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伐輕快的回到澄練殿,一直到西平公主被打發走,阿善才滿面笑容的問牧碧微:“太后答應了?”
高太后最後是遣退了所有宮人和牧碧微說話的,阿善自然還不知道結果,但看牧碧微出來後的臉色也知道多半是成了,這會只是確認一下。
果然牧碧微滿面春風的道:“不出三日,宮裡就要新添一位焦承徽與戴容華了。”
阿善道:“咦,戴氏排在焦氏之前也是常理,畢竟焦氏孃家比戴家好看許多,若把她擡舉得太高別養出個何氏來……但爲什麼是容華?奴婢記得這戴氏與何氏同批進宮,對何氏一向很不服氣的,如今叫她做了何氏待過的位份?莫非太后不肯給婕妤之位嗎?”
“太后打算同時晉封顏充華爲凝華、崔列榮爲宣明。”牧碧微道,“原本想給的是承徽與列榮這兩個最末的位份,卻是我硬要了容華。”她笑了笑,“如此既叫戴氏不痛快,也叫何氏不痛快,她們兩個不痛快了,越發敵視對方,我才能更放心些啊!”
阿善不由笑了起來:“女郎說的是——戴氏因爲容華是何氏做過的,自己再做一回戴容華,不免有撿了何氏舊位份之感,而何氏呢,卻覺得戴氏這是佔了自己從前的東西,兩個人之前就不對盤,女郎給戴氏要了這個容華之位,她們啊以後遇見了想好好說話都難!”
“要的就是她們不能好好說話。”牧碧微悠然道,“去了一個唐氏,左昭儀和崔氏是不管這些的,顏氏呢是個怯懦不敢多話的性情,往後妃子之間再相聚,孫氏與何氏的對手可就是三個人了!”
說到這裡,她歪着頭道:“咱們來商議一下,怎麼迅速利落的把那唐氏解決了?”
阿善沉吟道:“要說呢,唐氏最近都是衝着甘泉宮去的,也沒招惹咱們……”
“她沒招惹咱們嗎?”牧碧微若有所思,忽然道,“那麼上午柳氏聽到的話兒從哪來的?”
“那過繼嗣子豈不是……”阿善的話說到一半被牧碧微打斷,她笑得歡快:“誰說柳氏聽到的就只有那些?”
阿善略一想,頓時心領神會。
叮囑了挽裳與挽衣看好了西平,半個時辰後,牧碧微帶着阿善、挽袂、挽襟並素字輩的四名二等宮女,大批粗使,浩浩蕩蕩的殺到了雲臺宮。
纔到近前,雲臺宮守門的宮人見勢不妙,慌忙就要先把宮門關上,牧碧微見狀,拍着步輦的扶手喝道:“他們這會倒是做賊心虛起來了!與本宮趕上去把門堵了!不許關!”
葛諾忙答應一聲,一挽袖子,領着幾個身強力壯的內侍當下就離隊奔跑過去,雖然與宮門隔着距離,卻好宮門沉重,倉促之間關起來也沒那麼快,被長錦宮的內侍趕過去往門上一撲,推搡之下,區區四個守門內侍壓根擋不住,當下就被把門推開不說,還被按住了兩個以防報信,倒有兩個特別機靈些,眼看一羣人撲到門前門還沒關上,立刻撒手往神仙殿跑去報信了。
那兩個被抓住的內侍叫葛諾命人拿預備好的繩索綁了拖到步輦前,葛諾低眉順眼的請罪道:“娘娘,奴婢該死,方纔只顧推着門不叫他們關上,卻不提防跑了兩個,如今想是去神仙殿報信了。”
“去報信也好。”牧碧微高踞輦上,慢條斯理的對着日頭看自己才擦完鳳仙花汁的指甲,但見紅白交輝,越發顯得她指尖儼然要滴下血來,淡淡的道,“不然本宮人到了神仙殿,卻無人相迎,豈不是笑話!”
葛諾又叩了個頭,這才起了身,命兩人看住了雲臺宮那兩個內侍,自己繼續帶着其他內侍簇擁着步輦進了宮門,往神仙殿而去。
才進去沒幾步,迎面就看到兩個宮裝麗人被四五個宮人環繞,正說說笑笑的往外走,這兩人看穿戴首飾品級都不高,然而衣裙鮮麗、釵環款式也新,卻也是時時承恩,日子過的不錯的,這會看模樣彷彿要到雲臺宮外什麼地方去玩耍,周身都洋溢着一種歡快輕鬆寫意的氣氛,不想走着走着擡頭看見長錦宮一羣人氣勢洶洶的衝了進來,當中牧碧微端坐輦上,臉色冰寒,一望可知來意不善,那兩個宮裝麗人臉上笑意頓時都僵住了。
見這情況,兩人連上前問一聲都不敢,俱悄悄的避在了道旁,只求這一位不是衝着自己來的——卻見長錦宮一行人本已過了幾步,輦上牧碧微忽然喝道:“站主!”
這兩人本擬立刻溜走,連自己宮裡也不敢多待,想着去什麼地方避一避,才移步卻被喝住,都是吃一了嚇!
葛諾聽牧碧微叫住她們,立刻擡聲呵斥道:“宣徽娘娘着你們近前來!都愣在那裡做什麼!”
他雖然是長錦宮的內侍之首,卻也沒有品級的,這兩個宮嬪雖然都是散號,到底也是正經侍奉姬深的,被他這麼當衆呵斥,這會卻不敢覺得羞辱,怯生生的移到輦旁跪下行禮:“妾身參見宣徽娘娘!”
牧碧微手扶步輦,居高臨下的打量着她們,淡淡道:“把頭擡起來!”
兩人不敢違抗,都是戰戰兢兢的擡了頭,其中一人尤其緊張,這大冷天的,額上幾乎滴下汗水來,牧碧微冷笑了一聲,目光在她面上停頓,道:“本宮記得,你彷彿是姓曾?”
曾氏聞聽此言,腿下就是一軟,幾乎是哽咽道:“妾身……妾身正是嘉福宮才人曾氏,當年有眼無珠,冒犯青……不,冒犯娘娘,實在罪該萬死!求娘娘饒恕!妾身願效犬馬之勞!”
她這麼一說,任誰都曉得牧碧微叫住了這兩個人的緣故,便是因爲這曾才人從前得罪過牧碧微,那本與她同行的宮嬪也醒悟了過來,趕緊叩了個頭解釋道:“宣徽娘娘容稟!妾身委實不知道這曾氏得罪過宣徽娘娘啊!她不過是到雲臺宮來串門,妾身恰好要出去,路上遇見與她同了路的,妾身不敢瞞娘娘!”
牧碧微掃了她一眼,道:“你是岳氏罷?你到一邊去,本宮如今沒要你回話!”
她語氣輕慢,這嶽美人卻是半句也不敢多言,乖乖的膝行幾步,避到了一旁,卻是連站也不敢站。
只剩曾才人滿腔惶恐的跪在原地,幾乎沒顫抖起來:“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
“當年你嘗以言語對本宮無禮,不過你口舌笨拙,也沒叫本宮吃什麼虧。”牧碧微在輦上看着手指,悠然說道,“只是這挑釁之罪,不可不罰,葛諾,掌嘴十下!”
曾才人還不及求饒,葛諾已經挽起袖子應道:“謹遵娘娘之命!”說着絲毫不憐香惜玉,踏前一步,狠狠抓住了曾才人的髮髻,疼得她尖叫出聲,幾支釵環都掉在地上,葛諾卻是高高揚起手掌,手起掌落,分外賣力的一連十個耳光摑下去——他卻也促狹,十個耳光皆打在了曾氏一側,打完之後但見曾氏一側的臉完好無損,另一側卻高高腫起,嘴角鮮血淋漓,甚至連那半邊臉的眼神都有些發直了……
“在這兒跪一個時辰,就沒你事了。”牧碧微掃了一眼她呆滯的神色,懶洋洋的吩咐,“走吧!”
一直等到了牧碧微的輦車遠去到了不見蹤跡,嶽美人才心驚膽戰的去扶曾氏:“你……你沒事吧?”
兩人的宮人,卻是到這會還不敢過來攙扶。
曾氏待要說話,張開嘴卻吐了口牙血——並半顆牙齒,她愣了愣,就嗚咽着哭出來,卻是連話也不太說得清了。
嶽美人嘆了口氣,道:“我聽說這牧宣徽從進宮來就沒被冷落過,就是她當年還是青衣時也是盛寵的,你我也不過是散號罷了,你怎麼竟會得罪了她?”
曾氏張了張嘴,想大哭又不敢,拿帕子遮着被打得基本沒了知覺的臉,壓抑着哭起來。
嶽美人見她被打得也實在沒法開口,只得嘆道:“我可真是倒黴,不過是與你遇見這麼一回……就趕上了這位主兒罰你,雖然猜她多半是叫你跪一個時辰的,可兩年前你一次挑釁都記到現在,誰曉得方纔我不得她准許就出言,會不會也叫她恨在心裡?罷了,也陪你一起跪滿一個時辰罷,我可不想回頭叫她使了內侍來教我規矩……”
說着也不禁悽然一嘆,“這位宣徽雖然是公認的不好惹,但平常也不會主動生事啊,今兒怎麼衝到咱們雲臺宮……等等!她到咱們宮來了?這是去找誰?”
嶽美人吃驚的望着長錦宮一行人消失的方向,不出意外的遠眺到了神仙殿的屋檐飛角,櫻桃小嘴幾乎張得合不攏:“牧……牧宣徽這是去尋隆……不,凝暉娘娘的麻煩?這……其他人彷彿也沒資格叫她親自登門,可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豈止她不明白,神仙殿裡,唐氏跟飛奔過來報信的內侍確認了兩遍,還是一頭霧水:“這牧氏在發什麼瘋?”
柯青衣警醒,料得內侍沒這個膽子胡亂稟告,提醒她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娘娘如今快想一想這牧氏如此大張旗鼓的打上門來,分明就是不把咱們雲臺宮放在眼裡……”
她話還沒說完,門口已經一陣尖叫傳來,就聽長錦宮的青衣閔氏代牧碧微厲聲喝道:“唐氏何在?我家娘娘尋你出來說話!”
唐氏氣往上衝,一拍小几才站起來,卻見殿門猛然被推開,原本守在門口的幾個宮人都捂着臉,分明是人人帶傷!牧碧微一身錦繡華服,高高盤起的靈蛇髻,兩面墜下來一掛三串的珍珠流蘇,金珠玉器之間將她原本柔弱的氣度遮掩,襯着雙目猶如寒星,氣勢凌人!
她走進殿來,劈面就是一句:“唐氏賤婦!安敢如此欺本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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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我虐主的人出來!
現在開始虐回去了!
赤果果的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