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後,算算時間,鍾燁祺也該下班了,我撥通他的電話說:“今晚我們出去吃,好不好?”
“好啊。”他欣然同意,“去哪兒,要不要我開車接你?”
“不必了,我自己坐車去就好了。”
我報上了一家餐館的名字,那裡的鮑魚最是出名,他聽了之後直吸氣:“那裡可是很貴的,我請不起可怎麼辦?”
知他在開玩笑,可是我卻認真的說:“那不如我請你。”
他一怔,以爲我當了真,忙說:“說笑的,你天天去那裡都沒問題啊。”
“我可沒有開玩笑,”我一字一字的說,“這頓必須要我請,否則我就不去了。”
聽筒另一端默了片刻,才傳過他的聲音:“好啊,六點,不見不散。”
我自衣櫃中拿出一條裙裝,對着鏡子,用了比平時多幾倍的時間,細細描畫妝容,鏡中的女子,眼波流轉,巧笑倩兮。
剛走進餐廳的大門,遠遠的就看到鍾燁祺起身向我招手,走過去後在椅子上坐下了,他仔細端詳着我,不住點頭稱讚:“阿昕,今晚你特別漂亮。”
我莞爾一笑,翻開菜單說:“今天是我第一次請客,可千萬別給我省錢。”
他做出一個誇張的表情:“怎麼,買彩票中了頭獎?”
“NO,”我輕搖手指,“我搶銀行了。”
他一頁一頁翻開,熟練的點菜,看來是這裡的常客。就算我手中的菜單上沒有標價,我也知道他點的皆是極品,雖然笑得嫵媚,心口卻在滴血,這小子也未免太老實了,還真是不跟我客氣啊。
他將我的表情看得清楚,將菜單遞還給侍者後,將手肘支在桌子上,笑容滿面:“心疼了?還是我請吧。”
“那可不行,”我正色道,“我只請這一次,別想着還有下回,所以你還是盡情享受吧。”
他提醒道:“我記得你晚上是不吃東西的。”
“沒錯,”我給他斟上紅酒,“可是今天比較特別。”
他挑動着眉梢,興趣昂然:“今天是什麼日子?”
“我忽然發現你人很好,算不算很特別?”
我舉起杯子,示意他也舉起,然後輕輕相碰,抿了一口便放下,看他頗有些擔心之色,不由笑道:“放心,今晚我可不會喝醉了。”
還記得有次醉酒失態,把他徹底震撼了。
他偏了頭,微蹙了眉尖說:“我想的不是這個。阿昕,怎麼覺得你今天怪怪的?”
“沒事,”我垂了眼簾說,“今天霍先生告訴我,貝兒就要轉院去英國了,想到她對我的誤會還未消除,就去了異國他鄉,總感覺有些失落。”
“原來是爲了這件事,”他釋然了,開導說,“事情發生得突然,她一時無法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若是強求,反而適得其反,不如讓時間來撫平她的傷口吧,何況英國也不是很遠的地方,如果你想見她,隨時都可以啊。”
“說的也是。”我振奮道,“不說這些了,來,我可是要大吃一頓了。”
他卻阻攔道:“少吃一些,你晚上不吃東西習慣了,一下子吃得太多對胃不好,我可不想大晚上的陪你去看醫生。”
“烏鴉嘴,”我瞪了他一眼,“我今晚要吃個痛快。”
可事實證明,他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回到家後,我的胃部就隱隱作痛,像是在抗議突然之間增加的負擔,尋了藥吃下,才覺得舒服些。
平躺在牀上,凝視着天花板,周身都瀰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久久被這平和的味道包圍着,連心境都寧靜了許多,就像是無風的大海,在夜晚輕輕盪漾,是世間最溫柔的氣息。
閉了眼睛深深將那味道吸入五臟六腑,令其遊走於四肢百骸,然後順着血液,流回心臟,在心底烙上深深的印跡,即使以後遠離,也不會忘記這種氣息。
翻身坐起,我打開手袋,用兩指輕輕拿出三張薄薄的紙,小心翼翼的放在眼前,彷彿處於指間的是蝴蝶的羽翅,稍不留神就會將其折斷。
那是三張機票,時間是兩日後。到了那日,我就會乘上飛機,永遠的離開這個帶給我太多回憶的城市,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從此前半生就真正的轉爲空白。
我默不作聲的嘆息,難以壓制內心猛然間流露出來的不捨。
如果可以的話,我是真的不想離開這個地方,不想離開這個人。
眼眶微熱,我及時的閉了眼睛,把即將涌出的淚水壓了回去,內心的惆悵與憂傷,如潮水一般迅速瀰漫開來,將一顆心盡數湮沒。
我預感,終其一生,自己都不會再遇到這般一心待我的人了,可是我卻偏偏要將他從身邊推開,推開的瞬間,我的心,亦是痛的。
可是我卻不得不這麼做。
鍾燁祺,我在心底默唸着他的名字,如果來世還能遇到你,我一定不會讓你從我身邊錯過,我要牢牢的抓住你,從此再也不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