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得快的,未必就能率先得到神器。
天空中的綠色神光變幻莫測,時而妖異時而清冷,離得太近反而會陷入幻想。
抵擋幻象的機率只跟修行者的心性相關,與其修爲完全無關。於是,柳青欒親眼看到許多駕馭法器的修行者從半空中墜落。
大雪沒有徵兆地停止了,太陽忽然就從天邊蹦了出來。
當東方由魚肚白快速變成金色,柳青欒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腳下仍是厚厚的積雪,眼前那片開闊的谷地卻是春花燦爛。
冀揚說:“星宿海,藏語稱爲‘錯岔’,意思是‘花海子’。這裡的地形是一個狹長的盆地,東西長30多公里,南北寬10多公里。”
遠遠的一條河流水行進至此,因地勢平緩,河面驟然展寬,流速也變緩,四處流淌的河水,使這裡形成大片沼澤和衆多的湖泊。
在這不大的盆地裡,竟星羅棋佈着數以百計的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湖泊,大的有幾百平方米,小的僅幾平方米。登高遠眺,這些湖泊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閃光,宛如夜空中閃爍的星星,星宿海之名大概即由此而來。
在星宿海的碧綠的灘地上,紫色的高山紫苑、黃色的垂頭菊、粉色的馬先蒿、還有點地梅、報春花、紫雲英等,一叢叢,一簇簇;在山坡山,野犛牛、藏羚羊等一羣羣任情遊蕩;溪流裡,斑頭雁、黃鴨撥水嬉戲,無鱗湟魚成羣遊弋,真是美景天成。
與生態環境脆弱且惡劣的高原其它地區相比,這裡簡直就是天堂。
據說崑崙山有王母娘娘的瑤池仙境,柳青欒一直以爲那只是一個美麗的神話,當親眼看到星宿海,他信了。
這一片神奇的盆地還有一個特異之處——無論什麼樣境界的修行者到了這裡都得步行,冀揚說這裡有特殊的結界。
兩人進入盆地,一路看到不少修行者。
他們或坐或躺,全都以哀怨且憤懣的眼神看着柳青欒和冀揚。
他們就是那些急切追逐神光結果上當的傢伙。他們從高高的空中摔下來,雖然保住了性命,但,不是斷腿斷胳膊就是臉腫。
冀揚對柳青欒說:“不用管他們,他們沒那麼容易死。不過,他們已經被刷掉了,神器是註定不屬於他們的。”
柳青欒在心裡對他們表示同情:飛得太高太快,摔得也就越慘啊!
按理說,神器之光就出現在星宿海上空,這裡的靈界修行者密度實在太大,必然各方相爭纔是,但現場並沒有發生任何衝突。想來,大家心裡都是各自戒備着,都希望他人相鬥而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微妙的氣氛倒是便宜了柳青欒和冀揚這種人少勢微的二人組。
綠色神光沒有散去,它在陽光的衝擊之下只是顯得稀薄了。當河湖裡蒸騰起些許水汽,綠光就會混在水汽裡,形成讓人心惶惶的綠色霧汽。
看到修行者們都躲着綠霧,柳青欒和冀揚也就小心翼翼繞道。
河沼裡的動物不怕人,任憑修行者們來來往往,它們仍舊怡然自得。
划水的斑頭雁、曬太陽的高原鼠兔、引吭高歌的黑頸鶴……它們分明充滿了野生動物的靈性,卻沒有野生動物的膽小,就好像,它們只是無幕投影的動態畫面。
由於只能行走其間,勢力強大的靈界修行門派還能組織相應的人力進行拉網式搜查,那些單獨前來的散修則只能撞大運了——事實上,像柳青欒和冀揚這樣的,就是衝着撞大運來的。
陽光明媚,日上正午,稀薄的綠色神光眼看就要完全散去。
忽視,西南方又有動靜,大家幾乎同時看到了那邊有光芒閃動,並且,冀揚感應到了特殊而神聖的靈力波動。
羣情沸騰了,所有人都轉身向西南方向狂奔。
柳青欒拉着冀揚的袖子也開始撒歡,冀揚卻沒動。
一時遲疑就落後了衆人許多。
僅僅幾分鐘的時間,這附近活動的人形生物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了。
“沒那麼簡單……”看得出來,冀揚的內心其實很糾結,“沒那麼簡單……應該是誤導……”
在柳青欒看來,誤導和正確引導的機率是一半一半,錯過就等於失去一次機會。但,冀揚能夠在這種情況下控制住自己,這份定力也頗難得。
柳青欒沒出聲,因爲他擔心自己隨口的一句話會影響冀揚的理性判斷。
兩人就這樣手牽着手站在星宿海的美景之間,沒有誰在意兩個渺小的存在,他們與這裡的一草一花沒有任何區別。
撲棱棱鳥兒扇翅的聲音,一隻“野-雞”停在距離他們不遠的一個小小土堆上。
柳青欒一眼就認出了這隻漂亮的鳥兒,並且報出它的學名:“棕尾虹雉!”
冀揚被從糾結中驚醒:“什麼棕尾虹雉?”
柳青欒終於找到機會向冀揚科普一回了:“就是九色鳥啊!一種特別珍稀、特別難被人類拍攝的鳥兒。這種鳥兒生活在終年被雲霧籠罩的高山針葉林、高山草甸和杜鵑灌叢之中。主要食物是灌木和草本值物的嫩芽、嫩葉、塊根、果實和種子等。分佈於我國的西藏南部、尼泊爾等地,是尼國的國鳥。”
“西藏南部……那應該是雅魯藏布江流域吧,譬如墨脫……它怎麼會在這裡出現?”
棕尾虹雉是一種警惕性特別高的鳥,平日裡就算動物科考隊員想拍其一張照片都難,眼前這隻卻歪着腦袋看他們,像極了家養的蠢雞。忽然,棕尾虹雉開口了:“兩位是爲了那朵白蓮來的吧?我看你倆跟那幫笨蛋不一樣,所以特意過來爲你倆指一條明路。”
柳青欒擔心有詐——會說話的鳥必定是妖,有先前脾氣古怪的狼妖做榜樣,他不相信這隻棕尾虹雉妖會安什麼好心。
沒想到冀揚只說了兩個簡單的字:“請講!”
“你們往東南而去,大約五里之後會看到三個連成一線的土包。你們從土包處折轉向正南,再走大約三裡就會遇到一片迷霧。你們沿着迷霧外沿尋找,會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小夥子昏倒在地上——他是目前唯一親眼見到過白蓮的人,救了他,他應該會告訴你們白蓮所在之地。”
一字一句,似乎真有其事。
有冀揚在場,柳青欒並不害怕:“聽你這意思,你是有意想讓我們順道救下那個人對吧?爲什麼你自己不救呢?”
棕尾虹雉笑道:“因爲他是被我坑壞的!”
“你?”
“實不相瞞,神器既出,我便是鎮守的靈獸之一。上天降下誥命,說是此白蓮應由人類得到。那白衣小夥子雖然機靈又有本事,但他是妖族出身,只能倒黴咯!”
“你既然是靈獸,那你也應該知道什麼白蓮所在的地方。你這麼好心,直接告訴我們不就得了麼,幹嘛還要拐彎抹角做七做八?”
“切!你們人類真不要臉,我好心告訴你,你卻諸多要求,簡直貪得無厭。反正話我撂在這裡了,愛信信,不信滾!”
柳青欒還想再問,棕尾虹雉懶得再理他、拍拍翅膀飛走了。
柳青欒張開了口好生尷尬,只好說:“怪了,書上說棕尾虹雉是一種善於行走和奔跑的鳥類,它怎麼飛得那麼輕快?”
冀揚倒是配合他:“它是靈獸,遠不是一般的妖獸可比。如果化形,它就算騰雲駕霧也是正常的。”
“那……我們真的按它說的去麼?”
“去西南方的人太多了,我們沒有辦法脫穎而出,那還不如往東南方向試一下。如果真的像它說的,白蓮註定屬於人族,那也不失爲我的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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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依照棕尾虹雉所說的路線前進,走了大約五里路,眼前果然出現三個排列成直線的土堆。
土堆上長滿了不知名的蘚類和低矮的草,看着是自然生成,柳青欒心裡總覺得是有意爲之。
冀揚掏出指南針找準方向,兩人又折身正南。
三里路結束,他們看到了人事不省的白衣少年。
霧,沒有出現。
兩人快步走過去,青草鮮花映襯下的白衣少年眉目如畫——冀揚跟柳青欒說過,六界之中,真正的美男美女並不是出自天界,而是出自妖界。譬如孔雀族、狐族化形盡皆美豔,男子尤甚。
雖然棕尾虹雉提前說過這位白衣少年出自妖族,但看到他的真容,柳青欒還是不免讚歎一番。哪知這一開口,麻煩就來了。
霧汽像是聽得到人聲,四周寂靜時霧汽不生;一旦人語有聲,霧汽就從八面四方席捲而來。
冀揚擔心霧中有古怪,一手牽着柳青欒、一手撈起白衣少年,飛快往後退。
當退到某個程度,霧汽就不再向前,果然玄機。
霧,這種自然水汽和塵埃結成的縹緲之物,似乎在恐嚇他們,又似乎在守護着什麼。
到目前爲止,一切都與棕尾虹雉說的吻合。所以,冀揚和柳青欒不再理會翻騰滾動的霧汽,專心致志替白衣少年看傷。
冀揚非常細心,他以靈界獨特的手法檢查完畢之後,平靜地說:“沒有大礙。應該是受到極大的刺激或者被極大的能量波及,所以暫時陷入了昏迷。”
柳青欒看到少年額間鬢角的頭髮粘在皮膚上,突然腦洞一開,問道:“會不會有一種可能……他從高處跌落到河流或者潭湖裡,被水拍暈了?”
冀揚試了一下少年的衣服,點頭道:“很有可能,他裡面的衣服還帶着水汽,像是有人故意用法術幫他蒸乾,卻又因爲時間不夠匆匆留下他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