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尚還記得那年御花園中,剛入舊皇宮的秀女在御花園裡鬧騰起來,他和齊璞瑜時運不濟,恰恰就在園中閒聊,被鬧騰得兩臉無奈。
虧得是馮九卿霸氣前來,將那些人壓下,其中恰有柳芷若。
柳芷若恰恰是齊璞瑜選中的人,雖然她也未必知道自己是因爲齊璞瑜暗中操作,否則以那跋扈性子,馮九卿未必能讓她留在宮裡——怕嚇着齊尚。
齊璞瑜聽齊尚三言兩語說完,卻未生氣,先怪道:“柳芷若爲何要針對慈榮殿?”
她就算蠢,也不至於蠢到馮九卿昏睡不醒、皇帝正值暴怒的時候說這些話,怎麼聽怎麼像是有人攛掇的。
齊尚木然地看着他,好似理直氣壯。
齊璞瑜挑了挑眉,卻看出幾分心虛,突然笑了一下,“忘了問了?是因爲政務繁忙,還是因爲懶得問?”
齊尚眨眼,“想來就是底下人犯蠢,如若不然,便是宮中其它妃子藉機設套,朕心裡煩悶,哪管得了那麼多?”
“這不行,”雖然疲累,齊璞瑜還是多嘴勸道,“我知道你是擔心太后無暇多問,但你母后若是知道有人拿她當槍使,想來是不以爲意的,可卻會擔心今日有人算計她,明日便有人算計你……”
齊尚伸手扣了下鼻樑,齊璞瑜搖了搖頭,又道:“你若是嫌麻煩,不如將這件事交給華裳。”
“華裳?”齊尚挑眉。
齊璞瑜點頭,似笑非笑道:“當初姚若華爲亂後宮,華裳盡忠職守待在你身邊,看似軟弱可欺,卻至始至終屹立不倒,皇帝莫要告訴本王,當初扮豬吃老虎,沒有她的功勞。”
齊尚尷尬了一下,“這個,其實也有小舅舅的功勞。”
齊璞瑜意外道:“馮九玉?”
“是,”齊尚想了想道,“華裳是生母所留,雖然盡忠職守,但畢竟沒有見過大世面,朕也應對倉促,華裳只叫我討好母后和齊叔伯,別的尚不知如何。”
“誰想馮九玉溜進皇宮,不巧正好聽到我們說話,便索性藏在後宮教導我們,甚至,”他咳了聲,有些臉紅,“還告訴了朕不少母后和齊叔伯的喜好。”
齊璞瑜:“……”怪道那個時候他總覺得齊尚很想小時候的自己,心中喜愛,原來有後援。
忍俊不禁地捂了捂嘴,齊璞瑜笑盈盈道:“總歸華裳看過了這麼多的後宮爭鬥,眼睛雪亮,你不如將此事交給她調查。”
齊尚點頭,正要說什麼,魏嬤嬤卻從外面走進來,手中端着藥碗道:“皇上,先讓奴婢給太后喂藥吧。”
“給我吧。”齊璞瑜伸手接過。
魏嬤嬤也不推脫,將藥碗交給了齊璞瑜,便靜靜站在一旁。
齊尚看了她一眼,問:“那醜丫頭餓死了嗎?”
齊璞瑜扶着馮九卿,嘴角莞爾,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齊尚,低頭對着馮九卿明知故問,“唉,這嘴硬心軟的個性也不知隨了誰,莫非是小太后?是不是九兒?嗯?”
齊尚:“……”
魏嬤嬤失笑,“皇上放心,小孩子胃口小,一日兩個饅頭便夠了。奴婢想着他們的確犯了錯,也沒送太多東西進去,合該受些懲罰,如此,想來太后知道了也不會太過心疼。”
齊尚想起幼時冷宮生活,雖然胃口小,但餓得快啊。
他扯了下嘴角,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板着臉一語不發,就看着齊璞瑜給馮九卿喂藥。
馮九卿面色如常,只是還像躺在噩夢盡頭唯一的溫牀上,溫和淡然的表情裡透着異樣的堅定,可以驅散一切妖魔鬼怪。齊尚每每躺過噩夢,都會回憶起齊璞瑜外出打仗時,他們馮九卿堪稱相依爲命的時間。
想到這裡,齊尚的面上的陰雲又加重了一分。
安靜的慈榮殿裡只有齊璞瑜喂藥的聲音,好半天馮九卿才重新躺下,第二日的時間也才過了一半而已。
“太后醒了,讓人去紫宸殿告訴朕。”齊尚站起身,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慈榮殿。
齊璞瑜也沒有過多挽留,如今整個朝堂的事情都壓在他一個人的身上,他知道他很辛苦,但他已經長大了,若是不主動開口找他幫忙,他不會過多插手他的事情。
魏嬤嬤送人離開,回頭站在屏風內打量齊璞瑜,看他眼袋沉重,睡意沉沉,便道:“王爺,不如你就在這裡休息片刻吧,您精神不濟,太后醒了也會擔心的。”
魏嬤嬤如今是深諳讓齊璞瑜服軟的精髓,一句話便讓人猶豫躊躇,而至於一頭倒在了馮九卿身邊。
“你們都下去。”
魏嬤嬤招手讓外面的宮人暫時離開,自己拿了一雙鞋墊在旁邊擺弄,一時間竟有些歲月靜好的錯覺。
傍晚時分,禁軍傳來消息,小黑屋裡的兩兄妹不知在幹什麼,鬧騰不休。
魏嬤嬤不放心,讓人去看,才知道那小丫頭竟然想用苦肉計離開,氣得齊尚才收斂的怒氣又磅礴起來,一人兩個饅頭,直接變成了一人兩個窩窩頭,只一半饅頭大小。
魏嬤嬤本來還打算過去看看,聞訊也不去了,心道蘇雪這丫頭鬼精靈得很,可惜就是太天真,還看不出來皇帝的用意。
傷了太后,不關幾天禁閉,難道還好言安慰他們不成?
這會若是不罰,後面就該動真刀真槍了,也虧得這幾年齊尚用了心,否則那天就直接掐死蘇雪了,也未可知。
將此事放在腦後,魏嬤嬤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不想再管,只吩咐皇后別讓兩個孩子出事便是。
馬上就要到第三日了,若是太后今日醒不來,齊尚如何不知道,但齊璞瑜怕是真的要殺人了。
第三日的晌午,齊尚來到了慈榮殿,就在馮九卿牀前和齊璞瑜下起了棋,皇后在旁陪侍。
魏嬤嬤看了眼皇后身邊的女官,不動聲色地給華裳使了個眼色,華裳點頭,悄悄下去打點,具體何時,無人知曉。
將至正午,兩叔侄的一盤棋還沒下完,棋盤走勢可以稱得上是不堪入目了,任何一個會下棋的人看到那期盼怕是都會氣得掀桌。
這天下最該善棋的人活生生下出了千古第一爛棋,可見其心根本絲毫都沒往棋盤上放。
忽一陣風吹了進來,屏風外眉目凝重的院判似是感受到了早冬的冰冷,驀地打了個寒顫。
一個宮女從外面匆匆闖入,來到江如雪耳邊說了幾句話,江如雪躊躇片刻,道:“皇上,蘇小姐那邊鬧肚子疼,要不要——”
江如雪話還沒說完,齊尚便氣得拍桌,“那就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