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呂三坐在牢門外的小間裡吃酒。心裡在想着虞園的事情,仙芝沒出息,一點壓力都承受不了,居然自殺了,還讓夏至那丫頭送虞景祺回虞家,還有虞家那幾個女人,頭髮長見識短的,以爲拿着虞景祺那小子就能把虞園拿回頭了?天真。
呂仙芝便是給虞二爺生了孩子又怎麼樣?她未進虞家,那她所有的財產都是屬於孃家的。早上虞二小姐和虞三小姐兩個丫頭片子還告他?哼,他把家裡兩個老人接去,鬧的兩個丫頭片子好一頓沒臉……
虞二爺沒名沒份的佔了人家姑娘,人家姑娘還給虞家生了帶把的,到最後人家姑娘死了,你虞家還想占人家姑娘死後的財產,兩位老人家豈是能甘休的?那鄉下人罵起人來,憑虞家兩位姑娘只怕是受不住的。
虞家若是識相的話,別在虞園的事情上糾纏,那他倒可放一放手,但若虞家人不識相,嘿嘿,他呂三在道上可不是吃素的,到時別怪他手黑。
所以,虞家這邊呂三早已成竹在胸,他現在的心思更多的倒是放在肥田粉的生意上,他可曉得肥田粉那是洋人弄出來的玩意,那東西能增產不少,全國有多少農田,這生意若是握在手上,那利潤可就大了,只卞維武那小子軟硬不吃,竟是死活不肯鬆口,他使不得抓他去牢裡鬆鬆筋骨。
“三爺,好事啊,剛從卞維武那小子嘴裡套出來,肥田粉的來路可能有問題……”四九急衝衝的推門而入。
“說清楚……”呂三兩眼一亮。
“這肥田粉的來路是碼頭那邊一家新華商貿行出來的,東家姓李,手底下有個辦事的掌櫃姓翁,我剛纔故意拉卞老二套話,問爲什麼這麼好的生意,新華那邊給他這個小羅嘍,卞維武說新華商貿行那邊不好明着出手,我一想,不好明着出手,豈不就是來路有問題?所以託人去江海關那邊查了一下新華商貿行的入關記錄,發現並沒有入關的繳稅記錄,也就是說這批貨很可能是走私的……”四九一臉得意的道。
“太好了,走,我們去監察處。”呂三一臉興奮,走私的貨,江海關公廨所是有權沒收的,如此,這一批肥田粉就可以不花一文弄到手上,他聽卞維武說過,他手上出的還不到一成,如此,那利潤可就可觀了,大不了到時上下分潤一點,但賺頭絕對不小,而且說不準他還能弄到肥田粉的最初來源,如此,利潤又可高上幾成也未可知啊。
想着,呂三帶着四九急衝衝去監察處,是不是走私?還得監察處覈實。這簡直是瞌睡了來枕頭。
呂三那邊算計着。
虞景明這邊則是萬事俱備,連東風都齊了,也到了該她出手的時候。
當然,她倒不需要直接出面,既然證據確着,虞園是挪用虞記的資金建立的,那這經濟案子自然該虞記出面,她雖是虞記的東家,但如今她聘了許老掌櫃做爲虞記的掌櫃,那就先由許老掌櫃出面辦理這件事情。
想着,虞景明便去找許老掌櫃了。
虞記虞園事件,人人都以爲虞呂兩家要拿虞景祺做文章,誰又能想到虞景明卻是另闢蹊徑。
到得下午,虞記狀告呂仙芝侵吞虞記資產案便在上海傳開了,一時間各路消息紛紛揚所。
傍晚,一天的暄囂落幕,在天將暗未暗之即,永福門又迎來了唱晚的閒適。
依然是老王頭的茶檔,還是在門洞邊上,他倒是沒有如別人勸說的那樣把茶檔搬到永福門門樓那邊,或許搬過去可能會多一些過路客,但這裡倒底是老地方,習慣了哩。不過今天老王頭的茶檔也做了一些改變,一根電線從虞記里拉了出來,連着一盞燈掛在了門洞上面,這會兒天有些昏暗了,翠嬸兒有些小心翼翼的拉了開關,那燈就亮了起來。
“喲,翠嬸兒,你這倒是趕了回時髦,這就用上電燈啦,倒是做好事了哩,這門洞都亮堂多了。”嘉佳從后街穿過門洞過來,衝着翠嬸兒打趣。
平常門洞是一片漆黑,夜裡她都不敢往這邊走。
“喲,這可不是我做好事,是大小姐做好事,大小姐說門洞這邊黑,就添一盞路燈,大家進出也方便不是,我這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大小姐好人有好報。”翠嬸兒爽利的道,又說:“坐坐,來盤瓜子兒?”
“不用,就來盤茴香豆吧,瓜子兒燥氣的很,我這兩天嗓子不舒服呢。”嘉佳坐下,卻又笑嘻嘻的道:“可不就有好報嘛。”嘉佳說着又刻意壓低了聲音:“給大家一個消息,虞園事件馬上就有定局了。”
“呵,你怎麼知道?”翠嬸兒上了茴香豆,便在嘉佳對面坐下,一臉好奇的問。
“我家餘翰今天跟着許老掌櫃的一起去處理這事情的呀。”嘉佳道。
“虞園的事情怎麼論到你們這外人去處理?”一邊麻嬸好奇的問。
她這會兒在門口擺了一個大木盆兒,木盆上的漆已掉了半不拉子,顯得有些斑駁,這木盆兒還是麻嬸出嫁時的陪嫁呢,麻嬸這會兒正往盆裡倒熱水,一邊麻嬸的媳婦兒春娘則兌了些涼水,然後一手抓着小滿兒,脫了他身上的小衣,讓小滿兒赤條條的坐在大盆裡給他洗澡。
“你們都不曉得了哇,虞園的事情從虞家,虞二爺和虞景祺那裡根本就是一盤爛賬,不曉得要扯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呢,人家大小姐早就預料到這些,當晚出事的時候,大小姐立刻讓許老掌櫃和卞先生封了四馬路分店的賬,建造虞園的每一筆賬都出自虞記……”
嘉佳話未說完,麻嬸的媳婦兒春娘接口道:“這誰不曉得喲,虞園本來就是虞記的,只不過虞二爺失了心,做了糊塗事,竟是把虞園記在了呂芝仙名下,這才被呂三佔了嘛。只是虞園是虞二爺送給呂仙芝的,便是曉得建虞園的每一筆賬都是出自虞記又如何?憑這一時也拿不回吧?”
“是糊塗啊,但當年有一個細節大家都忽略了,那就是在建造虞園期間,四馬路分店的掌櫃是呂仙芝……”
“喲,這能說明什麼?”翠嬸等人一頭霧水。
“這還不懂嗎?這樣一來,虞園的事情就變成虞記的事情了,當初虞記的錢撥到四馬路分店本是經營之用,卻被呂芝仙挪用建造了虞園,而且這個虞園還被記在了呂仙芝的身上,這就是掌櫃侵吞東家財產爲私用,就好象你的一個管家用你的錢去買了一套房子,最後卻記在他的名下,這不就是犯法了嘛,是經濟大案咧,而且當年每一筆賬目的來龍去脈,大小姐都一一查清楚了,呂三想來個死無對證都沒用,呂仙芝雖然死了,但虞園的賬目牽涉方方面面,還有錢莊的轉賬記錄,這東西是抹不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