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再加上被大雪覆蓋,這座皇廟之內,寂靜的有些驚人,只是不同的院子裡間或傳來有匆忙的腳步聲踩在積雪上的身影。
宋楚兮也來不及和顏玥多說什麼,只帶着她左拐右繞的在不同的院子裡穿梭而過。
她會出現在這裡,絕對不是巧合,極有可能是尾隨着自己過來的。顏玥的心中愧疚,但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了,也就容不得她再遲疑和後悔,就只咬緊了牙關,緊緊地跟在宋楚兮後面。
不知道是不是驚嚇過度的緣故,殷桀此時倒是很乖,一點動靜也沒有,只安靜的趴在她懷裡。
兩個人匆匆而行。
這座皇廟由許多的院落組成,而即墨勳的人對這裡的地形只一知半解,所有總難免走岔了路。時而能聽到追擊他們的人的腳步聲近在咫尺,就再隔壁的院子裡,又時而,才穿過一道宮門,整個天地又莫名的沉寂下來。
顏玥心無雜念,只跟着宋楚兮的一路奔走。
“來!”打開前面一道小門,宋楚兮轉身讓了顏玥出去。
顏玥抱着孩子跨過門檻,她剛反手合上了大門,就聽到那牆壁裡面有人狐疑的嚷道:“剛纔我好像是看到有人影從這邊閃過去了,你們看到沒有?”
“是好像有什麼人走過去了。”
“不對啊,這裡面沒人啊。”
“快拿火把來!”
……
這樣的雪天裡,出行不便,可但凡是有人走過的地方,那行跡根本就是隱藏不住的。
好在是宋楚兮對這裡的環境熟悉,進了外面的巷子裡,就帶着顏玥往右邊的出口處奔去。
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的奔走在高過小腿的雪地裡,鞋襪早就被雪水溼透了又結成了冰,雙腳的感官更是麻木的。
院子裡的人很快就發現了行跡,破門而出。
火把的光芒從背後照射過來,顏玥的心裡一慌,強忍着不叫自己分心回頭。
可是她們兩個,一個抱着孩子,深有負擔,一個又先天體弱,就算即墨勳這裡的人手有限,但是一羣人高馬大的漢子,要截下兩個弱智女流卻都易如反掌。
顏玥的心裡一陣緊張,走在她前面的宋楚兮卻突然制住步子,拉了她一把。
顏玥一愣,宋楚兮已經面無表情的將她拽過去一把,讓她走在了前面。
“姐姐——”顏玥倉促的喚了一聲。
宋楚兮蒙了臉,看不到她面上真實的情緒流露,卻明顯可見她那雙眼睛神色暗沉冷淡。
“快走!”宋楚兮催促了她一句。
顏玥自知自己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就只能一咬牙,盡力的繼續往前跋涉。
“人在那裡,快追!”身後有人扯着嗓子叫嚷。
隨後即墨勳也已經倉促的從那院子裡奔出,一面指着巷子出口的方向道:“快截下他們,絕對不能放走。”
宋楚兮和顏玥先後從那巷子裡出來。
提前等在前面牆角後頭的寶音看見了,趕緊讓車伕把馬車從暗處趕出來。
然則宋楚兮二人也只早了對方一步,隨後那巷子裡已經連着三四條人影躥出來,直接就要撲上來。
寶音遠遠的看着,嚇了一跳,趕緊催促那車伕道:“快過去。”
那些人殺氣騰騰的,車伕本身就有些畏懼,略一猶豫,方纔揚鞭衝了過來。
那車伕明顯也不會什麼功夫,他們這幾個人,完全沒有可能即墨勳和殷樑的聯手阻撓之下脫身。
眼見着後面的人追上來,宋楚兮匆忙自腰間摸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拔掉塞子,往後一揚。
一些青灰色的米分末拋灑出來。
“不好!”有人低吼一聲,卻因爲疏於防範,先撲在了地上。
那迷藥的劑量和效力都有限,撲在最前面的侍衛倒下去三個,後面的人有了防備,連忙掩住口鼻,動作卻遲緩了一瞬。
“你先走。”宋楚兮道,又再摸向了腰際,抖出藏在那裡的一柄軟劍。
顏玥被她推了個踉蹌,倉促間轉身。
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的宋楚兮根本就沒有什麼戰鬥力,她擺出這個架勢,倒是把那些侍衛震住了,但是顏玥的心裡卻很清楚,那些侍衛裡面,隨便哪一個人出手,都足以要了她的命了。
如果不是因爲她,姐姐不會孤身返現,陷入這樣的危險當中。
這一刻,她突然就後悔了。
可是——
已經無路可退了。
“走啊!”宋楚兮回頭,氣急敗壞的大聲斥道。
追兵從皇廟的後巷裡涌出來,火速往這邊圍攏。
顏玥死死的抱着孩子,腳下踉蹌着連連後退,眼見着宋楚兮嬌小的一個身影被鐵甲的侍衛羣淹沒,眼中閃過恐懼又悔恨的淚光。
但是這一刻,觸及宋楚兮眼中那一抹決絕的厲色,她卻再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她知道自己不該爲了救殷桀鋌而走險,更不想因此而連累了宋楚兮再次爲她拿命想搏,可是現在不該發生的也都已經發生了,她根本就無從選擇。
留下來,就只能是辜負了宋楚兮爲她做的,那樣就只會讓她的犧牲變得更不值得。
顏玥用力的咬着嘴脣,一直把脣上咬出了血珠,眼見着侍衛聚攏過來,她終於再不能猶豫,心一橫,就不再去看宋楚兮,轉身就跑。
彼時那馬車已經到了跟前,她將孩子往馬車上一塞,緊跟着跳上車轅。
“走!”一個字,她吐的乾脆利落。
車伕早就等候多時了,做好了一切的準備,立刻狂甩馬鞭,死命的朝眼前的夜色中奔去。
“快去追,不能讓他們走了。”殷樑從人羣后面大聲的命令。
看是宋楚兮橫劍擋在去路上。
她的身影看上去薄弱,但那目光之中卻透着鐵血殺伐的氣息,只這個眼神,便叫後面的追兵遲疑着,只敢以一種小心防備的姿態,刻意放緩了動作向她包抄過來。
那車伕爲了奔命,是卯足了力氣狂奔的,轉眼已經衝出去十幾丈開外。
即墨勳的人倒是還好,樑剛卻不能就怎麼看着殷桀被人救走,目光一寒,第一個舉劍就朝宋楚兮刺開。
火光之下,他的劍鋒更顯凌厲。
樑剛做出了全面攻擊的架勢,可是千鈞一髮之際,宋楚兮卻是冷然的一勾脣角,轉身從容的舉步就走。
樑剛已經發力到了一半的身子一頓,狐疑之下便就下意識的撤了殺招,一個箭步衝上去,劍鋒冰冷,壓在了她的頸邊。
這個人,到底怎麼回事?看她的樣子和架勢,像是個練家子,可是到了需要她拼命的時候,她居然撒腿就走?
樑剛纔一制住了宋楚兮,後面就有侍衛越過兩人去追擊顏玥和殷桀了。
宋楚兮也不試圖抵抗,反而五指驟然一鬆。
那柄做工精緻的軟劍在她手中脫落,猝不及防的墜落在了雪窩裡。
樑剛更是訝異,然後就聽她冷諷的聲音質問道:“你想做什麼?”
樑剛一陣的莫名其妙,但是站在後面的即墨勳卻是一個激靈,怔愣片刻之後就大步衝了上來,一把扳過她的肩膀。
蒙面的黑巾被他扯落,夜色中,露出女子欺霜賽雪的一張冷豔的面孔。
然則這一刻,即墨勳心中所有的感覺卻不可能是驚豔,反而是用一種見鬼一樣的表情盯着她,半晌,不可思議道:“宋楚兮?怎麼會是你?”
她和太子府有什麼關係?又有什麼不得已的理由,會需要逼着她涉嫌來救走了殷桀了?
即墨勳一頭霧水,滿目的困惑。
這時候,殷樑也已經從後面走上來,擰眉盯着她的臉。
宋楚兮完全不懼於他們的審視和打量,只就一聳肩道:“皇長孫既然已經脫困,宮裡和太子府雙方面都很快就要聞訊趕來了,懷王殿下是在這裡等着人贓並獲嗎?”
顏玥肯定很快就要引人過來的,就算殷桀已經脫困,可如果殷樑被堵在這裡,讓人發現她是和即墨勳在一起的,也夠他麻煩的了。
殷樑當然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只他不能相信的是,宋楚兮居然會提醒他。
殷樑狐疑之餘,心中更加戒備。
但是這個宋楚兮,絕對不是平白無故出現的。壞了他的事情,就保不準這個丫頭不是和殷紹那邊有什麼牽連的。
殷樑是不肯冒險的,當即搶過一個侍衛手中長劍,就往她頸邊刺去。
即墨勳的目色一寒,連忙上前一步,擋開他的手腕,勾脣道:“懷王殿下,你做什麼?”
“今夜種種,這個丫頭是人證,你還要留着她不成?”殷樑道,神色惱怒。
“這個人,你可不能動。”即墨勳道,意有所指的看着他,“你答應過我的。”
他和殷樑之間的約定,是殷樑幫他把宋楚兮弄到手的,現在人好不容易弄到了,總不能是個死的吧?
即墨勳與他對峙。
殷樑卻是惱怒非常,“殷紹在背後佈局,留下她來,少不得會有麻煩,這可不是你想那些事的時候。”
“一個女人而已。”即墨勳道“橫豎我不會叫你擔待干係的,這個時候,懷王殿下再不走,是真要等着官府或是太子府的人趕來,然後人贓並獲嗎?”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撤離這裡,並且時間緊迫。
“即墨勳——”殷樑卻是不肯罷休,滿面怒容。
宋楚兮這時候就冷冷說道:“就算沒了我,懷王你當顏承微是啞巴嗎?她但凡脫身,什麼話都肯說。”
“那能一樣嗎?”殷樑不以爲然的冷笑,“她是太子的侍妾,誰不知道太子和本王不合,她說出去的話,做不了證據,可是你——你就不一樣了。”
“幹什麼?你要威脅我替你保守秘密嗎?”宋楚兮冷嗤一聲,“你們合謀算計我,我可不是以德報怨的人,懷王殿下真不放心,殺了我滅口好了。橫豎今夜京城之地戒嚴,彭澤太子是出不去了。你要不要也殺了他滅口?省的回頭東窗事發了,他再把你給供出來?”
她這是要挑撥離間?
殷樑盯着她,只是冷笑。
即墨勳聽了這話,反而一派輕鬆道:“殿下你還是快走吧,什麼事,都是口說無憑的。就像是您和北狄太子不睦一樣,這個丫頭和本宮之間也不對付,這都不是秘密,就算今天本宮要困死京城之中,所敗了,就爲了這麼一點私人恩怨,我就是背地裡滯留幾天,你們的皇帝陛下能奈我何啊?而且這個丫頭,她說的話,也得要有人相信纔是。”
到時候宋楚兮說什麼都是惡意栽贓他的,皇帝就是懷疑,拿不到真憑實據,還能怎麼樣?
他是對宋楚兮的執念頗深,殷樑這會兒更怕行蹤暴露,說不服他,又不放心。
樑剛從旁看着,不由的着急,“殿下,還是先回吧。”
再怎麼樣也不能讓人在這裡堵住了他們。
殷樑又狠狠的瞪了宋楚兮一眼,這纔不得已的一撩袍角,快步離開了。
宋楚兮被俘之後,一直都很冷靜。
這個時候,眼見着銀兩離開,她卻忽而露出幾分深思的表情。
殷紹設了這麼一個局,明明可以一舉將這些人全部拉下水的,他是真的沒有追蹤到了這裡嗎?
只是殷樑已經走了,想什麼都是多餘。
“還看什麼?走吧!”即墨勳回頭看了她一眼,倒是神清氣爽。
宋楚兮從來都識時務,也不同他爭辯,“這座皇廟,已經不安全了。”
“本宮自然有更好的去處安置你。”即墨勳道,反手推了她一把,馬上就有兩個侍衛如臨大敵一樣的拿住了她。
宋楚兮無所謂的勾了勾脣角,配合的跟着他們走。
這個地方,肯定是不能繼續呆着了。即墨勳那般很快備好車馬,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離開。
宋楚兮坐在馬車裡,又被人嚴密看守,分辨不清方向,馬車左右拐了幾個彎,再停下來的時候,眼前就是一座巍峨的大宅子。
不是什麼官宦人家的豪華府邸,但看那氣派也像是講究。
即墨勳先下車,裡面有人開門將他請了進去。
然後就有人將宋楚兮也從車上清了下去,將她帶到了後院的一間屋子裡就退了出去。
這屋子裡提前什麼都有準備,宋楚兮打量着裡面環境,一邊走到桌旁,擡手摸了摸見那茶壺的外幣還有點餘溫,就倒了杯水喝了。一杯水下肚,身上也跟着暖和了些許,她又倒了杯水,捧着暖手,就又開始踱着步子打量這間屋子。
這屋子看上去很普通,但是一應的家居擺設都算精緻,不知道有沒有暗道機關之類。
誠然她也只是隨便的一想,不多時,外面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宋楚兮回頭,片刻之後,即墨勳就大步走了進來。
兩個侍衛就站在門口,宋楚兮看過去,笑了笑道:“太子殿下不把他們遣出去嗎?”
即墨勳循着她的視線回頭看過去一眼,開始有點沒反應過來,但隨後更是怔愣。不過他只奇怪宋楚兮這時候的態度,倒是不計較別的,就擺擺手道:“你們都去院子外面吧。”
宋楚兮這麼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他是沒什麼好擔心的。
“是,殿下!”兩個侍衛轉身退了出去。
宋楚兮聽着他們的腳步聲走遠,即墨勳已經走過來道:“怎麼?你怕被人聽見?”
“什麼?”宋楚兮卻是裝起了傻,她眨眨眼睛,隨後就像是突然有所頓悟的一樣的擰眉道:“太子殿下是想問我今天爲什麼要助皇長孫脫身嗎?”
這個問題,的確是奇怪的很,但即墨勳卻並沒想過要問。
只是這時候她刻意提起,即墨勳的好奇心就被勾了起來,諷刺的一勾脣角道:“那就說說吧,你和北狄太子之間到底有什麼關聯?值得你爲他的兒子冒險,還把自己摺進來了?”
這話出口,他自己也是奇怪。
畢竟宋楚兮一個弱女子,就算殷紹找人去營救殷桀,怎麼會找了這麼個一點戰鬥力都沒有的?
“我和太子府有什麼關係?這件事,和殿下你有關係嗎?”他正在狐疑的時候,宋楚兮已經反問。
她和太子府之間是否是有所關聯,或者是不是和殷紹之間達成了某種同盟關係,殷樑是會放心不下,但是歸根結底,這對即墨勳的影響卻是不大的。
即墨勳聞言,便就瞭然一笑,“的確,你爲什麼會出現自這裡,和本宮半點關係也沒有,但眼下的事實是,雖然百般曲折,這會兒你還是沒能逃得過本宮的手掌心。”
他伸手過來,就要碰觸宋楚兮的臉頰。
宋楚兮順手將茶杯塞到他手裡,藉故擋開他的手。
按理說,這個局面之下,她應該是戒備無措的,可這女人的脣角居然還能噙一抹淡然的笑意,挑眉問道:“殿下難道真的不想知道我爲什麼會這麼巧出現在這裡嗎?”
她這樣反反覆覆的,即墨勳便有些不耐煩。
宋楚兮察言觀色,見好就收,舉步一邊往旁邊避開了他,一邊道:“很顯然,我不可能是殷紹派出來的援兵,事實上——是她利用她的那個侍妾引我過來的。”
即墨勳聽的一頭霧水,冷笑道:“你在給我編什麼故事?她引你來?她引你你就來嗎?”
“我也納悶啊。”宋楚兮悵惘的一聲嘆息,“這幾天我住在宣王府,想必這一點太子殿下您是知道的,可是今天傍晚,宣王府裡卻突然意外闖進去一批暴徒,將北川郡主給擄劫出城了。宣王愛女心切,自然要去解救。我客居在他府上,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偏偏這個時候,殷紹的那個侍妾就找到了我。她跟我說,爲了報答上元夜我對她的救命之恩,她願意帶我來救北川郡主。”
宋楚兮說這話的語氣,一直像是個徹徹底底的局外人。
說起來,殷紹這一次是真的下了血本了。他要利用殷桀給殷樑下套也就罷了,居然孤注一擲,連殷湛都一併得罪了。
用了他手下培植出來的頂尖死士,拼死闖入宣王府去擄人。
這件事是宋楚兮從外面回去的時候才知道的的,當時殷湛已經追蹤出城去了。對於殷紹的爲人,宋楚兮是瞭解的,他雖然不擇手段,但是輕易之間,卻是不會和殷湛之間結成死敵的。殷黎就是殷湛手裡的寶貝,他不可能傷了殷黎的性命。但他既然這麼大費周章的做了這麼一件事,那就不可能是沒有目的。
引了殷湛出城,叫她失去後援?
所以呢?他最終的目標還是在這京城之內的。
宋楚兮趕緊就讓衛霖和舜瑜他們分別進宮和卻太子府還有懷王府等各處打探消息。偏偏她將這些人剛一支走,就馬上有人現身,引了她出來。
雖然明知道對方必定有所圖謀,但是她也是極想要知道這一局裡面殷紹到底是想要做什麼的,就索性跟了出來。
那人將她引到了這裡,偏偏很不湊巧的,她看到了顏玥進了皇廟。
這樣一來,她反而不能袖手旁觀了。
當時她是有些不明白的,但是看到了即墨勳和殷樑同時出現在這裡,就怎麼都清楚了。
顏玥出現在這裡,不知道是不是出自殷紹的安排,但就算顏玥不在,她沒有甘心入局,那個引導她過來的人隨便弄出點什麼動靜,即墨勳的侍衛想要生擒了她,也不在話下。
這個時候,她並不關心殷紹要對別人做什麼,只是對方引她到這裡的目的——
卻是一目瞭然的。
“你說是北狄太子引你過來的?一切都是他設計安排的?爲什麼?”即墨勳將信將疑。
總不能是因爲殷紹知道他對宋楚兮有興趣,爲了拉攏他,孤兒就做了個人情,把這女人給他送來了吧?
宋楚兮但笑不語,並不回答他的話。
即墨勳這個時候已經沒了耐性和她打啞謎,當即便是冷哼一聲道:“你也不同在這裡跟我繞來繞去了,本宮惦記你又不是一兩天了,這一點你可是比誰都清楚的,今天不管這是誰的計謀,但既然是你已經到了我的手裡了,還當是本宮會輕易被你說服嗎?”
他說着,就往宋楚兮面前逼緊一步,看着她那張明豔動人的臉龐,眼中卻無半點旖旎的遐思,只惡狠狠的說道:“你自己算一算,前面這一個月裡,你給本宮製造了多少麻煩?宋楚兮,本宮肯多看你兩眼,那是你是福氣,你卻一再的不知好歹,你當本宮是什麼人?是會由着你隨便這般爲所欲爲的嗎?你欠了我的,現在,是時候都還回來了吧。”
他擡手,手指一寸一寸的迫近。
宋楚兮大約也是知道這樣的情況下自己拗不過他,索性便沒有做無用的掙扎,但卻像是見證了一場笑話一樣,冷不防的笑了出來道:“這麼說來,太子殿下你今天強行留下我來,就是爲了要和我報仇算賬的了?”
即墨勳是最受不了她這樣隨時隨地都無所畏懼的神情態度,已經擎到半空的手指,驟然一頓,諷刺的冷笑道:“要不然你以爲呢?你真以爲你是什麼天姿國色?本宮就真的非你不可嗎?”
宋楚兮聽了這話,非但不覺得羞辱,眼底笑容反而更深,“所以呢?你準備報復我的用意何在?”
即墨勳盯着她的臉,只告訴自己,這女人是在強作鎮定。
想着宋楚兮隨後會有的掙扎痛苦,他的心情便好了一些,一揚眉,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道:“本宮想要做什麼?你會不知道?”
他的手,本來是要去碰觸宋楚兮的臉頰,這個時候,卻突然往下,直接落在了她的領口,手指夾在了那一片衣物之上。
如今他對宋楚兮的興趣,的確都是爲了泄憤的,故而就只爲了逼她失態告饒,所以也不冒進,隻眼神曖昧的在她捂的嚴實的衣領處晃來晃去,那眼神,若有所指。
宋楚兮冷笑着面對他,聞言,就再度冷笑了出聲,“太子殿下,咱們交手也不止一兩次了,你難道真的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嗎?就算你真佔了我的身,你是覺得我會痛不欲生的羞憤自裁,還是覺得從此以後我再無顏見人,要時時刻刻反思着我不該和您作對?”
若說換做別的女人,絕對受不了這樣的處境和侮辱,這時候,早就要涕淚橫流的懺悔告饒了。
即墨勳就只是顧着和宋楚兮之間較勁,此時回過神來,才又是狠狠一愣。
是了,這個女人特立獨行的作風她又不是不知道。
之前被人那樣的指點議論,她都全部在乎,這就說明,這女人在這種事上,是真的很放得開。
與其說他現在還想要得到她,真的不如說是他想要報復她,折磨她。
而一旦他的這些手段失去了效力,在她看來根本就不算事兒的話,他心裡的那口氣還是泄不出去的。
“你真不在乎?”即墨勳冷了臉,狐疑的質問。
“跟命比起來,我又有什麼好在乎的?”宋楚兮道,她一直不避不讓,就和他近距離的面對面,“如果我真的那麼把自己當回事,之前就乾脆讓懷王殺了我了,何苦要這樣折騰着跟你回來?”
如果她受不得遮掩的屈辱,的確是不如叫殷樑殺了她來的乾脆。
即墨勳仔細的回想,忽而便反應過來——
的確,當時她說的那些話,分明就是教唆着自己從殷樑的手裡把她要過來的。
這女人,真是爲了保命,就什麼都豁的出去?
即墨勳的心裡,突然就有了一種被人利用了一樣深深的厭惡感。
他的視線變得陰冷,死死的盯着宋楚兮的臉,隨後想起了什麼,就又咬牙道:“就算你不在乎,別人也都可以和你一樣的不在乎嗎?就算你不懼流言蜚語和世人的指點議論,今日你失了清白之後,你以爲端木岐還會不計前嫌的要你?宋楚兮,你不用在本宮的面前強裝鎮定,我就不信你不怕。”
她現在立足這世上的最的依仗,就是端木岐。
如果端木岐將她放棄了,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宋楚兮聽了這話,就更是無所謂的眨眨眼,反問道:“太子殿下你就那麼確定我現在還有什麼清白可言?”
即墨勳是怎麼都沒想到她敢說出這樣的話來,頓時就被她噎了一下,面色鐵青。
宋楚兮這時候已經一把推開他的手,拍了拍衣襟,款步往旁邊踱去。
即墨勳咬牙切齒的盯着她的背影,終究還是不能就這麼放過了她,忽而一個箭步衝上去,扯着她的手腕將她往旁邊一甩,就將她扔到了旁邊的睡榻上。
他惡狠狠的一邊寬衣解帶,一面冷笑道:“別用什麼激將法,你以爲你這麼說了,本宮就會放了你?想都不要想,你在乎也好,不在乎也罷,今天你既然是落在本宮的手裡了,就別想着能夠抽身而退。”
說話間,他的已經閃身撲了過來。
宋楚兮的眉頭一皺,趕緊縮腳,使勁的縮在了那睡榻裡面的一角,再開口的語氣,果然就不復鎮定,質問道:“今天你敢隨便動我,就不怕來日方,我南塘宋氏和你不肯罷休?”
“南塘宋氏?你還指望宋承澤會替你做主嗎?”即墨勳道,一把拽着她的手腕又將她拖了過來。
宋楚兮在力量上不可能與他抗衡,直接撞在他的身上。
即墨勳纔要擡手去剝她的衣服,就先覺得背心一陣刺痛,被什麼尖銳的東西頂住了。
他的身子瞬時僵住了,整個籠罩在宋楚兮的面前。
因爲兩個人離的極近,他根本就看不到宋楚兮臉上表情。
而宋楚兮卻似乎很享受這種近距離的接觸,也不急着和他之間拉開了距離。
“你——”愣了一愣,即墨勳才氣急敗壞的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
“要對付你,何必要南塘宋氏那麼大張旗鼓的來,我一個人,就足夠了。”宋楚兮道,語氣冰冷。
她口中呼出去的氣是熱的,但是噴薄在即墨勳的耳後,卻叫即墨勳覺得毛骨悚然。
“這裡是我的地方——”即墨勳道,壓抑着開口。
“我知道這是你的地方,可是這妨礙你現在是落在我的手裡的這個事實嗎?”宋楚兮道,似是半分也不替自己的處境擔心的。
即墨勳的整個身子是僵硬住的,只她不徐不緩的繼續說道:“我們還是繼續把前面說到一半的話題說完吧。”
“什麼?”即墨勳脫口問道,這時候腦子裡已經顧不得思考任何事了。
“就是我們北狄的那位太子殿下啊。”宋楚兮道:“你就真的不好奇,他費盡心機把我引過來,又讓我落到你的手裡來,這其中到底是有什麼圖謀嗎?”
殷紹大費周章做了這麼多,即墨勳的確也是奇怪,只是他想不通,而且他現在更在乎的是要向宋楚兮報復,也不想理會其她。
現在受制於人,宋楚兮又舊事重提,即墨勳心中便升起一層迷霧,然後就聽宋楚兮在他耳邊滋滋陰冷道:“因爲他想要爲我製造機會,讓我殺了你!”
她的語氣冰冷,帶着深刻的威脅的味道,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利刃剮過皮肉,聽的人心裡發毛。
即墨勳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聽她繼續說道:“的確,有些事情,我是沒那麼在乎,可是你又當我是什麼人?我是會隨隨便便吃虧的嗎?這種情況下,你還指望着我會委曲求全?明明殺了你,也是一條出路,我幹什麼要委屈自己?平白的讓你來噁心我?”
即墨勳這會兒只關心自己的生死,腦子裡反而有點兒反應不過來。
宋楚兮藏在掌中的刀鋒這才利落的前移,用匕首壓在他頸邊,稍稍往後撤開了身子,“殷紹比你瞭解我,他知道,我不肯受辱的結果就是當場殺了你。他明知道你對我的企圖,還佈局做了這樣的一場戲,現在你還不明白嗎?他這是爲着借我的手,來要你的命的。”
即墨勳即使再如何的惱怒,但是也不得不開始正視這個問題。
他腦中飛快的想了想,然後就臉色鐵青道:“他要挑撥彭澤對南塘動兵嗎?”
“他既然能準確的掌握住了你在皇廟那裡的行蹤,你覺得這個地方就是絕對安全的嗎?”宋楚兮道,說着也不等他回答,就兀自搖了搖頭,“朝廷要徹底收服南塘的用心,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相信你也知道,可是皇帝陛下不想留一個薄情寡義的名聲,他不想自己親自動手。可是如果彭澤太子被我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南塘女子所殺,彭澤要對南塘甚至於整個北狄興兵,那麼就不是朝廷的責任了。到時候,朝廷就會以邦交爲名,直接對南塘發難,到時候不僅可以拿下了南塘,而且面子裡子也都是他的。你說他高不高興?”
南塘一直都是皇帝的一塊心病。
如果能因此而找到他兵法南塘的契機,那麼他還會追究這件事是不是有人有意算計促就的嗎?只會是順水推舟。
即墨勳聽了這話,心裡突然就涼了半截。
是了,以他對殷紹的了結,那個人,強勢的很,既然現在他即墨勳是懷王殷樑的盟友,那麼八成殷紹就會直接一竿子打死,完全不存招攬之心的。
相反的,弄死了他,引發兩國戰事之後,他和殷樑之間的同盟也要瓦解。兩國只要開戰,殷樑的這條臂膀也就斷了。
他的這一招,當真是做的夠絕的。
想着這裡很有可能已經被殷紹的人暗中圍住,他十有八九是躲不過去了,即墨勳就開始隱隱的冒冷汗。
可是他不能坐以待斃。
勉強的定了定神,即墨勳再度開口道:“既然明知道他居心叵測,你還要讓他如願嗎?”
“收服南塘之後,朝廷肯定乘勝追擊,直接將你們彭澤也一併拿下的,真正三起來,我不虧啊。”宋楚兮道,說着一頓,隨後就話鋒一轉,冷冷道:“而且——我也是真的不耐煩見到你了,既然他給了我這樣的機會,我爲什麼不順水推舟?”
她這話,絕對不是說說就算了的。
即墨勳一慌,立刻大聲道:“你敢,殺了本宮,我不信你能全身而退。”
“那可不一定。”宋楚兮道。
即墨勳心急如焚,額上青筋暴起,急忙又道:“你真的不怕彭澤和南塘開戰嗎?殺了本宮,最後得意的也只是別人,你——”
宋楚兮懶得聽他廢話。
彭澤要和北狄開戰,她樂見其成。
她的手腕一翻,匕首就狠狠往即墨勳頸邊的大動脈劃去。
可是千鈞一髮,斜對面的一扇窗戶突然被人撞破,一道黑色的人影飛撲而至。
他的身形太快,宋楚兮神甚至都沒來的看清楚他的身形樣貌,直覺的想要防衛,不曾想那人掠進屋子裡,卻是掌風一帶,她那力道居然就完全不聽使喚的往即墨勳頸邊刺去。
那一下的力道偏了,沒有切到要害,而且傷口也相對的不深。
即墨勳一痛,悶哼一聲。
那人又一掌披在他頸後。
他的動作身法,都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即墨勳甚至都沒來得及回頭看一眼,就直挺挺的往那榻上撲了下去。
宋楚兮趕緊跳下來,躲開了他,雙腳才一落地,那人已經一把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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