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吃完丁少子所組建的僞團練的團丁之後,演寧又說服自己的祖父出面,把九龍鎮有名望的士紳、耆宿全都請了來,一共有十幾個人。這些人要麼在九龍鎮有錢有勢,要麼就是德高望重,是一羣在九龍鎮富有影響的人。
秦之初深知如果想在寧清縣站穩腳跟,就必須要對這批人進行拉攏,要讓他們安居樂業,擁護自己的統治才行。
秦之初沒有什麼仇富的心理,更沒有想過要劫富濟貧,他是認真研讀過史書的,縱觀本朝以及前朝歷史,不管是哪個君王當朝,世間都是有窮有富。這是任何人,任何時代都無法改變的。
但這並不代表着秦之初要對寧清縣的士紳進行任何形式的縱容,他這次把九龍鎮的士紳召集來,除了拉攏他們之外,也要對他們進行一定程度的敲打,免得他們誤判了形勢,在九龍鎮爲非作歹。
奚一鬆帶着人,從縣衙廢墟臨近的人家中借了一些椅子板凳,放在了縣衙大門前。
秦之初一身官袍,一塵不染,臉上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顯得從容,親切而又不失威嚴。在他的身後,肅立着奚一鬆、關志文、龔秀珍、關東神丐、老姬以及孫得龍等人,一個個屏氣凝神,目不斜視。
“爺爺,各位鄉親,我爲各位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咱們寧清縣的太爺了。”演寧臨時客串起了招待人員,向衆士紳、耆宿介紹了起來。
衆士紳、耆宿連忙上前見禮,一個個口稱“太爺”,如果不是秦之初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攻打下來了九龍鎮,還把丁少子父子十人一個不少地全都抓了起來,他們現在是絕對不會這麼客氣的。
秦之初先坐了下來,然後示意衆人一起坐下,奚一鬆借來的椅子板凳,有高有低,有的還很破舊,這些士紳、耆宿也不敢挑剔,全都坐了下來。
“各位鄉親,本公奉皇帝之命,在今年六月二十一之前,就必須要平定寧清縣之亂,讓闔縣上下,所有的士農工商都能夠安居樂業,歸服王化,王命暢通。爲了實現這一目標,本公是不介意使用一些雷霆手段的。”
秦之初是狀元公,所以很多時候都自稱“本公”,這也是爲了給自己增加氣勢。不過他選擇這個自稱,也是無奈之舉,如果皇帝能夠按照大周律,任命他爲從六品的翰林院編撰,他也就用不着多此一舉了。
九龍鎮的士紳、耆宿纔不管秦之初是如何自稱的,秦之初今天一過來,就把盤踞了九龍鎮數十年的丁氏父子扣上了一個反賊的帽子,這是十足的雷霆手段,就憑這一手,就把他們嚇壞了,一聽秦之初還要再使用一些雷霆手段,有幾個膽小的,差點暈過去。
秦之初把衆人的反應攬入眼底,“不過各位也不比過於擔心,只要各位說話辦事都遵守大周律,不觸犯刑律,本公是不會故意尋釁的。下面本公就具體說一說對各位的要求,歸納起來,本公對各位的要求很簡單,也就幾條而已。
首先,不能通賊,不能暗中結交其他幾位犯官。
其次,要按照朝廷規定,向官府繳納錢糧,服勞役。種田的繳納田賦,經商的繳納商稅,打漁的繳漁稅。
再次,不準賄賂本公以及本公的下屬。如果是簡單的禮尚往來,可以,但是贈送禮物的價值不能超過一百文錢。
最後一條,就是本公一開始就申明的,遵守朝廷律法、法令,任何人都不準搞法外特權。”
秦之初把四條要求一說,衆士紳、耆宿都沒什麼反應,沒人太把秦之初的話當真,以往每位縣令上任的時候,誰不會動動嘴皮子,簡單的地表表態,事後,該怎麼貪,還是怎麼貪。
秦之初也不會做那種強按牛頭喝水的事情,他說的話算數不算數,以後就見分曉了。他接着說道:“只要大家遵紀守法,那麼本公可以保證各位的權益,除了該交的稅賦之外,本公不會給你們多加一文錢的苛捐雜稅。
另外,本公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平定寧清縣的混亂局面,鼓勵耕桑,扶持工商,舉辦官學,籌辦養濟院,使得本縣百姓,無論貧窮富貴,都能夠安居樂業,幼有所學,老有所養。
還有,本公還請在座各位士紳,能夠監督本公以及本公的下屬,但凡有人貪墨,被人舉報者,一旦查清,其貪墨的錢財,一半充公,另外一半歸舉報者所有,當然,要是誣告,以誣告朝廷命官罪論處。”
演寧見場面有些冷清,連忙站了起來,“太爺真是清正廉明,由你主政寧清縣,是我寧清縣十五萬百姓之福呀。”
有演寧帶頭,在座的士紳、耆宿也都反應了過來,紛紛拍起了秦之初的馬屁,無非都是些稱讚秦之初年輕有爲,才華蓋世,清正廉明的恭維話。
秦之初面帶微笑,一一笑納,等到衆士紳停了下來之後,他又道:“本公當着各位鄉親的面,再宣佈兩件事情,本公已經對本縣官吏進行了必要的調整。
本公先給諸位介紹一下,這位是奚一鬆,本縣團練總團總,這位是關志文關兄,跟本公是同一年的舉人,暫任本縣刑房典吏,這位是龔秀珍龔兄,跟本公一起參加了今年的禮闈,暫任本縣的戶房典吏。這位是老姬,乃智屏郡主的家生子,暫任本公的總管。這位是孫得龍,暫任本縣的捕頭。
以後,各位鄉親如果有什麼事,儘可以找他們來幫你們解決,他們要是解決不了,也可以來找本公。”
關東神丐負責爲秦之初收集情報,不適合公佈他的身份,故而秦之初也沒說,再加上關東神丐現在是一副普通人的打扮,跟他喬裝打扮的時候,差別很大,讓他跟寧清縣的士紳們見上一面,倒也沒什麼。
秦之初前面說的話,在這些見慣了縣官走馬上任場面的士紳、耆宿眼中,都是場面話,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的話,那麼秦之初現在宣佈的這個消息,就有點讓他們覺得震撼了,遠遠的超過了他們的心理預期。
不是說秦之初一上任,就強硬地繞開了寧清縣原有的幾名典吏,強行任命了縣衙的幾名骨幹官吏,而是關志文、龔秀珍的舉人功名讓他們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要知道,在大周朝,舉人的數量滿打滿算也就幾千人,他們在世間是一股非常特殊的羣體,如果能夠上下打點好,運氣有足夠好的話,完全可以到地方上做一個七品縣令的。可關志文、龔秀珍這兩名舉人老爺,偏偏跑到了偏僻的寧清縣,甘願做個不入流的典吏。
這說明什麼?說明秦之初有本事,有能力,有吸引力,能夠讓兩名舉人心甘情願地爲他所用。再加上秦之初又是狀元,還是名仙師,這樣的陣容實在是有點豪華了。
一時間,在場的諸位士紳、耆宿突然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希望,或許在秦之初的主政之下,寧清縣真的有可能在短時間內,結束長達三年之久的混亂局面,讓大家重新過上安定的生活。
這時,秦之初接着道:“還有一件事,本官將會發布命令,罷黜其他不在九龍鎮的幾位典吏的官職,請,向全縣士紳、耆宿公開招募吏、戶、禮、兵等四房典吏,各位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向本公毛遂自薦,如果本公覺得合適的話,會直接聘用的。”
一名長的十分富態的士紳站了起來,“主薄大人,這不合規矩吧?”
秦之初淡淡地說道:“有什麼不合規矩的?本公有皇帝陛下的聖旨,本縣所有低於本公的官職,本公有任免的權力。
你們誰要是跟其他除丁少子之外的其他幾房典吏有舊的話,不妨給他們傳個話,本公給他們三天時間,只要他們把手中掌握的團丁、皁隸、衙差、民壯以及賦役黃冊、縣令官印、六房典吏官印等和本縣民政有關的東西,全都交出來,本公可以不追究他們的責任,讓他們後半輩子做個平安的富家翁。
要是自恃自己是個地頭蛇或者背後有靠山或者有兵在手,那他們可以試一試,看看本公能否奈何得了他們,到時候,丁少子就是他們的榜樣。”
衆士紳、耆宿一聽,心中各有計較,在秦之初來之前,六房典吏中就屬兵房典吏丁少子的實力最爲雄厚,要不然他也不可能一人獨霸九龍鎮了。不過現在就連丁少子都被秦之初輕鬆收拾掉,其餘五房典吏就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了,除非是想像丁少子一樣,被扣個反賊的帽子,到時候,全家跟着一起倒黴。
“本公初來貴地,人生地不熟,人手又有限,還請各位能夠代爲安撫百姓。如果有人覺得不喜歡生活在本公主政的天空之下,也可以從九龍鎮遷走,本公一律放行,絕不阻攔。好了,各位如果沒有什麼事情的話,可以散了。”秦之初不想跟這些士紳、耆宿們再廢話,一揮袖子,就要打發他們走。
衆士紳、耆宿都要回去,好好地琢磨一下今天秦之初說的話,透露出來的信息,大部分都無心繼續留下來,極少數幾個雖然有些率先一步跟秦之初攀攀交情,可是一想到秦之初的手段,又都沒了出口邀請的底氣。
很快,衆人就散去了,縣衙門口又恢復了冷清。
演寧把祖父、父親全都領了過來,引薦給秦之初,秦之初跟他們客氣了兩句,就請演氏祖孫三代一起去看看關夫人的病情,這事,秦之初不方便出面,自然是關志文帶着他們去最合適了。
等演氏祖孫離開後,奚一鬆帶着幾個團丁,把丁氏父子押了過來,“少爺,是不是徵辟一間民房做爲關押他們的牢房?”
短短几個時辰,對曾經作威作福多年的丁氏父子來說,簡直像是過去了幾十年,面對着秦之初這個仙師,他們連一點脫罪的希望都看不到,留下的只有濃濃的絕望。丁少子曾經挺直的好像是竹子一樣的腰,早就彎了下來,丁大、丁二、丁三等人臉上也沒有了一丁點的飛揚跋扈,只有那種對死的恐懼。
看到丁氏父子變成了這幅模樣,秦之初暗自撇嘴,九龍鎮被這樣的父子佔據了三年,還真是悲哀啊。
“三哥,不用徵辟什麼民房,就在縣衙這邊,臨時搭建一個草屋,把他們關在裡面就是了,他們要是敢逃跑,直接開弓放箭射死他們。
還有,你馬上安排人,去抄丁少子的家,給他們留下一年的口糧,其他全部充公。
再有,咱們可沒有多餘的銀子,養活他們,讓他們的家人以後每天給他們送飯。
對了,還有,回頭給他們帶上鐐銬,讓他們也出點力氣,一起清理縣衙裡面的廢墟,十個大男人還是能做不少活的。”
秦之初吩咐一聲,奚一鬆應一聲,丁氏父子的臉上就多一份絕望,秦之初這是要玩死他們呀,早知會是這樣的結果,還不如一開始就打開城門,說不定還有他們的一條活路,現在,則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就在這時,有一個穿着打個好幾個補丁的婦人懷裡面抱着一個孩子,手裡面拉着一個,屁股還跟着一個,心急火燎地朝着縣衙這邊跑了過來,還沒有走過來,就扯着嗓子喊道:“青天大老爺,請你給我們做主呀。”
孫得龍是剛剛上任的寧清縣捕頭,他很有眼力,不用秦之初吩咐,就迎了過去,把那婦人還有孩子攔了下來,“你是誰?有何冤情,要向太爺申冤?對了,你可有狀紙?”
那婦人跪在了拉着孩子跪在了地上,“捕頭老爺,我有狀紙。”說着她從懷中掏出來一張顯得有些破爛的紙,遞給了孫得龍,“這是我三年前,花了十文錢,央求鎮西的秀才給我寫的狀紙。”
孫得龍擔心有詐,先把那張紙打開一看,果然是張狀紙,他不敢怠慢,連忙把狀紙呈給了秦之初,“太爺,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