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距離非常近,他又是突施襲擊,雲鳳弦避無可避,悶哼一聲,捂胸跌倒。
停在他肩上的小帥受了驚嚇,展翅飛了起來。
後方馬車裡傳出一聲怒喝,一道身影一掠而出,身子 如風拂綠柳,劍影若電掠長空,一招之間,竟把七八個人全籠罩在劍光下。
強盜們全都拔刀進攻,動作矯健快捷,招數狠辣紮實,竟都有不俗的身手。
無奈古奕霖一劍展開,竟是優雅地似清風拂大地,明月照人間。什麼人可以擋得住長風細雨?又有什麼人可以擊得退月光普地?
古奕霖一劍即出,所有在場強盜無不在他控制之下。這樣的劍勢連綿無盡,精妙絕倫,竟是找不出一絲空隙,讓人只能退、只能避,在不斷地進擊中喪失信心,只覺這樣的劍勢,根本擋無可擋。
這一次他情急出手,開始還唯恐自己落敗,沒想到竟是劍出如風,劍下無人能當其鋒。他信心一足,劍勢越使越順手,無數精妙的招數層出不窮,衣裾飄飄,倏忽來去,劍光如水,映照大地,美麗得像一位謫仙人,在做一場驚豔絕美的劍舞。
只可憐那一干強盜,拼命揮着兵刃狂喊大叫,極力擋格,不斷後退,竭力閃讓,疲於奔命。
更妙的是,小帥回過神後,在戰團上方繞着圈兒飛來飛去,嘴裡不停地叫道:“加油加油,主人必勝!”
強盜首領忽然大吼了出來:“兄弟們,快上啊!”
可是,所有的兄弟都在古奕霖劍光籠罩之下,又還能有誰能上呢?半天沒見到其他的動靜,強盜首領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動作越發慌張,錯漏百出,轉眼就有兩人受傷倒地。
古奕霖眼見刺傷了人,鮮血橫流,慘叫連天。他不由有些手軟,劍勢稍弱,這才讓剩下的幾個強盜勉強合力擋住了他的劍擊。
本來倒在地上的雲鳳弦卻慢慢吞吞爬起來,拍拍衣服,低頭看看胸口的大洞,慢悠悠說:“我這件衣裳可是用風靈國最好的天蠶絲所織,價值五十三兩六錢,給個面子,零頭不要了,你們記得要賠我五十三兩整!”
“你沒死?”強盜首領瞪圓眼看着毫髮無傷的雲鳳弦,喉嚨裡發出震天大吼。
雲鳳弦輕輕揚揚右手,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剛纔我一不小心,把你那扎過來的刀尖夾了一夾,雖然衣服破了,好在沒流血。”
強盜首領倏地打個寒顫,心慌意亂間差點沒讓古奕霖一劍削掉他的右手“你,你會這麼高深的武功?”
“唉,我一向是深藏不漏,從不持技凌人的。”雲鳳弦搖搖頭,做無可奈何狀,“如果不是你們逼人太甚,我也不會露出真功夫。”
所有強盜們的臉色都難看的直如活死人。
可憐古奕霖卻忍笑忍得無比辛苦,他現在可不能相信雲鳳弦的“真才實學”怕只怕又是她命鑄造司暗中打造的鐵指環吧。再看看雲鳳弦那不可一世的模樣,他忍得太痛苦,連劍光都散亂了,好在這些強盜也同樣受了很大的震盪,心慌意亂間,誰也沒注意到要乘着破綻去搶攻。
雲鳳弦拍着衣服,搖着扇子,晃了晃腦袋,慢悠悠地道:“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們,如果你們指望前面四撥埋伏在暗處的強盜動手,只怕要失望了。”“你又知道?”強盜首領發出一聲大叫,聲音裡充滿絕望。
“我當然知道。”雲鳳弦冷笑一聲,剛纔的嘻哈輕鬆全都不見了,“雲昱風治理國家多年,國富民強,百姓安居樂業,京城附近怎麼可能出現強盜,可見另有目的。開始被我輕易嚇退,不過是發現我武功高深,不敢冒險,後來屢次出現的強盜,也只是爲了試探,爲了讓我放鬆警惕。我也故意裝作輕鬆不在乎,每次見面,都和你們越來越接近,你們這組人既然要動手殺我,那麼前幾組人,肯定都埋伏在四周不同的地方,不過,當他們的注意力都被我吸引住時,卻有高手悄悄在後方不斷暗算,這個時候,他們還沒有一個冒出來,肯定都已經被制服了。”
她說的輕鬆自在,得意洋洋,每說一句,強盜們的心就沉一分,在古奕霖劍光威逼下,更是應付的手忙腳亂,轉眼又有兩個人倒下去。
雲鳳弦厲聲喝問:“你們已經無路可去了,老實說,是誰指使你們來殺我的?”
強盜首領臉色慘白,卻仰天長笑:“弟兄們,不過是一死,我們也算報答了攝政王。”其他強盜齊聲應是,竟是忽然間精神暴漲,甚至不理古奕霖的劍招,一齊猛撲向雲鳳弦,拼着中劍而死,也只顧出拳踢腿揮刀,竟是完全拼命地架勢了。
古奕霖嚇了一跳,一時手忙腳亂,一把劍只來得及攔住三個人,還有三個直撲向雲鳳弦。
雲鳳弦提氣後退,卻快不過拳風,劍氣和刀影。
突然從車廂裡竄出一個身影,劍光如九天驚雷乍現,攔住了兩個人,最後只剩下那壯碩的強盜首領撲到了雲鳳弦面前。
雲鳳弦右手一揚,袖中一道電光乍起,正面迎上鋼刀。強盜首領只覺手中一輕,刀竟被齊中削斷,本來一往無前的刀勢立刻一滯,他的人也稍稍一愣,只是一愣,就覺身上一麻,再也動彈不得。
雲鳳弦慢慢收回點中他麻穴的手指,往後退出三步,深深呼吸。
雲鳳弦雖然資質不佳,千年前擁有戰神榮譽的她,還是有些武功底子。她先用皇宮寶庫裡最好的神劍,削斷了對手的刀,乘其一愣的機會,飛快點中他的穴道,大獲全勝。
而此時,雲鳳晴輕易制住自己的對手,最後的幾個強盜,也在古奕霖的劍下受了重傷,倒在了地下。
大局既已定,古奕霖持劍後退,看躺了一地的人,和自己劍上的鮮血,眉頭微蹙。對於這樣的江湖爭殺,他始終不能適應。
小帥眼見事情告一段落,落在他肩膀上,大叫着:“奕霖一出,誰與爭鋒。”
古奕霖不由輕輕一笑,心中的沉重一掃而空,看了雲鳳弦一眼,心頭暗想:“不知這人是怎麼教的,竟讓這小東西學些古怪的話。”
雲鳳晴對於自己的突然出手,眉眼閃過一絲狼狽之光,他伸出手重重地點倒了手中之人,冷哼一聲。
雲鳳弦低頭,看着地上衆人出了兩個被點中穴道,其他大多是受傷而失去戰鬥力的。見到鮮血淋漓,雲鳳弦她不免有些頭暈,好在古奕霖用的是薄劍,刺入拔出都極快,縱然傷得再重,流的血並不多,這樣纔不致讓雲鳳弦腳底發軟。
她吸了口氣,再慢慢吐氣,好不容易纔讓蒼白的臉色正常了一些:“說吧!你們是受誰指使而來的?”
強盜首領一張嘴,一口濃痰對着雲鳳弦吐過去:“你這昏君,可恨我們不能爲攝政王除去你。”
雲鳳弦皺着眉頭往後退,躲開了飛痰一擊,身後卻傳來一聲冷笑:“原來你與雲昱風之間的關係也不過如此。”
雲鳳晴站在馬車邊,眼神冷漠,語氣極盡嘲諷。
雲鳳弦嘆口氣,連頭也不回:“大哥,你是真沒看出來呢!還是故意要推波助瀾?小叔是何等人物,要殺我的話,哪裡會派出這樣的角色來,更不會讓人這麼大喊大叫地嚷着他的名號。”她說完彎下腰,衝那躺在地上的強盜頭子,笑的親切異常,“告訴我吧,你們是誰派來的,爲什麼要故意離間我與攝政王,是不是風靈國內亂,你們主子能有什麼好處?”
強盜首領臉色一變,大聲喝道:“我們都是攝政王屬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做出來的事,對得起天地良心,有什麼不敢說的,你別把莫名其妙的陰謀栽到我們身上。”
雲鳳弦嘆氣搖頭,摸摸鼻子,“真的嗎?非要我嚴刑逼供,你們才肯說實話。”
“他媽的,落在你手裡,要殺要剮,看爺爺們會不會皺一皺眉頭。”
“爲攝政王而死,我們心甘情願。”
地上受制的強盜們,既然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大吼。
雲鳳弦頭疼得掩起耳朵,考慮要不要把這幾位的啞穴也一併點上。
風紫輝卻已徐徐走了過來,一彎腰,撿起強盜首領的鋼刀,伸指一彈,刀身微微震動:“這把刀是用千鍛法煉出來的,千鍛法是炎烈國鑄劍門派的獨家鍛造法,用此法鍛造出來的兵器相比普通兵器的柔韌性、堅硬度都要高出許多,所以專門爲朝廷兵將鑄造兵器。”他這般輕輕淡淡,隨隨便便說來,地上那一干強盜的臉色,隨着他的話一點點蒼白下去,最後難看的不似活人。
雲鳳弦歡呼一聲,連連拍手:“紫輝你實在太厲害了,有你在,什麼陰謀能得逞。”
強盜首領卻已面如死灰,無比怨毒地盯了風紫輝一眼,一縷黑色的鮮血忽然從他嘴角流出來,他頭一歪,即刻身死。
雲鳳弦臉色一變,蹲下來還想試他的鼻息。過了一會兒,她長嘆一聲,四下望去,果然,其他幾個強盜的嘴角也全都流出黑血,一命嗚呼了。
雲鳳弦無力地垂下頭,良久,纔有些苦澀地笑一笑:“我明明都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卻忘記了他們咬破嘴裡的毒藥自盡。。”
古奕霖輕輕說道:“不是還有其他被風紫輝制服的人嗎?把他們帶過來審問好了。”
雲鳳弦苦笑一聲,無力地道:“你以爲,他們還活着嗎?”
古奕霖身形一縱,疾掠而去,不多時,又飛掠而回,臉色有些蒼白,默默地衝衆人搖了搖頭。
雲鳳弦垂首長嘆:“他們是死士,一開始就是準備來送死的,他們不是謀劃不周才被我們捉住制服,而是爲了嫁禍雲昱風,爲了讓我活着去找雲昱風報復而故意被我們所制的。”他的語氣漸漸激切起來,眼中閃着燃燒的怒焰:“爲什麼?他們只是爲了讓我誤會,就死掉三十多人,爲了挑撥我和雲昱風,就可以這樣踐踏生命,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和我之前的世界而言,又是怎樣的殘忍!她憤然一拳狠狠錘在馬車上。
古奕霖忙蹲下來,托起雲鳳弦的手,看她右手指節都被地上的沙石磨得脫了皮,有點點鮮紅溢出來,不由皺起了眉頭,又是心痛難過,又是生氣不悅的忘了雲鳳弦一眼,卻又輕嘆一聲:“不是你的錯,你別掛在心上。”
雲鳳弦本來滿心鬱郁,可見了古奕霖這關切的眉眼,卻又發作不出,只得勉強一笑,卻連笑容都是沉重的。
雲鳳弦笑笑:“只是磨破了點皮,用不着這樣……”下面半句話被古奕霖一蹬,立即化爲無聲。
風紫輝於此時淡淡問:“現在要怎麼辦?天色已經晚了,再往前繼續前行一個時辰,就可以有打尖的地方,如果再耽誤的話……”
“總要把這些屍體都掩埋了吧!”古奕霖皺眉道。
“不必。”雲鳳弦冷冷答。“把他們埋了,只要我們一走,自會有人把他們再挖出來。”
古奕霖一怔,立刻明白過來,以雲鳳弦現在的身份,哪裡真能逍遙自在。這暗中不知有多少勢力在監視,他們一走,爲了追查這些死士的身份,屍體必會被挖出來,供各方勢力查看研究的。
想到這裡,古奕霖深深地看了雲鳳弦一眼,嘆息了一聲。
衆人各自上車,馬車在夕陽的餘暉中迅速離去。
直到馬車的身影消失,兩個人影點塵不驚的飄然而至。一個身形頎長,氣度瀟灑,一個身姿俊逸,眉目如畫。
正是程一和那總帶着慵懶風情的神秘人。
他們早在雲鳳弦遇上第二撥人時就已趕到,只是不敢欺近,只遠遠監視,更聽不清雲鳳弦等人的對話,直到雲鳳弦離開,他們才現身出來。
程一俯下身把每一個死者從頭到尾檢查一遍,神秘人卻悠悠閒閒地倚樹而坐,信手摘了樹下的一朵小花在指尖把玩,倒把這滿地屍體的修羅場,當做尋常之地。
程一檢查了良久,才徐徐的得出了結論,“看起來,似乎是炎烈國的人爲了造成風靈國內亂而做的手腳。”
神秘人輕揚眉梢,脣邊帶着一抹妖媚入骨的笑意,“看起來,似乎是?”
“的確,只是似乎。雖然他們用的是炎烈國的兵刃、炎烈國的武功,不過炎烈國若真要派死士來,又何必留下這麼多明顯的線索可尋?真真一石二鳥,明着嫁禍雲昱風,暗中卻讓炎烈同風靈二國更加劍拔弩張,兩國相爭,死傷無數,何人得利?”
程一徐徐回首,目光如炬,冷冷看定那絕豔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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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奔馳在大道上,雲鳳弦始終不肯回車廂裡去,只坐在車轅上,呆呆凝視自己受傷的手,一語不發。
“很難得。”
過分淡漠的聲音,讓雲鳳弦愣了一愣,才擡起頭,看着一向很少主動對她說話的風紫輝。
“很難得你會因爲生氣讓自己受傷,很難得你破皮流血居然不抱着手叫痛。”風紫輝淡淡的話語裡,聽不出到底是關懷還是諷刺。
雲鳳弦有些無力地笑笑,也沒心情回嘴,“我只是在想一些已經快要遺忘的事情。即使我無爭,即使我退讓,可是以我的身份,還是會有太多太多的陰謀圍着我打轉,死亡和殺戮都不會停止。我所做的到底對不對,我應不應該改變這一切,是不是一定要我強到可以掌控一切,纔不會有犧牲者?”
“他們只是你不認識的陌生人,只是你的敵人,只是要殺你的人。”
“可他們也是人。正因爲我太瞭解這些,才更加明白生命的可貴,自由的珍貴。”雲鳳弦咬咬牙,眼中有一種切金斷玉的毅然:“我不管我的想法他們到底能不能瞭解,可是我已經決定好好的生存下去……”她擡眼,凝視性德,眸中有深刻的感情,熱切的希望:“幫助我,好不好?”
風紫輝靜靜回望他一眼,默默轉頭,接着趕馬車,然後,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動作細微得幾乎看不出來,卻還是點了頭。他的聲音也平平和和地響起來:“那些刺客,用的武功和兵器雖是炎烈國的,但他們的體內的靈力卻是水柔國的。”
“水柔國?”
“是。”
“風紫輝,你到底是什麼人……”雲鳳弦有些好奇地望着他。
風紫輝無語,不加回應。
雲鳳弦等了半天,等不到他的回答,只好聳聳肩,嘆口氣:“罷了,只要你能告訴我這些,就足夠了。照你這麼說,整件事是水柔國搞的鬼,要讓風靈和炎烈二國爭戰,他好坐山觀虎鬥,坐收漁人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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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也不是水柔國。”男子的語音仍舊低媚,不似在解釋澄清,倒像在挑逗一般。
程一根本不爲他所動,“不是你,又是誰?風靈和炎烈相爭,誰最得利?幾大強國,土坯國已經落敗,金赭國無力進取,除了水柔國,除了你,還會有誰?“
“你忘了,金赭國雖無力進取,還有個冷血宰相,做事不擇手段,偏又目光長遠,行事每每出人意料,收效奇大,未必不能暗中主持此事。”
程一不在多說什麼,冷哼一聲:“把屍體帶回去查驗。”他話音剛落,就有二十餘人像鬼魅般出現,一聲不出地搬動屍體,動作快捷迅速,腳步輕悄無聲。轉眼間就把屍體、刀劍。甚至連落在地上的碎布屑都收拾得一乾二淨,還有人再往血跡上撒土,折掉被劍氣所摧的樹枝,掃平印下深深腳印的沙土,轉眼間,就把所有戰鬥的痕跡消除得一乾二淨。
“此事我會回去和雲昱風慢慢商量,必會追查出誰是幕後主使,不管這件事是不是你暗中安排,我都希望你好自爲之,我不會有負水柔國,但也絕不願風靈國受害。”
神秘人輕聲一笑,徐徐立起,姿勢慵懶惑人,“罷了,你且去助雲昱風鞏固權位,振興風靈國吧!我卻要去追上那個有趣的小皇帝,將他納於我的掌控之下。你我兵分兩路,各安其職吧!也免得你總說我在監視你,七分心思用來與我鬥智,只拿三分心思相助雲昱風,能有什麼成就。”他說做便做,笑顏如花般嫵媚,身姿如風拂弱柳般飄然掠去。
遠遠看他美得直如仙子凌波般飛入天際。
程一遙望他絕美的身影漸漸化作一個小黑點,消失在漸漸黯淡的暮色下,良久,才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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