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三姑娘抿抿脣,想要開口解釋一下,終又張不了嘴,心裡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倒不是針對楊叔的,是因爲虞景明,想着,虞三姑娘擡頭,就對上虞景明淡淡的神情,心裡又是一陣不舒服,在虞景明面前,她每每進退失據,想着,便再哼一聲。扭過身就想進屋裡,沒注意邊上有條凳子,那腿就正正的撞在凳子,差點把凳子撞翻,虞景明正好站在邊上,一伸腳,抵住了凳子,三姑娘一個踉蹌,差點就跪在了地上,也幸好虞景明抵了凳子一把,虞三姑娘趴在凳子上纔沒跌倒,只這一下磕的也不輕。
“喲,沒事吧”楊媽放下衣服,飛快的跳了過來,楊叔也站起身來,屋裡正做着事的小喜也三步並作兩步過來,二奶奶自也着緊的過來問。
虞三姑娘掂着腳跳,腳尖踢着凳腿,痛的她心肝兒顫。
“喲,這是沒吃雞蛋吧”門外,卞老二居然又披了一身巡捕服正好從虞宅路過,虞宅門沒關,聽到響動,他便從虛掩的門外探個頭進來,看到這情形,便笑呵呵的說。
“滾……”虞三姑娘邊甩着腳邊瞪眼。
“喲,我不會滾咧,三姑娘教我一把。”卞老二依然啷噹樣兒。
“卞維武,你的事兒忙完了”虞景明略低沉聲音傳了出來,看着卞老二身上那身巡捕服,又想着這前江海關那邊派汽車來接卞先生,心裡明白,卞先生是進了江海關了。要不然卞維武想要復職可沒那麼容易。
卞維武沒好氣的撇了撇,因爲他哥的事體,對於這位大小姐,他心裡多少有些不憤,但真要面對這位大小姐,他也理直氣壯不起來,於是聳聳肩:“沒呢,這就滾了……”
他事兒多呢,卞維武其實心裡一直挺緊張,因爲今天一“戰”,就關係着他卞家兄弟能不能一飛沖天,實在是重要了,不可能不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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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他一向是啷噹的性子,這會兒打趣了三姑娘一把,突然那心情倒是輕鬆了,說着,揮揮手,人便消失在了虞宅門外。
“喲,維武又穿了這身皮了,這是沒事了”楊媽在一邊嘀嘀咕咕的嘮叨了一句。
“真是老天沒眼……”虞淑麗看着卞維武又披回那身巡捕服,自也曉得這混蛋大約又過了一關,都說好人不在世,禍害遺千年,果然是不假的。
虞淑麗一臉咬牙切齒,臉色自是很不好看。
“給……”虞景祺不曉得什麼時候過來的,突然把手裡的雞蛋塞進了虞淑麗的手上。
周圍的人突然就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都盯在那枚雞蛋上,每個人心眼都提到嗓子眼上,這是虞景祺第一次對虞家二房這邊的人做出迴應。
虞景明倒是淡然,隨着虞景祺長大,雙方的接觸是必然的。
虞三姑娘顯然也有些愣住了,盯着手裡的雞蛋,斜眼又看着周圍的人大氣不敢出的樣子,尤其是夏至,一臉緊張的不得了,三姑娘心裡不由冷笑,怎麼着,還當她能吃了虞景祺不成。
想着,三姑娘那心裡更是惱火,幾乎是下意識的抓起手中的茶葉蛋,就要往地上砸:“誰要你的東西。”
邊上,虞景明一把扣住了虞三姑娘握着雞蛋的手:“三妹……”
“呵,虞景明,你的手也伸的太長了吧,你收留他,揣着什麼心思我不管,你如今還管着我怎麼對他了”虞三姑娘瞪着虞景明冷笑,兩眼也冒着火。
虞景明也一眨不眨的盯着虞三姑娘,眼睛餘光也看着屋裡堂前,二嬸咬着牙,冷眼瞪着她。
“我管不着你,我只是覺得你很笨……我曉得你覺得如今家裡的一切動盪以及二叔的死都是因爲我造成的,所以你針對我。你也想做點事,讓世人看看,虞記不僅僅只有虞景明虞大小姐,還有虞三姑娘虞淑麗,你是想給二叔爭口氣……”
虞景明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對面虞三姑娘眼睛有些赤紅,這世上最瞭解你的人不是你的親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對手。
“可很多時候你太操之過急了,你忘了,我從十歲去了寧波,老夫人教導了我十年,這十年的歷程所磨練的東西是你完全感受不到的。而你卻偏偏以你之短來攻我之長,你的長處你曉得嗎別的我不提,但就他,就是你的長處……”虞景明指了指虞景祺,繼續道:“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他的身份我不說,大家都清楚,如果他母親在,自然是另一番光景,可如今他母親不在了,他又什麼也不懂,他是一張白紙,九爺爺曾說過,人心是一片田,種什麼它長什麼,就看你如何耕耘。”
虞景明說完這話,看了虞三姑娘同二奶奶一眼,轉身進了堂前,走到樓梯口。
“虞景明,你什麼意思”虞三姑娘瞪眼。
“還要我教你嗎別忘了,當初虞園的事體,咱們大家都曉得,那其實是二叔布的局,可最後我卻把謀奪主家財產的罪名生生砸在了仙芝夫人的頭上……”
虞景明說完,就上樓了。
“喲,景明哪,哪有人這樣的,這不是生生給自己結仇嗎”翁姑奶奶跟在虞景明身後上樓,一臉急得不得了。
虞景明卻是笑笑,有些東西其實說開了比不說開好,這事體她不說,別人就看不到嗎就算現在還早,可等到虞景祺長大,自會有人拿出來說的。
虞景明還是那句話,她既然選了那麼做,就不怕因此而來的一切。
屋裡虞三姑娘握着手裡尚有餘溫的茶味蛋,突然剝開蛋殼,大口的吃進嘴裡。
虞二奶奶坐在堂前的太師椅子,沉默不語。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虞景祺一手被夏至牽着,一手揮舞的揹着詩。
夏至牽着虞景祺上樓,嘴裡嘀咕着:“景祺呀,長大後,可不曉得什麼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