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約事件後的第二天早上,趙佑熙看着隨他一起起牀的小妻子,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每天他走了之後,丫頭留在家裡都做些什麼?
在沈府,她的山水園裡有滿屋子的書,有一院子的花草,還有排得滿滿的功課。來江南後,她有幾個鋪子要打理,有田產要收租,蘇城新宅的書架上,好像也添了不少新書,筆墨硯臺齊備。
她在山下的生活那麼充實,跟他來到軍營,卻什麼也沒有,就連自己,白天都基本上跟將士們在一起。有時候爲了熟悉軍務,聯絡感情,連午飯都跟他們一起吃,把丫頭一個人留在屋裡,她會不會很無聊,很寂寞?
他雖然有間書房,因爲是臨時的,裡面沒什麼書,就幾本他隨身攜帶的兵書,丫頭肯定不愛看,他也從沒發現丫頭動過他的筆墨。
心頭涌起一陣愧疚,他一面給小妻子繫着兜肚的帶子一面說:“你要是沒事,可以去書房練練字,我叫小福子給你把墨研好。”
俞宛秋笑着推開他趁機吃豆腐的手,退後兩步道:“還是不要了,那是‘軍事重地’,閒人免入。”正是考慮到這個因素,她從不踏入世子大人的書房。
這不是誇張,從王爺偶爾露出的口風,還有趙佑熙自己的說辭,她推斷得出自己的夫婿即將要擔任的是什麼職務,他的書房,絕對是一級軍事重地。
他們新婚未久,婚前的交往也極其有限,而且都是“非正常”交往——身體交流多,語言交流少——遠未達到真正的理解和信任。
當然,她這樣刻意迴避,還有現代人注重隱私和自我保護的心理作祟,萬一,書房裡丟了什麼重要文件,她是不是可以少點嫌疑?
趙佑熙對她的回答相當不滿:“什麼‘軍事重地’,現在又沒打仗,就算真打起來,我的書房,你也隨時可以進去。”
俞宛秋走過去給他整理衣領,戲謔着說:“我進去給你端茶遞水?還是‘紅袖添香夜讀書’?”
“紅袖添香?”這個詞是後世纔出現的,趙佑熙是第一次聽到,不過也很喜歡就是了,連連點頭道:“好主意,不過你好像沒紅衣服呢。”
“怎麼沒有,新婚那天不是穿着的?”
說起新婚那天,趙佑熙竟然兩眼放光地說:“今晚我回來,你再把那件新娘子的衣服穿給我看看好不好?我想親手給你脫下。那天我回來的時候,你自己已經脫了。”
說到那天,俞宛秋不好意思起來,低頭解釋道:“熱嘛,又捂上幾層衣服,出了一身汗,自然要洗澡。”
趙佑熙大笑:“脫光光地在浴桶裡等我,我當然求之不得。不過我還是想親手脫下你的喜服,看裡面穿的是什麼。成親的前一晚我還在猜,你會穿什麼顏色的兜肚呢?”就因爲老是忍不住想這個,他差點把剛鋪好的新牀弄上血跡。
俞宛秋推着他說:“你別磨蹭了,快走啦,你是主帥,別人都到了你一個人遲到象話嗎?”。
趙佑熙又笑着湊了上來:“沒事,今天你跟我一起去。”
“我?”
“是啊,我帶你去演武場,那兒人多熱鬧。現在只是操練,下午會列陣,到時候我讓人在點將臺上給你加一把椅子。”
俞宛秋其實也想到前面看看,自從認識了趙佑熙,“演武場”這個詞就頻繁出現,她卻從沒真正見識過,只能在腦海中想象電影電視裡出現的畫面:場邊立着成排的架子,上面插滿了刀槍劍戟,練武的人或對着練散打招式,或兵兵邦邦刀劍往來,間或發出一兩聲呼喝,不知現實中的演武場是不是這樣?
她有興趣,世子又誠心邀約,結果就是兩人攜手同行。
到了演武場,才發現場子不小,其面積相當於現代的一個足球場。當初能在羣山環抱中找到這麼一塊平整的空地只怕不容易。
再看場上的那些人,個個悍猛,有的滿面虯髯,不禁有些吃驚:“這些人都是從哪兒招募來的呀?”要是平日逛街遇到這樣的人,早嚇得躲一邊去了,分明就是綠林豪傑的長相嘛。
趙佑熙輕聲告訴她:“大部分都是招安的。”
“招安?”
“嗯,祖爺爺當初被封到這裡,除了南府附近的幾個州郡比較安寧外,包括你的祖籍祁陽,土匪都很猖獗。祖爺爺手裡沒兵馬,只能靠跟土匪頭子打交道,許以錢帛,慢慢收服。”
俞宛秋道:“土匪會成爲土匪,好多都是被窮苦日子逼的,你家肯收編,把他們當軍隊養着,按月發放軍餉,他們肯定願意啦。”
趙佑熙點了點頭:“就是這個道理。招安以後,會讓他們繼續留在原來的山寨,只是禁止他們殺人越貨,下山洗劫村寨,改爲由王府統一發放軍餉,統一管理。他們中絕大部分人在山下根本沒有家,有時會擄些婦女上來,在山裡成家生育,這些孩子就成了兵源的一部分。另外一些是從山外跑來的窮人,只是這樣的人,基本不讓下山,怕他是朝廷派來的密探。”
原來王府兵力的主要組成部分竟是改編的土匪,這既在意料之外,仔細想來,又在意料之中,如若不然,又不能公開招募,哪裡來的這麼多人?
俞宛秋指着眼前的場地問:“這地方就是原來的土匪窩咯?”
趙佑熙回答說:“這個軍營應該是,但不是每個都是。若是原來的據點地勢好,場子大,可能會留用,再進行一番改造。如果不行,會重新選址。”
聽說軍營裡有家屬,俞宛秋不免有些疑惑:“既然營地有女人,王爺怎麼還特意找山裡獵戶家的女人來給我當喜娘呢?”
趙佑熙根本沒注意到這點:“上次的喜娘全是獵戶家的嗎?我還不知道呢,也許父王有父王的考量吧。”他隱約聽人說起過,喜娘要純善祥和的全福之人,這營地裡的女人是擄來的,男人原是幹打家劫舍勾當的,父王難道是忌諱這個,怕殺氣衝撞了喜氣?
此時兩人已走到場地邊沿,俞宛秋待要停下來觀看,趙佑熙一把拉住她的手,徑直走向最前面的點將臺。
正揮汗操練的兵勇們見世子突然拉着一個大美人出現,全都停了下來。
世子住的院落就那麼大,不可能同時容納幾萬人,新婚那天准許到場觀禮的人數有限。很多士兵對世子妃的長相還停留在“道聽途說”階段,如今乍見真人,一個個都看呆了,才知道傳言不虛,真是漂亮得沒話說。
世子頓時成了所有男人羨慕的對象。
雲州軍營的統領叫趙真,是王府培養的孤兒,所以賜姓趙,他是見過世子妃的,當下大聲對臺下喝道:“你們都傻了,快見禮呀。”
於是山呼一樣的聲音滾滾而來:“見過世子妃!”
趙真又說:“世子妃駕臨,你們是不是該好好表現一下?”
臺下有人回道:“要表現,除非打擂臺!”
“聽說祁陽那邊的軍營就設了擂臺。”
趙佑熙在前面兩個軍營的確都設了擂臺,鼓勵士兵挑戰。到雲州後,先是忙着成親,然後又想多點時間陪新娘子,除日常事務推不開,並不想額外給自己加碼,一直未提設擂之事。
趙真不敢擅自做主,轉頭看向世子,世子看向世子妃,最後還是世子妃開金口說:“那就設吧,我也很想看看健兒們的英姿。”
歡呼聲再次滾滾而來,俞宛秋差點掩住耳朵,心裡也有些慌亂:這麼大聲,山外的人不會聽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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