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搖頭,將眼前那個女子的幻象趕走,重新看到了兀自痛苦掙扎的貝兒。她此刻已說不出話,只是緊緊抓住我的胳膊,用的力氣很大,似乎要將手指扣入我的皮膚。
我扶起她,幾乎是將她拖到二樓,喘了口氣後,一腳踢開一間房門,巧的是正是一間臥房。我將她放在牀上,隨手扯下脖頸上的絲巾,把她的雙手牢牢困在牀頭的雕花柱上。做好這一切後,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喘着粗氣。
這時,貝兒的臉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就像是晶瑩的雨點,不停的落下。她的牙齒開始打寒,隨後開始喊叫,那種叫聲不像是由口中發出,倒像是自喉間涌出,顯得壓抑而又痛苦。她拼命扭動着身體,未被綁住的雙腳胡亂踢着,將牀單揉搓着皺皺巴巴,掉落在地上,雖然雙手被牢牢困住了,但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掙扎,絲巾被撕開了一條口子,發出令人驚心的裂聲,而她的手腕,已被勒出了深深的痕跡,幾乎勒破肌膚,滲出鮮血。
見狀我也顧不得許多,將掉落在地上的牀單撿起來,拿出手袋中的瑞士軍刀,割下一條,跪在貝兒的身旁。
她怒吼着,眼中閃動的光已經不似是人,完全是野獸的神情。她試圖咬我,我竭力躲避着,將她的手腕再次綁緊。
然而,當我的目光落在因掙扎而褪下衣袖的前臂時,心猛地一沉。
那條秀美的手臂,有着清晰的針眼。
趁着我一瞬間的遲愣,貝兒一口咬上了我的手背,狠狠的,不肯鬆口,牙齒咬破了我的皮膚,鮮血淋漓。
我吃痛的皺緊了眉頭,掙脫不開,情急之下用另一隻手打向她的後腦。不知是我用的力氣過大,還是她已經精疲力盡,那一擊之後,她鬆開了口,慢慢停止了掙扎,昏了過去。
我頹然倒在牀沿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捂着流血的手背,上面的齒痕,清晰可見。
正在這時,房門突然被推開了,我一驚,連忙坐起。只見從外面進來一個男子,也是同樣愕然的望着屋內的情景。
我認出那正是霍家的三少爺,霍家英。
沉默流轉在房間內,我睜大了眼睛望着他,竟不知該說些什麼。第一次見面,我就把他痛打了一番,甚至嚴重到去醫院,現在我又不請自來的出現在他的私人別墅中,還把他的女朋友折磨至昏厥。
怎麼想,在他眼中我的形象都不會很好,真是分外尷尬。
他視線一轉,環抱着雙臂,笑容有些曖昧:“這位小姐,你對貝兒,做了什麼?”
我本想解釋,但看到他的眼中閃動着異樣的光芒,掛在脣際的笑甚是隱晦不明,突然就明白了他在想什麼。我猛然起身,低喝道:“霍先生,請你尊重我,也尊重你自己。”
他隨意的倚在門邊,摸了摸下巴,故意裝作吃驚的說:“原來你對我沒感覺,是因爲喜歡女人啊。”
我忍無可忍:“下流!”
他用手指向牀上,一臉的無辜:“牀榻這麼凌亂,貝兒正躺在上面,衣衫不整,雙手還被綁在牀頭,你說這怎能不令人這麼想?”
我再也不想聽下去,抓起手袋就要出去,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我平視着前方,並不側頭看他:“請你放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你第二次讓我放手了。”
話音未落,他就轉到後面,將身子貼住我的後背,一手依然抓住我的手腕,而另一隻手則摟上我的腰肢,讚賞道:“纖腰不盈一握,正是我喜歡的類型。”
他對着我的耳垂,輕聲說:“不如我們三個,再來一次?”
我面色鐵青,這種污言穢語已經超出了可以容忍的範圍。我曲起手肘,猛然向後一擊,卻被他張開手掌,輕易的擋住,輕笑道:“上次是沒有防範,你以爲這次還會輕易得逞,寧靖昕小姐?”
我一怔:“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你真是健忘,上次在醉金迷門前,貝兒不是叫過你的名字嗎?”
“是嗎?我都不記得了……”
話語被一聲低低的慘叫所打斷,他不由向下彎了身子,我則趁這個機會,狠狠踩上他的腳面,然後抽出被他抓住的腕子,看他一臉的狼狽。
我的手裡,多了一把瑞士軍刀,刀鋒上有着鮮紅的血跡。
他捂着受傷的大腿,眉毛纏在一處:“寧小姐,你屢次三番,知不知道我可以告你蓄意傷害他人身體?”
“那也是你妄圖非禮在先。”頓了頓,我故意婉婉的說:“不過這項法律是針對人的,閣下在這個範圍之內麼?”
他怒目而視。趁他的怒火沒有爆發之前,我將那隻裝有貝兒薪水的信封放在門邊的桌子上:“請把這個轉交給貝兒,我走了。”
轉身離開,我停下了腳步,回頭說:“霍先生,請你照顧好貝兒,別再讓她吸毒了。”說完,我快步下樓,想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處。
剛剛走入庭院,就聽見頭頂上有人喊我的名字,擡頭看到霍家英正站在二樓的窗臺上。我仰頭道:“什麼事?”
他聳聳肩:“貝兒接觸毒品已經好多年了,不是我說戒,她就能戒得了的。”
我說不出其他,只能轉身繼續向前走,卻聽到他的背後喊:“不過我對你很感興趣,我會再找你的。”
血氣一下子衝上腦袋,我對這個****,以拈花惹草爲樂趣的花花公子的忍耐到了極限,反正四周無人,我也顧不得自己的形象,回頭喊道:“那下次我就不僅僅是刺傷你的腿了,而是毀了你的命根子!”
回去後,我並沒有如實對向卿說出貝兒的情況,扯謊說她只是想出去旅遊散散心,又不想用霍家英的錢,所以纔會預支薪水。說完後猶自忐忑,這般不甚高明的謊言會不會被向卿立刻識破,可是她明顯鬆了一口氣,說:“出去走走也好,免得整日面對那個風流鬼,折損壽命。”
我很是贊同的點頭,沒錯,如果天天面對真的會提早見閻王。
下班後,我站在公司的門口等鍾燁祺來接,就聽見身後有車鳴聲,然後有車緩緩在身邊停下,卻是一輛陌生的福特GT40,正琢磨着那位愛車的鐘少爺是不是又換了坐騎,裡面出來一人,扶着車門衝我打招呼:“哈羅,寧小姐。”
一見此人,我面色鐵青,正是那個令人折壽的花花公子。
他笑容滿面:“我正好辦事路過這裡,沒想到碰到了你,我們還真是有緣啊。”
我皮笑肉不笑:“你不是有事要辦嗎?那我就不耽誤你了。”
他泰然自若:“已經辦完了。”
面對這種人,我真是無話可說,他表現得如此自然,好像上午的事不曾發生過。他見我左右張望,便說:“你要回家?這個鐘點可是很難截到車的,不如我送你?”
正要一口回絕,視野裡終於出現了那輛熟悉的帕加尼,我像是看到救星一樣送了口氣。
鍾燁祺下車走過來,只淡淡掃了一眼霍家英,顯然認爲他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並沒有放在心上,對我說:“我們走吧。”
我點頭。一旁的霍家英卻不肯自甘寂寞,探究的望了望鍾燁祺:“寧小姐,這位是……”
這時,鍾燁祺才注意到他,然而視線剛剛觸及,眼中立刻閃動着點點怒火,蹙了眉尖,顯得很是不悅。
我忽然想起,那些被送到鍾燁祺手中的照片上,出現了霍家英,而且拍得格外有技巧,就好像我在與他調笑。
爲了避免鍾燁祺發怒,我迅速挽上他的手臂,黏到他身上,衝着霍家英甜美的一笑,像個幸福的小女人:“霍先生,這位是我的男朋友,鍾燁祺。”
報上這個響亮的名號,我心想,起碼可以鎮鎮你。
他果然愣了一下,繼而笑着伸出手:“原來是鍾家的二少爺,失敬失敬。”
鍾燁祺風度良好的與他握了握手,兩人皆是玉樹臨風,氣度不凡,很有些恰同學少年,指點江山的味道。
“我們以後會有合作的機會,到時候還希望你多多幫助。”霍家英的語氣中多了幾分商人的味道,轉頭對我說:“想不到寧小姐早就名花有主,爲什麼不早些告訴我,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多誤會了。”
我笑得好似一朵開至鼎盛時期的鮮花,依偎在鍾燁祺身上:“是他不想公開的,這樣低調一些,我們才能更好的享受二人世界啊。”
然後,我豎起食指,放在紅脣邊,擺出一個嬌媚無比的姿勢:“霍先生,你可千萬要保守這個秘密啊。”
他的眼睛盯在我的脣上,遲愣了幾秒才答道:“那是自然。”
“那就再見了。”我挽着鍾燁祺的胳膊,一步三搖的坐上車,揚長而去。
剛坐上車,我就立刻正襟危坐,催促鍾燁祺:“快,趕緊開車。”
他發動了車子,邊開邊壞壞的笑着:“怎麼,怕他追上來?”
“不是,”我皺了眉頭,像是吃壞了東西,“我怕被自己酸死。”
方纔爲了避免霍家英對我的糾纏,我不得不自毀形象,將矯揉造作發揮到極至,極力忍住胃部的痙攣,還在感嘆這般的裝腔作勢,故作小鳥依人的架勢,怎麼還會有男人欣賞?
我向鍾燁祺簡明扼要的介紹了下霍家英是何許人也,他沉吟半晌,才說:“原來是霍家的三公子,我早有耳聞,只是他長年住在英國,所以還沒有見過面。”
他這時纔想起來問我:“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我就把那天在醉金迷發生的事講述了一遍,當他聽到我把堂堂的霍家三少打得要去醫院那麼嚴重時,笑得哈哈,差點兒把車開到護欄上去。當然,我把今天上午發生的事省略了。
最後,我沉痛的說:“你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他,不要再讓他爲非作歹了。”
鍾燁祺啞然失笑:“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以後你儘量躲開他就好了。”
我哀嘆一聲:“就怕很難辦到。”
“那還不好辦,”他眨了眨眼,“只要你成了我女朋友,看誰還敢覬覦?”
我望着窗外的車水馬龍,裝作沒有聽到,而他望了我一眼,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我知道他想聽到什麼,但是我不能說出口,就是這樣的距離,不遠,亦不近,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