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澤屯兵邊境的消息,在羅華公離開京城的第三日傳入京城。
三足鼎立的朝堂習慣了得過且過,爭權鬥狠多是頭家鬧起來,下面的人只需附和,真正想幹實事的人看慣了,失望了,也就不怎麼說話了。
但戰字當頭,人人自危,到底還是有人坐不住。
齊璞瑜本就叮囑了人在朝堂奏請出兵,但他的人還沒有站出來,便已經有人心急火燎地跪在殿上急道:“羅華公出我京城不足三日,而南澤已然陳兵關外,足見南澤預謀已久,此時若不出兵,我東華危矣!”
“攝政王,南澤使臣存心不良,在我東華朝廷多番挑釁,而今又兵戎相4向,東華危在旦夕,耽擱不得啊!”
“懇請太后,即刻出兵!”
齊璞瑜大爲意外,看來這朝堂之中倒還是存了些有眼睛的人不隨波逐流,目光不由得看向了小皇帝。
他早就和小皇帝打過招呼,只要小皇帝點頭,就算不用玉璽聖旨,他也可以立刻出兵,去對付那並不存在的關外陳兵。
小皇帝老老實實地念着太后給他書寫的臺詞,“衆卿家所請有理,羅華公居心叵測,南澤妄自興戰,朕便令攝政王領兵——”
“皇上且慢!”
小皇帝話還沒有說完,姚國相便站了出來,他沉着臉。
“皇上,出兵並非小事,何況這消息並沒有真憑實據,也無八百里加急來報,若是貿然出兵,到時卻發現此消息爲虛假,反起戰亂啊!”
行政殿豁然一靜,隨即,反撲的聲音如潮水般陡然掀起。
“國相此話何意?難道非要等到八百里加急而來,那邊關早就打起來了,到時死傷無數,國相可能負責?!”
“姚國相身爲護國之人,竟然如此膽小,就算這是誤會一樁,到時我等將兵馬散去即可!倘若是真,損兵折將、攻城略地,這等損失,誰來負責?”
“國相當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非要等人打進家門了再行動,那和跪地投降有什麼區別。國相莫非是老糊塗了吧?”
姚國相臉色難看,他分明和羅華公約定好了,便是有戰亂將起,也不至於“陳兵”之重。
若是此刻出邊,邊門一關,必然四處搜尋羅華公,他那些銀子豈不是打了水漂?
再者說了,他和羅華公簽了契約,此事若是曝光,他姚家在東華再無立足之地。
更何況,小皇帝竟然還要攝政王齊璞瑜出動,倒是若將事情鬧大不可收場,他性命難保!
“出兵犯關,必有證據!”
姚國相掃了眼齊璞瑜,冷笑道:“不過聽了一句百姓傳言,便要出兵,諸位莫非忘了,我東華現在國庫空虛!”
此話一出,滿堂皆寂。
兵器、糧草、藥物、兵馬都需要用錢,國庫空虛,又哪裡來那麼多錢?
姚國相更進一步道:“諸位可還記得淮水秋汛?東南戰事一起,萬一其它國家也聞風而動,我東華豈不成了被瓜分的砧板魚肉?”
馮九卿面無表情地看着公卿爭論不休,眼神微微眯起,朗聲忽道:“那不知國相有何想法?可以兩全其美呢?”
衆人一愣,馮九卿不疾不徐道:“國相振振有詞,想必也考慮到此消息爲真後要承擔的後果吧?那敢問國相,可想好應對之策?”
姚國相囁嚅了兩下,我這象牙笏的手微微收緊。
“老臣以爲可以暫緩幾日……”
“若是恰巧這幾日戰事興起又該如何?”馮九卿咄咄逼人。
“國相若敢擔保,不如立下軍令狀,如何?在朝衆人,誰敢擔保,便在哀家面前、在皇上面前,用性命立下一紙軍令狀,如何?”
姚國相瞬間不說話了,臉色晦暗,目光陰沉地掃向身後,卻無一個敢對上他的目光。
誰也不敢拿自己生命和仕途開玩笑,國相不敢,難道他們就敢嗎?自然是避之唯恐不及。
齊璞瑜嘴角微揚,快刀斬亂麻,不愧是小太后。
思及此處,齊璞瑜從攝政王王位上站起了身,淡淡道:“皇上,太后,國相所請也並非全無道理,既然如此,臣倒是有一個勉強或可兼顧的辦法。”
衆人的視線霎時間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小皇帝瞪大了眼睛。
“齊叔伯有何辦法,速速說來。”
齊璞瑜對着小皇帝眨了下眼睛,看向那珠玉垂簾。
“國相所估計,無非就是大軍壓陣,戰爭不意而發。既然如此,我們何不換個說話,臣願領三萬人,以巡遊之名前往邊關。”
馮九卿緩緩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兩步,聲音微冷。
“南澤陳兵三十萬,三萬兵馬不過是杯水車薪,攝政王可想清楚了?”
齊璞瑜抱手行禮,“臣,思之再三,十分清楚。”
朝堂之中,鴉雀無聲,靜若寒蟬。
姚國相意味不明地擡起頭,蒼老的眼中劃過一絲精·光,嘴角微微上揚。
他改變主意了,讓齊璞瑜出兵,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而想來,若是羅華公速度快得話,要順利離開東華,也不難。
畢竟,可以除去政敵的好機會,可不是經常都有的。
許久,垂簾聽政的太后沉嘆口氣,好似對齊璞瑜的提議感到十分欣慰,又十分擔憂。
“攝政王,三萬對三十萬,畢竟危險,這樣吧,哀家再給你兩萬騎兵。五萬兵馬,由攝政王率領前往邊關,即日出徵,護我河山!”
攝政王言辭正色,“衛護江山,臣,萬死不辭!”
話說到這份上,已經無人反駁了,但五萬兵馬對上三十萬,即便攻城戰對他們來時利大於弊,結果也殊易料想。
有人雖有微詞,但最終該是被姚國相壓下,他們想向馮九卿求助,馮九卿卻根本不曾理會。
也是,馮家、姚家與攝政王本來就不對付,給他五萬兵馬已是足夠了面子。
攝政王手握兵權,到時候一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再行調兵,也不是不行。
下朝之時,馮九卿當着衆人的面一板一眼道:“攝政王胸懷大義,哀家甚是感動,東華有攝政王在,乃是一大幸事,王爺,務必凱旋。”
小皇帝掙扎了片刻,也忍不住自己開口。
“齊叔伯,朕等你凱旋。”
齊璞瑜不卑不亢地應了,“還請皇上、太后放心,臣一定會守住東華,不讓南澤之人進犯一絲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