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軍大營在北城外,李沙陀率領百餘斥候在風沙中艱難行走,一直繞到唐軍大營的西北面,這裡是順風,風力強勁,令人立足不穩,如果不蹲下的話,彷彿要會被大風吹走。
斥候們找到了幾堵石牆,在牆後蹲下,這裡原來是一座廢棄的大宅,長年被風沙侵蝕,只剩下幾段殘垣斷壁,十幾名輜重兵分別從三頭駱駝身上卸下了幾捆重物,這是一架小型投石器,被拆成幾部分由駱駝託運,可以將十幾斤的重石投出百餘步遠。
輜重兵迅速捆綁安裝,很快便組裝成一座高一丈的投石器,這時一名斥候從黑暗中奔來,指着西南方向道:“唐軍軍營就在百步外,從外面矛刺到裡面大帳大約有五十步遠,地上還撒有不少鐵蒺藜。”
李沙陀冷笑一聲,唐軍的紮營方式還是和中原一樣,並沒有考慮到敦煌的實際情況,今晚就讓他們嘗一嘗敦煌夜風的厲害,他立刻令道:“準備火球!”
斥候們從駱駝箱子裡取出了十幾只黑色的火球,是用火油布纏繞而成,大小如巴斗,球芯是鑄鐵丸,這樣便使它的重量達到十斤,在無風狀態下可以投射出百步左右,但在風力強勁的夜晚,藉着風勢,可以投射出一百五十步遠,足以投進唐軍的營帳中。
一隻火球放進了鐵兜子,數十名士兵拉開了投石機,兩丈五尺長的投杆被拉彎到極限,一名士兵點燃了火球,火球迅猛燃燒,在強風中扯出了長長的火舌。
“放!”李沙陀一聲令下,火球騰空而去,在灰濛濛的夜空形成一個明亮的圓點,向唐軍大營飛騰而去。
火球越過哨塔、越過密集的矛刺,飛進了唐軍大營,‘轟!’的一聲。火球砸中了一頂大帳,帳內的士兵被驚醒,紛紛驚慌地衝出大帳,緊接着大帳被點燃。藉着風勢,迅猛地燃燒起來。
“當!當!當!”哨塔上的警報鐘聲緊急敲響,在刺耳警報聲中,又一顆火球劃過黑暗的夜空,飛進了唐軍大營,這一次砸在地上,火球反彈。衝進了一頂大帳中,帳內士兵連滾帶爬跑出,火球將大帳帳幔映照得通紅,大火很快從帳內燃燒起來。
火球射進了唐軍的西北角,這裡是步兵的營地,此時士兵們紛紛從夢中驚醒,驚恐萬分地奔出營帳,聚集在帳外地空地上。很多人還是光着腳,在寒風中被凍得瑟瑟發抖,數百名士兵在撲打着幾頂燃燒的大帳。李孝恭也快步奔到西北角,厲聲喝問:“出了什麼事?”
“殿下,快看!”
李孝恭一擡頭,只見天空中一隻火球呼嘯而至,幾名親兵連忙推開他,火球掠過他頭頂,轟地砸中一座營帳,大帳片刻燒出一個大洞,火球掉進帳內,帳幔迅速燃燒起來。
“撲滅大火。不准它蔓延!”
李孝恭大聲喝令,他氣急敗壞地衝到大帳邊,一名士兵指着風沙中的隱隱亮點,“殿下,就在那裡!”
李孝恭凝視片刻,回頭對一名將領道:“速率一千騎兵前去剿滅火源隋軍!”
將領轉身奔去了。這時又有一顆火球砸進營帳中,這是第七顆火球,儘管唐軍士兵拼命撲火,但風力太強勁,火借風勢,一頂大帳的繩索被燒斷,燃燒的大帳碎片被吹上半空,一連點燃了七八座營帳,大火開始燒成一片......
黑暗中,隋軍士兵又將一顆火球放上投石機,就在這時,一名哨兵飛奔而至,大聲喊道:“快走!唐軍騎兵出來了。”
李沙陀當即立斷令道:“毀掉投石機,立刻撤走。”
隋軍士兵紛紛抽刀劈砍,片刻,投石機散架坍塌,他們抱着最後幾顆火球飛身上馬,向北方奔去,很快消失在風沙之中。
不多時,唐軍騎兵找到了攻擊地點,除了一架被損毀的投機外,其餘人和物品皆無影無蹤。
唐軍大帳內,李孝恭發現事態已經嚴重了,根本撲滅不了火,整個西北角的一百多頂帳篷都被點燃了,火舌騰空,在呼嘯的風聲中熊熊燃燒,他心裡明白,要麼是整個營地全部被燒燬,要麼是自毀一半。
“所有營帳全部拆除!”
李孝恭騎馬奔跑下令,應付這種大火,至少還要有兩百步隔離區,他馬鞭一指距大火兩百步外的一片營帳,“先拆這邊,分出隔離區!”
這時,史萬寶奔上來道:“殿下,要防止隋軍趁機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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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提醒了李孝恭,他連忙令道:“你率四千騎兵出營防禦,若有動靜,無論是什麼人,都給我亂箭射殺!”
“遵命!“
史萬寶調轉馬頭趕去集合騎兵,步兵士卒則忙碌地拆除營帳,大羣士兵則逃到西南角,這時,火勢越燒越大,數百頂大帳被點燃了,這是整個步兵營區域,都在狂風中熊熊燃燒,形成了一片火海。
李孝恭騎馬來到西南角,這裡已聚集了六七千步兵,大部人都沒有了盔甲,很多人是光腳,穿着單薄的中衣,在寒風中凍得蜷縮成一團,也看不見盾牌長矛,約一半人手上有一把橫刀,李孝恭回頭望向火海中,士兵們的武器裝備基本上都被大火吞沒了,他長長嘆息一聲,這場仗讓他怎麼打下去?
........
城頭上站滿了隋軍士兵,三裡外的唐軍大營內火勢迅猛,在夜色中清晰可見,士兵們議論紛紛,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火會給他們什麼樣的戰機,蘇定方面帶冷笑,他第一天到敦煌時就發現了敦煌的夜晚極利於用火攻偷襲,當時他是考慮偷襲李兆錦的營地,卻沒有想到最後用到了唐軍的頭上。
這場大火雖然不至於讓唐軍死傷慘重,但至少能給唐軍士氣一個沉重的打擊,使他們在軍資上遭遇巨大損失,等對方糧草不濟,士氣極度低迷時,便是他出擊的時刻。
大火一直燒到一更時分才漸漸熄滅,城外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只有狂風尖利而刺耳地呼嘯着。漫天沙塵,遮蔽了視線。
次日,天漸漸亮了,風也小了很多。原野上露出了暗黃色的本色,朦朧的晨曦中,隱隱可以看見唐軍大營,營帳都不見了,只剩下一片焦黑。
這時,一名斥候騎馬疾速奔來,在城頭下大喊:“蘇將軍!”
蘇定方探頭問道:“唐軍情況如何?”
“稟報蘇將軍。唐軍已經不見了,他們已連夜撤離!”
蘇定方一下子愣住了,這是怎麼回事,氣勢洶洶而來,卻連夜逃走,一次偷襲似的火攻便將他們嚇破膽了嗎?
“還有什麼剩下的物資嗎?”
“回稟將軍,除了幾百頂燒燬的大帳,什麼都沒有剩下。糧食、帳篷、矛刺都被他們帶走了。”
李沙陀大喜,“蘇將軍,敵軍倉惶而逃。正是我們追殺的機會,下令吧!屬下願率騎兵追擊。”
蘇定方搖了搖頭,唐軍一樣物資都沒有留下,說明他們是有條不紊地撤退,他們的五千騎兵沒有受到任何損失,昨晚都出營了,以李孝恭帶兵的謹慎,他絕不會大意,絕不會給自己留下追擊的機會,說不定這是他誘兵之計。
“不可追擊!傳我的命令。今天不準開城!”
數十里外的一片沙丘後,五千騎兵列隊整齊,李孝恭頭戴金盔,身披銀甲,手執一杆馬槊,目光冷厲地望着遠方。在他們身後,唐軍步兵已經遠去,但李孝恭並不急於撤退,他在等待隋軍的追擊,或許他還能抓到最後的機會,真正的隋軍只有三千人,其餘軍隊都是李兆錦的涼軍,他們整編的時間太短,還不足以形成強大的戰鬥力,唐軍還有一線機會。
李孝恭耐心地等待着,一直等到中午時分,遠遠地,一名唐軍斥候飛奔而至,“啓稟殿下,隋軍沒有任何動靜,敦煌城的大門到現在依然沒有開啓。”
李孝恭無奈地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的伏兵之計已經被對方看破了,對方不肯和自己硬拼,他只得回頭令道:“撤軍!”
五千騎兵調轉馬頭,浩浩蕩蕩向常樂縣方向而去,唐軍滿懷希望而來,卻無比失望地撤退了。
.........
長安城,唐隋之間的談判陷入僵局,雙方主要就敦煌郡的地位和歸屬,兩方爭執不下,隋朝認爲敦煌郡一直是大隋的領土,被李軌所竊,現在隋朝出兵驅趕涼國軍隊,奪回敦煌郡,是天經地義,敦煌郡理當屬於隋朝的一部分。
而唐朝卻堅持說李軌的涼國已經向唐朝投降,那麼涼國所有的土地都應該屬於唐朝,其中也應該包括敦煌郡,所以敦煌郡應該屬於唐朝疆域,雖然被隋朝所佔,但唐朝並不承認,唐朝認爲敦煌郡應該是一塊爭議地域,達成的和解協議中並不包括它,也不包括伊吾郡。
雙方各執己見,互不相讓,無法達成和解協議,算起來,杜如晦在長安已經呆了整整半個月,雙方依然沒有妥協的跡象,再過兩天,就要進入十二月了。
這天一早,杜如晦剛剛起牀,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只聽魏徵在外面焦急地喊道:“杜相國,太原緊急消息!”
杜如晦穿上鞋上前開了門,見魏徵滿臉興奮,便笑問道:“魏侍郎這麼高興,可是有什麼好消息?”
“正是!”
魏徵取出一封信,急不可耐道:“聽送信人說,唐軍已經被迫撤離了敦煌郡,現在敦煌郡和伊吾郡已完全被我們控制。”
杜如晦眼睛一亮,呵呵笑了起來,“真是這樣的話,我們回家的日子就快到了。”
.......
【天氣寒冷,老高也不幸感恙了,大家要注意保重身體,多添衣服,莫耍小夥,身體好纔是幸福的保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