不可取，對先帝也是一種侮辱，”齊璞瑜沉聲道，“此事交給我們處置，雪兒回去讀書，好不好？”
蘇雪白了臉，她還有好多事情想問，可齊尚一出現，她就忍不住想起自己被掐住脖子提起來的事情，頓時什麼都不敢問了，還害怕地躲了一下。
齊尚心情頓時更差，“你躲什麼？”那天大吼討厭自己的時候，膽子不是很大？
“我我我我想起哥哥還在等我！”蘇雪閉上眼一陣大吼，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地竄走了，小發包跑得一顛一顛的。
衆人：“……”
齊尚臉色鐵青，咬了咬牙，“……醜丫頭，不知好歹的東西！”
齊璞瑜與馮九卿對看兩眼，撲哧一聲，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讓你嚇唬他們，還管他們小黑屋？哦，對了，你還嫌棄她，得，這回好了，人家偏就躲着你，你準備如何？”
齊尚：“哼，朕樂得自在。”
“是麼，那就好，”齊璞瑜端起茶杯，意味深長地同馮九卿交換眼神，“就怕有些人啊，嘴上是一套，心裡又是另一套，嘖，可憐啊。”
馮九卿忍俊不禁，吃吃笑着，又叫齊尚臉色青紅不定，俊美豔麗的一張臉硬是板着，面無表情地尷尬着。
小半個月後，永樂城終於恢復了平靜，齊璞瑜一出手便將幾個傳謠之人拉到街市上鞭打三十，堵上了衆人看好戲的嘴。
馮九卿在城門上瞧着，看見好些異邦人也在圍觀，衆人訕訕，纔算是滿意。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永樂城中，那還在修建的宮殿裡又涌入一批新的雕刻師，而小合宮裡的新良人也終於養好了傷，可以出來自由活動了。
馮九卿在慈榮殿接受了她的拜見，自然是皇后帶着她來，宮規禮儀學的倒是不錯，挑不出奇怪的地方，馮九卿賞了個手鐲，而後便打發了人出去。
如今人才剛進宮，還不是一舉動手的時候，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得先慢慢讓她犯錯，錯誤越多越好，最好多到可以牽連家族的地步。
各地秀女的畫像經過精挑細選，也終於慢慢送入皇宮。
齊尚過十八歲生日的時候，宮中又多了兩位兩人，馮九卿千挑萬選，又讓人在宮中學了一個多月的規矩禮儀看心性，最後齊尚也只指了兩個人，還是毫無背景的兩個人。
馮九卿無語地瞪了他半天，齊尚撒個嬌，也就罷了。
年後，戎狄入侵邊境，邊境開戰，趙子明帶人前往北方。而步珏步侯爺卻帶着雲弱去了雲丹，依舊以使者之名，不過帶着兩萬精兵。
齊尚還裝模作樣地請盛朝給予幫助，盛朝自然想辦法推脫了，附加條件一個。
道是：如今皇室爭寵，皆因太子未立，若是能夠迎回王子公主，自然便能平定內亂，有餘力幫忙拿下雲丹。
齊尚看了回信只冷笑，隨手便就扔了，拿着當初和盛朝簽訂的盟約沉吟半晌，嚇得周公公隨時都準備下跪大喊“不可啊”三個字。
而就在這個時候，兵部尚書上書，請求送回羅氏一家。
“送人回去？現在？”馮九卿都聽愣了，“這個兵部尚書莫不是敵人派過來的奸細？”
齊璞瑜擡手便朝她臉上掐過去，“胡言，這話可不能亂說。兵部尚書是佔着兵部位置不辦事，但也沒到通敵叛國的地步。”
馮九卿涼涼地“哦”了一聲，“那想必就是太蠢了。”
“是太貪心。”
齊璞瑜勾起嘴角，站在了偌大殿堂，眺望永樂城十二長街上密密麻麻的樓閣亭臺、長街上精神磅礴的禁軍侍衛、車水馬龍間數之不清的金銀流水。
“兵部有用的人卻都不在自己手上，他們立功，他未必能討好處。國庫充足，劉積玉每日笑臉相迎，可他卻不一眼。”
“嗯？”馮九卿神色一動，“尚兒查出什麼了？”
“收受賄賂罷了。”齊璞瑜側頭，傍晚殘陽如血，照射在他們兩人身上，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越來越長，衣袂輕揚，就像一副流動的畫，讓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間。
他握住馮九卿的手，“時候到了，你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