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長安眼角餘光撇過楚白霜主僕三人臉上相似的驚詫錯愕,想着原來楚白霜帶她來花園賞花,是打着這樣的如意算盤,心底一寒,嘴角諷刺地微微勾了下。
跟楚白霜不一樣,她的確心善,卻並非愚善。
“小姐,你不記得了?我是陸家的花匠方叔啊,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有一年你過生辰,我還送了你一盆茉莉花,你可開心了……”男人情緒真切,抹了眼角的眼淚,極爲動容,語無倫次,不像是僞裝。“可惜,陸老爺他…。真好,小姐還跟方叔記憶中一模一樣,您這些年都在哪裡啊,可有受委屈吃苦?”
白銀板着臉,實在看不下去了。“哪裡來的糊塗大叔?剛纔澆花的時候眼神不好衝撞了貴妃娘娘,如今又在王妃面前胡言亂語,存心給誰添堵呢?!”
楚白霜不置可否,始終不曾說話,那一剎那,眼神有些冷漠。
月牙卻不識好歹地追問。“什麼陸家?你認錯人了吧,這位可是靖王妃,從北漠遠嫁過來的和親王妃,你這老貨神神道道,嘴上沒牢靠,真是找打了不成!”
“不可能!”男人拼命搖頭,老眼充斥着一股瘋狂的堅持,一口咬定。“陸小姐是奴才從小看到大的,若不是當年奴才去老家給母親奔喪,辭了陸家的工作,陸家那件事也會牽連到奴才……奴才絕對沒有認錯人,小姐的眉心有一顆觀音痣,模樣也沒怎麼變。陸小姐,您爲奴才說句話吧,奴才可不是瘋子。”
男人再度跪了下去。
楚白霜眉頭緊蹙,卻見秦長安沒有任何表情,眉眼淡淡,彷彿是看着一個陌生人。她這才慢悠悠開了口,依然是一派溫柔和善好說話的樣子。“人有相似,但你這麼不依不饒,讓我跟靖王妃都不喜,不如出宮吧,宮裡不能留下你。”
一聽到要趕他出宮,這個自稱爲“方叔”的男人更是耷拉着臉,朝着秦長安跟楚白霜連連磕了幾個響頭。“小姐,您當真不記得奴才了?您千萬要爲奴才說句話啊。”
楚白霜落在秦長安身上的視線,突然熾熱了幾分,她似乎在等,等秦長安如何迴應。
秦長安從容不迫地扯脣一笑:“你叫方叔是吧?”
楚白霜聞言,眼皮幾不可察地一跳,身側的雙手無聲收緊,心中滿是激盪和躍躍欲試。果然,一切如她所料。
男人大喜過望:“是啊,奴才叫方騰,您小時候都叫奴才方叔的……您終於想起來了,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
話音未落,秦長安便生生打斷了這句話,臉上依舊有笑。“好什麼?”
這話裡的冷淡,卻是讓楚白霜的笑容斂去幾分,心底深處有一股不祥的預感,無聲瀰漫起來。
男人張了張嘴,只覺得秦長安的笑意極冷,完全沒有想象中的熱情相認,他如鯁在喉,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您說的陸小姐可是你的主子?她犯了什麼錯,陸家又遇到了什麼事?”秦長安抿脣一笑,循循善誘。“本王妃還挺好奇的,對了,本王妃當真跟那位小姐長的很像嗎?”
楚白霜在心中冷哼了一聲。
男人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低聲呢喃,脫口而出。“像……像極了……”
此言一出,楚白霜身邊的兩個侍女面色大變。秦長安看似隨口一問,實則是有一套話術,這樣一來,這男人也親口承認是相像,相像卻不代表是一個人,無疑是自打巴掌。
白銀適時地附和。“只是相像罷了,是誰容許你在這兒大做文章,宮裡當真沒有半點規矩,讓一個瘋瘋癲癲的下人在這裡鬧事?”
秦長安卻揚起手掌,制止白銀繼續說話,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本王妃看你誤以爲見到曾經的主子,如此驚慌失措?驚嚇大過驚喜,這似乎不應該啊,難道你有什麼把柄落在這位主子的手裡?”
楚白霜眼波一閃,明明一切都安排的毫無破綻,事情進行的也很順利,爲何突然就被秦長安扭轉了?
男人的眼角斜了楚白霜那裡的方向,但還是心慌地搖頭。“沒有,奴才沒有把柄……”
楚白霜實在聽不下去了,這老貨實在是太過蠢笨,跳入秦長安的陷阱尚且不知,再這麼下去,秦長安便能歪曲事實,扭轉局勢。
那麼,一切都白費功夫了。
男人橫着膽子,繼續說道。“是奴才認錯了,陸家抄家後,奴才聽說小姐成了官奴,後來就不知所蹤了,也不知是生是死,奴才太過想念小姐,纔會……。”
“官奴。”秦長安幽幽地重複着這兩個字,垂眸一笑,嘲弄的意味很足。“本王妃聽說,金雁王朝對待官奴向來嚴懲不貸,男人在臉上刺字,女人則將奴字刻在身上,難道本王妃爲了證明自己不是你嘴裡的那位小姐,還要把衣裳脫了,讓人驗明正身,才能絕了你的猜測?”
方騰無緣無故地打了個冷戰。
楚白霜這纔不冷不熱地說道,敲着邊鼓。“靖王妃,您別生氣,這話豈能隨隨便便說呢?事關你女子的清白,一時衝動總是不好。”
秦長安心想,敢情你看了這麼久的好戲,非要她把話說得這麼難聽才知道跳出來當和事老了,早幹嘛去了?楚白霜若真想處理此事,絕不會袖手旁觀,任由方騰沒頭沒尾地講述那些陳年舊事,別說是宮裡,就算在一般的大戶人家,哪個主子有閒情逸致聽一個奴才多嘴?
她面不改色,眼神清澈靈動,毫無陰影,輕描淡寫地說道。“若是在靖王府,早在他莽撞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就被拖下去刑罰了。若不是貴妃娘娘仁慈心軟,也容不得他在這裡說這麼多無根無據的故事,既然貴妃娘娘都不想跟他計較,妾身似乎也沒理由生氣。”
彷彿一拳打在棉花上,楚白霜心裡很不得勁,秦長安可不就是暗示說她心軟的過了頭,已經開始懷疑方騰的出現了嗎?
見楚白霜皺着眉頭,沉默不語的柔弱模樣,秦長安趁熱打鐵,又問。“不知污衊本王妃爲官奴,在金雁王朝是多大的罪?罪可致死?還是惜貴妃覺得,此事就這麼算了,一個小小下人都能爬到本王妃的頭上來,果然本王妃已經成爲人人可欺的對象了?”
楚白霜咬了咬脣,既然秦長安已經懷疑,又把話說的那麼斬釘截鐵,一口咬定她身上沒有官奴留下的刺青。如果此事當真,今日之事,可就對她不利了。更別提她對方騰還是不放心,當真擔心他被陸家抓住什麼把柄纔會離開陸家,若真是這種背叛主家的卑賤下人,那麼,難保他日有人給他更大利益,他會把自己也一併招了出來,只求自己發達。
怎麼想,這個方騰都留不得。
“弟妹,你言重了。”楚白霜眼神微涼。“你一個匠人,如此不懂規矩,以下犯上,宮裡的管事沒教過規矩嗎?”
方騰雖然遲鈍,但當了大半輩子的奴才,卻也不傻,聽得出楚白霜這是要拿他開刀了。他猶如被一盆冷水從頭澆下,秦長安不認他也就算了,連這個貴妃娘娘也想跟他撇清關係,事情不成就把他推出去以儆效尤,他豈不完了!
“貴妃娘娘,您不是說,只要奴才……”
月滿眼疾手快,一巴掌重重甩上去,橫眉冷對,罵道。“狗奴才!衝撞了兩位娘娘,你還不知悔改!”
月牙面無表情地附和。“按照規矩,掌嘴五十。”
方騰還來不及招供,就被月滿左右開弓,噼裡啪啦掌摑起來。
秦長安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她雙臂環胸,脣邊掛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這個月滿看着個子矮小,但手裡的力氣不小,這掌摑人的手法也不像是新手。
五十個耳光,可不是說說而已,她是醫者,知道其中的厲害。看似是尋常的懲罰,但一旦力道和姿勢不對,打到臉上或是耳周的穴道,輕則嘴歪眼斜,重則兩耳失聰。
月滿打完了,方騰早已歪倒在地上,臉腫的猶如豬頭,滿嘴的鮮血,甚至還吐出兩顆被打斷的牙齒。
楚白霜早已背過身去,不願看懲罰的場面,臉色發白,於心不忍。
但她瞥到秦長安從頭到尾看完方騰受罰,心中不免也生出懷疑,若她就是陸家小姐,眼睜睜看着曾經的僕人被打的半死,非但不爲他求情,也絲毫不避嫌,看得這麼津津有味,可能嗎?還是這個女人當真鐵石心腸?
“行了,罰也罰過了,讓木事房的公公把人帶走,馬上趕出宮去吧。”楚白霜懨懨地揮了揮手,心情大爲受損,轉身走向未央宮的方向。
“貴妃娘娘,慢着,妾身還有話要說。”秦長安卻不想讓楚白霜這麼快就摘個乾淨,快步追上去。
“什麼事?”楚白霜心中一跳。
秦長安娓娓道來,鎮定自如:“怎麼想,都覺得此人不是無緣無故守在後花園,跟我們照面指認妾身爲官奴更不是巧合,恐怕是有人刻意安排,污衊妾身。妾身覺得把他趕出皇宮,只會放過背後主使者,縱容宮裡的不正之風。”
“你想如何?”
“此事可大可小,妾身看,需要好好審審,把此事查個明白。”
“靖王妃,沒必要這麼咄咄逼人,把人往死裡逼吧,身爲主子,跟下人斤斤計較,這就過了。”楚白霜一臉的不苟同,眼神滿是不快:“得饒人處且饒人。”
秦長安直直地凝視着楚白霜,眼若寒星,擲地有聲。“但妾身的原則是,絕不冤枉一個好人,但也絕不放過一個惡人。”
一時間,楚白霜啞口無言,雙手再度緊握成拳,本來打算把人趕出去解決了,不留後患,至於以後再怎麼試探,那是以後的事。
可是,秦長安卻跟她對峙,緊咬不放,完全沒有鬆口的意思,一旦把人送去審問,難保方騰不會把自己招供出來……就算她可派人疏通關係,可是知情者一多,就會落下把柄,還不如此刻息事寧人,徹底打消秦長安的想法。
“靖王妃,你太多心了——”
就在楚白霜黔驢技窮的那一瞬間,救星來了,一道有氣勢的嗓音從不遠處傳來。
秦長安循聲而去,最終將目光停駐在身形嬌小的中年美婦人身上,對方身上有種在日積月累下,過着養尊處優的日子散發出來的貴氣,自然給人高不可攀的感覺。
面對那一道挑剔的眼神,她心中一派平靜,朝着淑太妃行了禮,把要說的話說完。“太妃娘娘,妾身平生最厭惡反感的,便是無中生有。是不是有人派這個下人過來污衊,說了一通不着邊際的廢話,一查即可。俗話說得好,清者自清,否則,大卿寺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淑太妃眼神一轉,落在秦長安身邊的楚白霜身上,漫不經心道。“此事就交給大卿寺吧,無非就是個不合規矩嘴上沒把關的下人,怎麼能讓你們妯娌傷了和氣?”
楚白霜低垂着眼,沒想過秦長安能說服淑太妃,最後一線希望瞬間被打碎,她好似吞下黃連,苦不堪言。
這實在是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啊!
“妾身本以爲在金雁王朝已經沒人願意說一句公道話了,才能讓區區下人衝撞妾身,太妃娘娘,實在感激您的秉持公道。”秦長安動容地說,眼底隱約已有淚光。
“何必草木皆兵?你是靖王妃的當家主母,可別因爲最近情緒不穩定,而變得心神不寧,雖說如月是我康家的人,但進了王府,還要稱你一聲姐姐,她從小養的嬌了點,若有什麼差錯,你大可敲打她。”淑太妃握住她的手,依舊說的漂亮,話裡話外,並未袒護康如月,反而把一碗水端得很平。
但秦長安知道,一切不過是假象。三天後便是康如月嫁過來的大喜日子,淑太妃這麼說,是不想落人口舌,所以難得的站在秦長安這邊,讓人把方騰拖了下去。
不管怎麼樣,淑太妃的出現,的確是陰差陽錯推了楚白霜一把,如今楚白霜的心境必當萬分矛盾,騎虎難下吧。
就算她有本事把方騰滅口,要做的毫無痕跡,也得讓她頭痛好一陣子了。
心裡出了一口氣,秦長安眼睛一亮,脣邊露出一抹嗜血愉悅的粲笑。
敢算計她?
方騰此人說的,句句是真。
她在看到方騰臉上的一塊塊白斑的瞬間,就想起了他,他是陸家的花匠,平時休憩花圃,還幹些雜活,在她記事起,方騰就在陸家當奴僕了。
因爲大娘陸夫人體弱多病,常年纏綿病榻,無法頻繁出門,所以爹體恤她想念外面的風景,便讓方騰在自己妻子的院子裡打造了一大片的花圃,種了各種各樣的花苗,保證一年四季都有鮮花盛開。
陸夫人只要推開窗戶,就能看到院裡的美景,就能感受到隔絕在外的春夏秋冬,所以方騰因爲將花圃打理的很好,曾經被陸仲誇讚過好幾次。
秦長安每次去給陸夫人請安的時候,見到在修剪枝葉的方騰,他每回都會跟她說說話,送點不值錢的小玩意,而她的確喊他一聲“方叔”。在她的生辰,方騰送給她一盆茉莉花,也確有此事。
只是他並非因爲奔喪而辭去了差事,而是被發現他偷竊了陸家的錢財,只爲了去給爛賭成性的兒子還債,加加減減偷了五六次,金額約莫有三百兩。
陸家不是大富之家,爹陸仲只是太醫令,一年的俸祿加上打賞至多二百兩,他剛正清廉,不懂利用職務斂財,更別提陸夫人常年患病,家裡開源節流,還需在外當將軍的大哥寄回大半俸祿,才能維持正常開銷。若不是陸夫人善於理財,好不容易存下一些積蓄,陸家很難運轉下去。
所以,陸仲無法留下這個手腳不乾淨的僕人,即便方騰在陸家已經待了十年,還是把他打了一頓,趕了出去。
但說來好笑,方騰被趕出去的一年後,陸家就被抄了,他反而不曾受到牽連,逃過一劫。
若方騰真是從小看着她長大的忠實僕人,就算見到了自己,相信也不會在衆目睽睽之下跟自己相認,只會在暗中求見,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秦長安斷定,他心懷叵測。
當然,方騰一個下人,突然出現在皇宮就很可疑了,顯然有人讓他跟自己相認,他也勢必是收了別人的好處。
淑太妃又寒暄了幾句,這才離開,楚白霜滿腹心事,藉口頭疼,由兩個侍女扶着回了自己的未央宮。
等人都走了,白銀才壓低聲音問道。“主子,可是惜貴妃一手安排的?”
她寥寥一笑。“你都看出來了。”
“主子不曾招惹她,她爲何要跟您過不去?”
她擺擺手,不屑一顧地說道。“有些人,不是你不去招惹她,她就會安安分分的。她衝着我來沒關係,只是手段未免太拙劣,如果她就是靠着這樣的腦子坐上了貴妃的位子,我真替蔣皇后不值。”
白銀看着秦長安一派容光煥發、輕描淡寫的模樣,不由地笑了,被惜貴妃這麼一鬧,主子不但不氣惱,反而覺得惜貴妃手段拙劣,一下子,高下立分。
“說好的賞花,花沒看幾朵,亂七八糟的事卻是不少。白銀,走,我們回去,靖王府的花園種類同樣不少,難得有了這個興致,可不要被不想幹的人搞壞了心情。”
白銀笑着應道。“是,王妃。”
秦長安回了靖王府,放出了白虎,一人一虎慢悠悠地繞着佈置的極爲精妙的花園逛着,但凡看到這一幕的下人,恭恭敬敬行了禮之後,不忘面帶惶恐退的遠遠的。
即便他們不是頭一回看到這頭白虎,但人看了野獸都會懼怕,即便它是王妃的愛寵,光是被這龐然大物盯上兩眼,就夠他們在心裡哭爹喊孃的了。
所以下人們全都在心裡腹誹,這北漠來的王妃可不是好惹的,不但善妒,而且還很兇悍呢,就是男人,也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啊。
摘下一朵薔薇花,別在虎頭的耳朵旁,秦長安俯身輕拍虎頭的後背,對那些避之不及的下人視而不,心情大好地拍掌大笑。
“虎頭,頭戴鮮花,看上去不一樣了呢,一點也不威風,你好像母老虎喔。”
白虎沒好氣地瞪了主子一眼,搖了搖腦袋,虎目金燦燦的,但腦袋上的那朵紫色薔薇花,卻像是粘在它的頭上一眼,甩了幾次都沒甩下來。
瞧着它笨拙的模樣,秦長安更是笑得直不起腰來,一頭威風凜凜的大白虎,頭上卻有一朵嬌豔的鮮花,怎麼看怎麼滑稽。
正在此刻,虎頭卻突然停下來,雙耳豎起,仰着頭,那雙眼直直地盯着天空。
秦長安也聽到了什麼熟悉的聲響,彷彿是鳥叫聲,高高的天空上,有一個很小的黑點,她屏住呼吸,黑點越變越大,越靠越近,直到盤旋在她頭頂的時候,她才知道那是靈隼。
她的愛寵回來了。
多久了?!足足三個月了!
“飯桶,虎頭你看,好像真是飯桶啊,你的好兄弟回來了!”她摟住白虎的脖子,喜出望外地揚聲喊道,笑容無比燦爛。
虎頭目不轉睛地看着,直到靈隼往下俯衝,最終落在白虎的背上,秦長安摸了摸它的羽毛,它縮了縮脖子,依舊是往日模樣,憨態可掬卻又得意洋洋。
靈隼張開嘴,吐出一顆果實,果實外面有着厚實的葉片,看不清本來面目,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
是長生果!
她把靈隼抱在懷裡,雙目璀璨發光,對它讚不絕口。“好傢伙,你果然找到了,這三個月,實在辛苦了……飯桶,接下來就好好歇着吧,我幫你準備了一盒子的美食,就等着你回來呢。”
直到秦長安帶着一鳥一虎離開,不遠處的抄手走廊上,葉楓才現身。
她上次被白虎嚇得不輕,連着做了半個月的噩夢,如今還不敢輕易離開清心苑,今天也是聽說秦長安早早地就去了宮內,她纔敢到花園逛逛。
但沒逛完,就發現秦長安領着白虎來散步了,她甚至不敢面對,當下就找了個角落躲藏起來。
遠遠看着那頭龐然大物,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實在不敢想象,這頭白虎沒有被困在鐵籠,而是能在靖王府任性行走,該是一個多大的危險。
她更擔心的是秦長安,那個北漠女人的手段非凡,她雖然勉強得了貴妾的名號,但自此之後,龍厲再也沒有到清心苑看她一眼。她的名分猶如虛設,一旦她遲遲無法再從靖王身上得到寵愛,那麼秦長安只會得寸進尺,變本加厲,只要跟她算舊賬的話,慫恿那頭白虎咬上一口,她就在劫難逃,性命不保了。
她這般想着,恐懼早已佔據了內心,寒意從四肢百骸滲透出來,她來回地撫摸着自己脆弱的脖子,滿腦子都是白虎把她咬的鮮血淋漓、慘不忍睹的畫面。
“小……小姐,我們能回去了嗎?”圓潤的丫鬟小米縮成一團,胖乎乎的身子抖啊抖得,白虎給她心理帶來的陰影,更是無窮大。
“沒出息的東西!”葉楓慘白了一張臉,不耐煩地訓斥道,一個當下人的,比主子還膽小,她還能指望被保護嗎?一旦她出了事,這傢伙不丟下她先逃之夭夭纔怪!
小米怯怯地擡起頭:“小姐,王妃實在是太可怕了……奴婢問了幾個給白虎準備吃食的下人,說那一頭白虎每天要吃十隻活雞,有時候一天能吃一頭羊,可不是吃素的。不但如此,王妃出去騎馬的時候,還會帶上它,任由它在野外叢林奔跑,狩獵獵物,它可是滿滿的野性啊。這段時日,您暫時別去見王妃了,而且馬上康家小姐要進門,一旦王妃把氣撒在您身上,可不冤枉了嗎?”
葉楓哼了一聲,看似不屑一顧,但這丫鬟說的話還有幾分道理,惹不起,還躲不起嗎?三天後康如月就要進王府了,她一個人鬥不過秦長安,但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強。畢竟她還算是康家的遠房親戚,只要她對康如月鞍前馬後,便能得到康如月的信任和支持,到時候合力對付秦長安,那就輕鬆多了。
“小米,你出去藥鋪買點藥回來。”
“小姐,您生病了?要奴婢請個大夫過來嗎?”
“蠢貨!在你心裡能不能盼着我有點好?”葉楓恨恨地剜了一眼,“不是我要吃,是給這頭大傢伙吃的,有它在,我沒一天睡得好的。”
小米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顫顫巍巍地問道。“您不是要奴婢買毒藥吧——”
葉楓諱莫如深地看着她,許久之後,才慢悠悠地吐出一句。“我倒要看看,畜生就是畜生,哪裡能通人性呢?”
這一眼,看得小米心中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