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三姑娘在二樓陽臺看着戴謙離開,臉色也陰晴的不好看,下樓的時候,還朝着另一頭虞景明的住處望了望。
幾個房間都顯着昏暗的燈光,顯然屋裡的人都沒有睡下,隱隱約約能聽到紅梅跟翁姑奶奶的說話聲,卻也聽不仔細說的什麼。
虞景明這大夜裡送貨去碼頭,還不曉得什麼時候能回來。
虞三姑娘淡淡的哼了一聲,下得樓來。虞二姑娘陪着她孃親坐在堂前。虞二奶奶身上披着罩衫,手裡還抱着暖壺,虞二姑娘身上裹着一件錦紋綿衣,彎着腰,手裡拿着火曲正撥着面前碳盆裡的火。
“外面沒事了?”三姑娘過來坐在二姑娘的對面,挑了挑眉問。
“沒事了,都散了。”虞二姑娘回道。
“你大舅媽跟戴謙怎麼回事啊,聽得吵吵嚷嚷的?”虞二奶奶擡起頭來問三姑娘。
“呵。”虞三姑娘嘟着嘴冷笑一聲說道:“還怎麼回事呀,卞老二今天可以在衆目睽睽之下翻了榮興的賬,那麼多的走私鴉片,還是有公廨所封條的,大舅媽怕大舅受牽連,叫戴謙連夜去南匯找大舅了。”虞三姑娘說着,又看着面目模糊的虞淑華,才扁扁嘴說:“虞景明是沒事了,可只怕姐夫有事了。”
虞二姑娘的臉隱在燈亮的陰暗裡,看不清表情,也不吱聲,只是她握着火曲的手不由的握成了拳頭,顯然心裡有些亂的。
“我告訴你們,卞維武那一出肯定有鬼,要不然怎麼那麼巧,呵,虞景明也好算計,姐夫上午還巴巴的趕來報消息,還答應二姐幫翁冒說話,可怎麼着,白眼狼就是白眼狼,這一轉眼,又被虞景明夥着卞家兄弟擺了一道了……二姐這會兒心情如何呀?”虞三姑娘一臉諷刺,誰讓她二姐總是跟虞景明粘糊。
虞二姑娘嘴緊緊的抿着,依然不吱聲,她其實是不曉得要說什麼好。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虞二奶奶撐着腰站起身來,瞪着三姑娘一眼,然後又掃了掃二姑娘:“既然沒事了,都睡吧。”
“沒事?這一夜,不曉得該有多少人一夜難眠吧……”虞三姑娘嘀咕着。
……
榮偉堂今晚沒有回榮家,就住在玫瑰的小公館裡。只當然的是一點睡意也沒有,叫茉莉炒了幾個小菜,拉了玫瑰在喝悶酒。
“我就不明白了,虞記那一車的軍火它去了哪裡?怎麼就沒有了呢?”榮偉堂滋溜一口喝乾小酒盅裡的酒,候着那一股腥辣味只衝鼻頭,才夾了一筷子滷肉進嘴裡。
他可是親眼看到卞維武將那一車軍火運進永福門的。
“你們都不曉得,我哪裡曉得?”玫瑰也是一臉不甘:“你再細細想想,你們搜查虞記的時候有什麼疏漏沒有……”
“哪裡還有什麼疏漏,整個永福門都快被翻個底朝天了……”榮偉堂說,邊說還邊絞盡腦汁的想着,是不是還有什麼地方漏了呢,東西不可能從天上飛了的。
玫瑰也低頭沉思,虞景明還真是厲害呀,怎麼都難不住她,只她也是想破腦袋想不出個所以然。
“行了行了,早些睡吧,明兒個你還得去江海關那邊處理鴉片的事情呢,董幫辦那一關可不好過。”玫瑰困極了,打着哈欠說。
一聽玫瑰說這個,榮偉堂用勁一捶桌子:“我可以肯定,今天卞老二做的這個一定是卞家兄弟跟虞景明竄通的一個局……”
“呵,誰看不出來呀?可偏偏咱們就叫人抓了尾巴。”玫瑰站起身來,扭着腰肢帶着嘲諷的口氣道。
榮偉堂吞下一口悶氣,也站起身來,不管如何,明天他總得想法子給江海關那邊一個交待。當然對那鴉片的事體他倒不是太着急,董幫辦比他着急。
玫瑰這邊叫來茉莉,吩付她叫人把馬車準備好,天一亮,她還得去衙門打聽一下清況,又說:“多墊幾個墊子,那馬車顛死了,我上回看到衙門那馬車好……”
話剛說到這裡,玫瑰的口氣突然一頓,猛的一轉身一臉震驚的瞪着榮偉堂。
“怎麼了?”榮偉堂叫她看的心裡發毛。
“馬車?我記得上回我跟你說過衙門的馬車的事情,你說衙門的馬車是前幾年虞世安捐獻的?”玫瑰一把上前,死死的抓住榮偉堂的胳膊。
“不錯呀,當時那批馬車還是我幫着虞世叔聯繫的。”榮偉堂道,又說:“怎麼突然提這個,你要是喜歡,那我去弄一輛就是了。”
“呸,現在誰還喜歡馬車,要弄也要弄一輛汽車才體面。”玫瑰一臉沒好氣,那手重重一拍榮偉堂的胳膊:“我不是說這個,我記得你當時說過,虞家辦了十幾輛那樣的馬車,虞記的馬車跟衙門的馬車除了頂棚蓋的毛氈不一樣,其它都是一樣的,那有沒有可能,虞景明趁着卞維武製造混亂那會兒,將一馬車的軍火跟衙門的馬車來了個偷樑換柱……”玫瑰說到這裡又頓了一下:“我記得你說過,上海縣最後是上了楊大人的汽車離開的,那上海縣的馬車到底是空的,又或是一車軍火,沒人知道吧……”
玫瑰的話跟一道驚雷世的,榮偉堂睜着眼睛着玫瑰,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該死,一定是這樣……我們搜查了永福門所有地方,可再怎麼也不可能想到去搜查衙門的馬車……”榮偉堂氣的咬牙,這是明晃晃的燈下黑。
榮偉堂一把抓起茶几上的電話打給了榮興商團的賈西:“快,集合商團的人,馬上趕到碼頭,把虞記的貨給我堵在碼頭上,千萬不能讓它們裝船了……”
榮偉堂說着,一手已經抄起了丟在沙發上的大衣就朝外衝……
虞記二十幾輛出貨的馬車是跟着衙門的馬車一起離開的,他可以肯定,出了城後,虞景明必然會換回那輛裝了軍火的馬車,然後直接由碼頭出貨,今晚有李記的貨船要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