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跪在地上的男子擡頭望望歐陽展鵬,又看了伍清陽一眼,道:“莊主,他分明是老……”
“住嘴!”
伍清陽一聲斷喝,面色森然:“不管你是何人,既然進得九道山莊,那就由不得你了!”
話音剛落,只見銀光閃爍,伍清陽手中長劍已是向歐陽展鵬刺了過去。熊飛一見,這老者既已如此說,那便是承認自己身份,而伍清陽不由分說,提劍便刺,分明是下了殺心。
眼見長劍刺到,歐陽展鵬卻渾然不覺,只是擡頭望天,眼中充滿悲苦,不知在想些什麼。當此關頭,熊飛不及多想,身子微動,衆人不知他如何動作,卻見他已然擋在歐陽展鵬身前。
只見熊飛雙掌一合,登時將那長劍夾在手心之中,那伍清陽一驚,急忙抽劍。然而那柄長劍卻似長在熊飛手中一般,伍清陽幾次用力,均未奏效。只聽熊飛道:“這位前輩使出分明已經亮明身份,你不肯相信那也罷了,卻又爲何下此毒手?”
伍清陽在衆家丁身前被熊飛拿住長劍,自己卻無法奪回,已是大失顏面,如今熊飛更是冷言質問,心中不由大怒。只見他臉色鐵青,驀地大喝一聲,“哼,昔日留你狗命,你卻仍不知死活,要來多管閒事,好,我便來送你一程。”說着,伍清陽眼中一寒,將內力盡數催於臂上,極力回撤,不料,這一抽之下竟是毫不費力。
原來,熊飛早知他有相搏之意,是以在他抽劍之時,立時將內力收回。可憐伍清陽猝不及防,長劍倏地飛回,撞在他胸口之上。他一身內力豈是等閒,一撞之下,忍不住喉嚨一甜,嘴角緩緩露出一道鮮血。
衆人見伍清陽將長劍一送一收,便已受傷,而熊飛卻是站在那裡紋絲未動,不由面面相覷,心中極是驚歎,不知熊飛使了何種妖法,片刻之間便將伍清陽打傷。諸人本想上前相助主人,可一見此景,均是保命要緊,一個個直往後縮,哪裡還有人敢上前。
伍清陽冷冷瞧着熊飛,心中又驚又怒,自知已非熊飛對手,但他身爲一莊之主,倘若畏死退縮,只怕難以服衆,傳了出去,焉能在江湖上立足。當下手腕一翻,伍清陽忽的一招“風掃落葉”,向熊飛捲了過去。
適才熊飛與歐陽展鵬打鬥之時,長劍已失,此刻見伍清陽持劍刺來,招招兇險,只得避讓,那伍清陽劍法雖精,將熊飛逼的連連後退,卻也傷熊飛不得。
便在這時,只聽一人輕喝一聲,“接劍!”
卻見歐陽展鵬在地上重重一踏,秋水劍隨即震起,歐陽展鵬大手一揮,那長劍登時如閃電一般,向熊飛射了過去。熊飛急運兩掌,將伍清陽暫時逼退,伸手一探,將秋水劍握在手中,隨即向歐陽展鵬望了一眼。只見他雙手負於身後,凜然而立,看來神智已清。只聽熊飛笑道:“多謝前輩!”
便在這時,伍清陽劍鋒一轉,已到熊飛胸前。只見熊飛淡淡一笑,秋水劍輕輕一擋,那伍清陽隨即手臂一麻,倒射而回。
若以劍法而論,便是兩個伍清陽也難敵一個熊飛。然而,畢竟熊飛剛纔與歐陽展鵬激鬥,大耗內力,那伍清陽卻是接連在衆人面前出醜,又想到歐陽蓉此時正與嚴世蕃纏綿甜蜜,登時心中狂怒,驀地大喝一聲,“我殺了你!”
熊飛見他一副拼命的樣子,也是一驚。但見伍清陽招招狠辣,只攻不守,竟是想着與熊飛同歸於盡。雖然他劍法已亂,破綻百出,熊飛幾次能有取勝之機,但伍清陽竟是渾然不懼,若是熊飛一劍刺下,固然能取了他的性命,可如此一來,熊飛也必受重傷。
要知道,此時熊飛身在九道山莊,若是受傷,便是與死無異,是以伍清陽招招進攻,熊飛倒是守多攻少,一時落了下風。
兩人一攻一守,在月色之下,飛來橫去,衆人無不驚歎。熊飛邊守邊退,不覺間,竟是來到一處樓閣之下,但見此閣佈置典雅,燭火通明,赫然便是嚴世蕃與歐陽蓉苟合之所。不過熊飛心中奇怪,自己與伍清陽斗的如此厲害,怎的他二人竟似絲毫不知,那關鵬又在何處?
他腦中思索,受上卻是絲毫不曾停頓,或擋或刺,將伍清陽一招一劍均接了下來。
伍清陽見久戰不下,心中又急又躁,此刻來到歐陽蓉閨房之前,自己死在頃刻,竟不見歐陽蓉出現,哪怕是看他一眼,自己死也甘願。可歐陽蓉久久不現身,伍清陽驀地大喝一聲,聲音尤爲悽楚。
這一聲吼出,伍清陽長劍舞個劍花,向熊飛橫切過去,熊飛急忙躍身躲開。不料,伍清陽這一劍使的老了,不及回收,只聽“嘭”的一聲,伍清陽竟是連人帶劍衝入了閨房。
但見閨房淡淡幽香,極是清雅,卻空無一人。熊飛暗道:“原來這對狗男女聞的風聲,先行逃走,讓伍清陽這隻傻瓜留守在此。”
那伍清陽不見歐陽蓉,只道她跟嚴世蕃遠走高飛,心中更是悲苦,驀地轉身,再次向熊飛刺來。這一次,他心智錯亂,劍法全然不成章法,熊飛見有機可乘,急忙一招“斷冰切雪”,向伍清陽點去。他本想取其性命,但聽他剛纔聲音悽慘,便起了惻隱之心,長劍遞出,在他雙肩連刺兩劍。
伍清陽只覺上臂一痛,長劍便拿捏不穩,“鐺”的一聲掉在地上。然而,他死志已生,竟是空手向熊飛撲來。熊飛心中長嘆,微微側身,在他“大椎穴”上輕輕一點,伍清陽立時癱軟在地。
在場之人相視一望,卻也無人近前相救。熊飛望了伍清陽一眼,轉身欲走。這時,只聽歐陽展鵬一聲驚呼,疾步奔了過來,一把拉過熊飛,將他背上不知是與歐陽展鵬還是與伍清陽相鬥時被劃破的衣衫一把撕開,露出一塊胎記。只不過,這胎記長的極爲怪異,顏色殷紅如血,形如彎月,十分罕見。
熊飛不知他何以如此,奇道:“前輩?”
那歐陽展鵬不離,只是呆呆望着這彎月紅印,片刻之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過不許時,聽他聲音哽咽,又是失聲哭了出來。
衆人見他時而縱聲歡笑,時而老淚縱橫,均是驚詫不已。便在這時,只聽一個嬌媚的聲音響起,“恭喜你們父子團聚啊!”
熊飛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穿白衣,容顏秀麗,一顰一笑均能勾人魂魄的女子緩緩走了上來,在她身後,跟着兩名丫頭,正是歐陽蓉。而在他身旁,嚴世蕃面含微笑,獨眼精光閃爍,踏步而來,關鵬則是緊跟在後。
然而,此刻熊飛更爲驚異的是歐陽蓉適才所言,看歐陽展鵬望着自己神色充滿慈愛,忽的想起逍遙子臨終之言,心中不禁揣揣,“莫非我真是歐陽展鵬之子麼?那歐陽蓉和歐陽展鵬又是何種關係?”
種種疑惑,霎時間涌上心頭,熊飛轉身望着歐陽展鵬,緩緩道:“她所說可是當真?”
歐陽展鵬看着熊飛,臉上極是歡喜之色,徐徐點頭道:“孩兒,當年你年幼不過四歲,卻不幸被壞人擄去,爲父多方差人尋找,均不得其果。這二十年來,爲父天天爲你牽腸掛肚,只道你早已爲人所害。可剛纔從你背後胎記看來,你的確是我的孩兒,真是皇天護佑,你我父子今日得以相聚,哈哈,爲父實在高興的很啊!快叫聲爹爹,我聽聽!”
熊飛聽他所言句句誠懇,謊言固然可以假裝,可是情感卻是萬萬裝不來的。此時熊飛已知自己身世,知道並非父母故意遺棄,心中一顆大石總算落了下來,望着歐陽展鵬,只見他臉上皺紋滿布,鬚眉皆白,料想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當下心中一酸,跪倒在地:“爹爹!”
歐陽展鵬眼中一紅,又要落下淚來,高興道:“乖孩子,起來,起來!”
這時,只聽歐陽蓉嬌聲道:“好一齣感人的父子團圓呀!敢問爹爹,你認了兒子,我這個女兒你又打算如何?”
熊飛聞言,饒是他事先猜到幾分,此刻聽來仍不免一驚,只是看他二人神色卻又不似父女,倒像是仇人一般,真是奇也怪哉。
只見歐陽展鵬緩緩轉身,嘆了一聲,道:“蓉兒,你心裡還當我是你爹爹麼?”
歐陽蓉聽了,登時俏臉一沉,哼了一聲,道:“你害我家破人亡,我恨不得殺了你!”她一句話說出,隨即臉色一轉,笑道:“可那樣,豈不是太便宜你了?”
歐陽展鵬默不作聲,低嘆一聲,將頭轉了過去。可熊飛既已得知身份,哪容歐陽蓉對他如此,更何況他見嚴世蕃早已殺心大起,那歐陽蓉既跟嚴世蕃做出這等苟且之事,自然不是什麼好人,縱然她當真是自己親人,也容不得她如此放蕩下賤。只聽熊飛冷喝一聲,“嚴世蕃,今日我便要取你狗命,旁人若是阻攔,莫怪熊飛無情。”
歐陽蓉自然知他言下之意,不由咯咯一笑,道:“哈哈,我的傻弟弟,你此時就連一隻雞也殺不了,又如何能殺的了我們?”
熊飛一聽,急忙提氣,只覺丹田空空如也,全然使不出力氣。他強行運氣,忽覺身子一軟,再也支撐不住,坐倒在地。
原來,熊飛與歐陽展鵬激鬥衝破石牢,嚴世蕃與歐陽蓉早已知曉。嚴世蕃只道熊飛是衝自己而來,料想他已知自己和歐陽蓉的關係,勢必會找到這裡,因此事先在房中施下“醉芙蓉”,熊飛若是貿然進來,勢必會中毒,到時他動彈不得,只能任由自己宰割。
不料,伍清陽心中愛着歐陽蓉,卻又不敢與嚴世蕃爲敵,只得將一口惡氣撒在熊飛身上,縱然命喪他手,也好過受此煎熬。此三人衝入房中,便也紛紛中毒。
歐陽蓉與嚴世蕃事先服下解藥,是以相安無事。兩人相視一笑,只聽那歐陽蓉又道:“爹爹,你難道不想知道當年是何人將你寶貝兒子擄走的麼?”
她這一句話說的並不響亮,可歐陽展鵬聞言,臉色忽的煞白,身子晃了一晃,也倒了下去,一雙眼睛望着歐陽蓉,說道:“莫非是你……”
歐陽蓉嫣嫣一笑,道:“不錯,正是我命人將他擄走,好讓你嚐嚐失去至親的滋味!”
歐陽展鵬雙目怔怔望着歐陽蓉,緩緩搖頭,道:“爲什麼?”
那歐陽蓉驀地俏臉一沉,尖聲對他道:“爲什麼?因爲你殺死我父親,霸佔我母親,害的我家破人亡,卻又來假惺惺的充作好人。嘿嘿,可是老天開眼,你沒有想到那一日你殺我父親之時,我就在窗外看着吧!”
歐陽展鵬聽了忍不住心中一驚,望着怒不可抑的歐陽蓉,嘆聲道:“蓉兒,你錯了,我並沒有殺你父親,他是自盡而亡。”
“住口!”歐陽蓉登時喝止,“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嗎?”
歐陽展鵬長嘆一聲,知道她此時憶起往事,自己說什麼也聽不進去,當即不再開口。那歐陽蓉又道:“怎麼不說了麼?”
“哼,你口口聲聲稱與我爹爹爲異性兄弟,爲了霸佔我母親,卻是如此狠毒。我當時年幼,自知鬥你不過,可萬萬沒想到,幾年之後,上天助我,竟讓你生下一個兒子。我見你對他極爲疼愛,便要讓你嚐嚐骨肉分離,痛不欲生的滋味。所以,在他四歲那年,我趁你外出之時,命人將他擄走,你回來果然焦急萬分,我看你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不知有多開心。”
“哈哈……”歐陽蓉在房中大笑,聲音悽然,令人不寒而慄。
歐陽展鵬悄然落下幾滴淚水,道:“可當時你不過十六歲,怎會有如此能耐?”
歐陽蓉不答,卻是淡淡一笑,盈步走到伍清陽身前,伸出玉指在伍清陽臉上輕輕一撫,柔聲道:“你告訴他,我到底是何人?”
伍清陽只覺一股幽香傳來,不由心中一蕩,望着歐陽蓉柔媚容顏,便是爲她立時死了也心甘,當下道:“你是天下第一殺手組織‘暗河’首領,‘河伯’。”
歐陽蓉溫柔一笑,眼中登時閃過一絲不屑,隨即起身走了開來。熊飛與歐陽展鵬同時一驚,看不出這嬌滴滴的女子,竟然有如此身份,若不是親耳聽到,當真難以置信。
歐陽蓉望了望熊飛,笑道:“傻弟弟,姐姐還可以告訴你,那將你擄去的人,正是你的師父,逍遙子!”
熊飛聞聲,登時如受重擊,身子劇顫不已,心中直呼,“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只聽歐陽蓉冷哼一聲,道:“哼,你們這些臭男人,終日想着的,無非是銀子和女人,只要滿足你們,何愁不能爲我所用?我說的可對麼?”
她說此話,卻是面向伍清陽,那伍清陽見她柔媚無骨,膚色如雪,哪裡還有半分神智,只呆呆望着她,道:“是,你就是讓我去死,我也毫無怨言!”
歐陽蓉微微一笑,走到伍清陽身前,對他道:“你真的願意爲我去死麼?”
伍清陽急忙點頭,道:“我願意,我……”
他一句話未說完,忽覺胸口一痛,只見歐陽蓉手持一柄短劍,深深刺了下去。那伍清陽擡頭望着歐陽蓉,勉力擠出一絲微笑,道:“我願意。”說完,忽的嘴角流下一道鮮血,隨即倒地而亡。
歐陽蓉嘴角輕揚,緩緩抽出短劍,轉身道:“怎麼樣?你們這些男人,爲了美色金錢,真是豬狗不如。”
熊飛見她片刻之間將伍清陽置於死地,連眼睛也不眨一下,心腸之狠,比之男人還要毒辣。
歐陽蓉道:“這下你總該想清楚,爲何逍遙子衝入王員外府中,卻唯獨不殺你,反而傳你劍法了吧?”
熊飛聽了面色忽青忽白,腦海中極力思索往事。自己曾多次追問逍遙子,爲何要對王府中人趕盡殺絕,又爲何會救下自己,那逍遙子始終不肯實言相告,如今想來,原來逍遙子早知自己身份,他之所以如此對自己,是爲了彌補對自己的傷害麼?只見熊飛胸膛起伏,實難相信,自己二十幾年來的諸般苦楚竟是他一直敬仰的師傅一手造成的,嘿嘿,這可真是可笑啊。
那歐陽蓉又道:“只可惜,他私自救你,犯了組織規矩,這也是我千方百計命人追殺他的原因,在你死之前,我不妨告訴你,以免你師徒日後相見,再生誤會!”
說着,歐陽蓉眼中殺意大增,提起手中短劍,向熊飛緩緩走了過去。
歐陽展鵬心知這個女兒看似文弱,實則心計極重,爲了報仇,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這時見她笑意盈盈向熊飛走去,不由心中焦急,自己與熊飛二十餘年未見,今日好不容易父子重逢,若是眼睜睜看他死在自己面前,當真比在他心上戳上幾刀還要難受。
歐陽蓉每走一步,歐陽展鵬面色便蒼白一分。只聽他急聲道:“蓉兒,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要殺要剮,儘管衝我來,千萬不要傷他啊!”到後來,歐陽展鵬聲音哽咽,竟是說不出話來。
歐陽蓉冷笑一聲,望着這個已入殘年的老人,忽然厲聲道:“早知如此,你當年爲何不手下留情?你殺我爹爹的時候,可曾想到會有今天?”
歐陽展鵬面色慘然,不住搖頭,“蓉兒,當日情景並非你想的那樣!”
“哼,歐陽展鵬,你以爲我會信你嗎?”
歐陽展鵬不答,只是低頭道:“其實,你父親乃是公門中人,我們也是在他追捕要犯的時候相識的。當時你父親胸懷忠義,剛正不阿,我心中極爲欽佩。後來在與逃犯激鬥之時,你父親不幸受傷,是我將他救上山莊。我二人一見如故,相見恨晚,我二人便八拜爲交,做了異性兄弟。”
歐陽展鵬一面說,一面擡頭望着屋頂,臉上頗有激動之色,似是憶起往事,心中懷念。只聽他低嘆一聲,“可是後來一天晚上,你父親突然找到我,一把跪在我身前,說是自己錯殺忠良,愧對於天。他本想一死了之,可一想到你孤兒寡母立於世間,定然要吃盡苦頭,是以遲遲不忍棄你母女而去。”
歐陽蓉聽他緩緩道來,神色凝重悲愴,不似作假,一顆心惴惴不安,“難道我這二十年真的錯了麼?不,不會的,定是他貪生怕死,捏造這一段謊話欺騙於我。”當即喝道:“胡說,我爹爹行事端正,怎會錯殺好人?”
歐陽展鵬望了她一眼,繼續道:“我起初也不相信,後經人多方打聽,確實如此。你爹爹一聲光明磊落,這一次誤殺忠良,卻教他如何心安。”
歐陽展鵬道:“我留他住了幾日,那一晚,你爹爹故意將你與你母親二人支開,對我言道,‘大哥,兄弟做錯了事,良心不安,唯有一死而已,請大哥念在結義之情,收留她們母女,小弟在九泉之下,也可安息了。’”
“我聽了大吃一驚,急忙勸阻。不料,你爹爹忽然道,‘蓉兒,你們怎麼回來了?’,我不知他有意詐我,回頭一望,只見你爹爹剎那間將一柄短劍插進胸膛。”
說着向歐陽蓉望了一眼,“便是你手中那柄短劍。我將它保留下來,贈與你防身,也是想到這是你爹爹所留之物。”
歐陽蓉聞言一顫,“鐺”的一聲,手中短劍應聲而落。卻聽歐陽展鵬又道:“這一劍刺的極深,直沒劍柄,我急忙找金瘡藥,可你爹爹一把拉住我,說道,‘大哥,兄弟一聲從未做過虧心之事,沒想到到最後落得如此下場。”
“你爹爹話未說完,忽然雙手垂下,就此而去。我怕此事張揚出去,與你父親名聲有損,這纔將你二人收在莊內,爲了掩人耳目,與你母親商議,在外佯稱夫妻,實則一直到你母親病亡,我二人始終以禮相待,絕沒有做出對不起你爹爹之事。”
歐陽蓉此刻聽來,俏臉忽青忽白,貝齒輕咬,不住搖頭,“這一切都是你胡說而已,事實絕非如此。”
歐陽展鵬嘆聲道:“此事已過多年,之所以不跟你提起,只是不想你憶起往事而心傷,沒想到,你竟是在心底藏了二十餘年。”
歐陽蓉雙眼微紅,兩行清淚悄然落下,只見她沉吟片刻,忽然撿起地上短劍,道:“你以爲編造這樣的謊言我就會相信你嗎?倘若不是你心中有愧,爲何我當年在你酒裡下毒,穿了你琵琶骨,又將你關在石牢中,你爲何不反抗?”
歐陽展鵬慘然一笑,望着熊飛道:“當時我只道我的孩兒已不在人世,我活在世上,真是生不如死,縱然盛名再大,武功再高,又有何用?”
熊飛不禁心中一震,自己雖然在外受苦良多,可自己父親所受之苦,只怕比自己要多上百倍不止,起初他對歐陽展鵬尚有一絲恨意,此時望着年邁蒼老的爹爹,心中只有感激,沒有他,又何來自己?
歐陽蓉見他父子四目相對,雖然死在頃刻,卻又如此溫馨感動。想到自己和父親陰陽相隔,當年那對自己百般疼愛的爹爹只能做那孤魂野鬼,歐陽蓉一念及此,不禁妒意大起,手腕一翻,便要向熊飛刺去。
這時,只聽一人道:“你口中所說,可是當時京城第一神捕,杜晟?
之前,嚴世蕃一直立在一旁,對這場中之景,不聞不問,此刻突然插言,歐陽展鵬這才覺察,望着嚴世蕃道:“你認得他?”
嚴世蕃淡淡一笑,在一處椅子上坐了下來,道:“二十年前,我年方几歲,怎麼會識得這樣一位人物?只不過後來經我父親提起,此人嫉惡如仇,武功高強,公門中無人不識。”
歐陽蓉經他一言,這一劍便停在半空,遲遲刺不下去。那嚴世蕃又道:“杜晟鐵面無私,栽在他手上的貪官污吏又何其少了?不過,這天下的貪官佞臣多如牛毛,單憑他一個捕快,又能捉多少?也正是如此,杜晟得罪的官員太多,他斷了人家的財路,人家卻要斷他的生路。”
歐陽蓉身子一顫,道:“你說什麼?”
嚴世蕃微微笑道:“據我所知,杜晟確實遭人陷害,後來誤殺忠良,只因他得罪官員太多,朝中替他求情的人便少之又少,畢竟這樣一根硬骨頭,誰也不想留在身邊,是以聖上下旨,緝拿杜晟歸案,如此便也有了剛纔老莊主所言之實。”
歐陽蓉聽了,恍如晴天霹靂,忽然身子一軟,倒坐在椅子之上,心中翻江倒海,不知所措。“自己這二十年一心要報仇,可到頭來……”
歐陽蓉面色慘白,胸脯起伏不定,心道:“我真是糊塗之極,如此一來,我便是親手將爹爹一世英名給毀了,我……我真是……”
歐陽蓉心亂如麻,恨不得立時死去。忽聽嚴世蕃道:“不過這麼多年,也多虧你的‘暗河’組織,替我清除了不少障礙,我也得多謝你纔是,哈哈……”
歐陽蓉突然俏臉一沉,道:“你早就知道此事,是不是?”
嚴世蕃默不作聲,只是笑吟吟望着歐陽蓉,看他神情,自然是默認了。歐陽蓉突然厲聲道:“你爲什麼這樣對我?”
嚴世蕃看了他一眼,道:“你以爲這些年,我是真心喜歡你麼?我只不過是利用你的殺手組織,替我賣命罷了。畢竟,要剷除一名朝廷命官是十分艱難的。”
歐陽蓉臉上怒意一閃而過,忽然笑道:“哼,你以爲如此便能得意麼?我要殺你,隨時都可以。”
歐陽蓉一句話說出,驀地站了起來,喝道:“關鵬,給我殺了他!”
不料,她此言一出,那關鵬竟是紋絲不動。歐陽蓉又說了兩遍,那關鵬宛如沒有聽見一般,站在嚴世蕃身後,一動不動。
嚴世蕃忽然大聲笑了起來,道:“你道關鵬還是你的人麼?蓉兒,你我相處這麼多年,你對我終究還是不瞭解。”
這時,只聽關鵬冷冷道:“夫人,正如你所言,男人要的無非是金錢和女人,誰開的價高,關鵬便跟誰。”
只見嚴世蕃緩緩起身,擡頭望天,道:“如今已過三更,此間無論何人,盡數殺了,一個不留。”
關鵬躬身一揖,道:“遵命!”
說着,只見刀光閃過,幾聲慘呼,在他身後那幾名莊丁尚未回過神,已被他砍翻在地。那兩名丫頭,侍奉在歐陽蓉身後,望此情景,不由尖叫起來。
那關鵬手起刀落,極爲迅速,隨即刀柄翻轉,亦是向歐陽蓉砍來。歐陽蓉雖然心計極深,卻絲毫不懂武功,這一刀斬來,歐陽蓉避也不避,忽然冷笑一聲,倒是絲毫不懼。
眼見這一刀斬落,歐陽蓉便要身首異處,忽聽“鐺”的一聲,只見人影一閃,一人躍了出來,卻是那名叫玉兒的小丫頭。熊飛看她身法矯捷,如燕子一般,忽的心頭一震,失聲道:“嵐,真的是你?”
那玉兒俏臉一轉,向熊飛抿嘴一笑,道:“呆子,你終於認出我來了麼?”
歐陽蓉更是驚愕不已,這名小丫頭跟隨自己多年,自己竟不知她身負武功,這少女城府之深,尤在自己之上,卻不知她隱在莊內有何目的!
但此刻不及多想,那玉兒抽出腰間軟劍,如一條銀蛇,向關鵬斬去。那關鵬被她如此一阻,倒也吃了一驚,想不到這丫頭竟有一身高明武功。但他何等身手,那玉兒突起發難,這才被她搶攻數招,只聽關鵬喝道:“小丫頭,不知死活!”
只見關鵬手上發力,刀法精妙快捷,玉兒立時低擋不住,連連後退。熊飛看在眼中,心急如焚,卻苦於身子虛軟,束手無策。
那關鵬幾招急攻,忽的一聲低喝,“着!”
玉兒忽然肩上吃痛,竟是受了一刀。但她性子堅韌,不肯就此服輸,更何況熊飛在自己身後,若是自己棄之而逃,熊飛必然難逃一死。只見她嬌斥一聲,又期身而上。
但那關鵬是何等人物,豈是他一個小姑娘所能敵,忽見關鵬刀法一變,殺心大起,玉兒只覺右臂一痛,又中一刀,若不是她躲閃及時,這隻手臂已然被卸了下來。饒是如此,她一口軟劍再也拿捏不住,“鐺”的一聲掉在地上。
關鵬刀鋒一轉,向嵐攔腰橫斬。便在這時,關鵬只覺一股勁風襲來,心中一驚,急忙回身格擋,“嘭”的一聲,一掌發出,已是同那人對了一掌。
關鵬連退三步,方纔站穩,擡眼望去,只見熊飛雙手攬住玉兒雙肩,眼中含情脈脈,尤爲憐愛。只聽熊飛道:“痛麼?”
嵐嫣嫣一笑,此刻近觀熊飛,只見他臉上飽含滄桑之色,這幾年只怕過的十分不易,心中再也抑制不住,兩行清淚滾滾而下,伸出溫軟小手,輕撫熊飛臉龐,柔聲道:“這十年來,我無一日不在想你!”
熊飛爲她拂去淚痕,道:“那你爲何不來見我?”
關鵬見他二人在此柔情款款,全然不將自己放在眼裡,不由心中大怒,登時呼道:“哼,我便送你們去陰世團聚吧!”
說着,鋼刀一橫,一招“力劈華山”向熊飛斬了過去。
這時,只聽一聲嬌喝,“接劍!”
熊飛聞聲辨色,反手接過秋水劍,“鐺”的一聲,刀劍相交,兩人同時一震,復又鬥在一起。原來,歐陽蓉自知事情真相,心中便猜到嚴世蕃必定會痛下殺手,她深知此人心狠手辣,絕不會放過自己,便偷偷將醉芙蓉解藥遞與熊飛。
過不許時,熊飛身上毒性已除,恰逢嵐被關鵬逼在生死關頭,是以不及提劍,便已衝了上去。
此時,嵐身子負傷,悄悄立在一旁,眼光卻不離場上熊飛分毫。只聽歐陽蓉笑道:“玉兒,想不到你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小可人兒,竟然身負如此武功!”
嵐不由一笑,道:“請夫人恕罪!”
歐陽蓉格格一笑,她雖然記恨騙她之人,但畢竟嵐救過她的性命,便也不再追究。兩人相視一望,便又重新望向場中。
只見屋內刀光劍芒,二人縱橫穿飛,斗的極酣。熊飛劍法之精,實乃罕見,那關鵬全力迎敵,竟然也只是稍占上風。畢竟熊飛身上醉芙蓉之毒剛去,內力未能盡數恢復,那關鵬刀勢如洪,滾滾而來,熊飛漸漸有些不支。
但見關鵬怒喝一聲,一刀落下,同時左掌翻出,這一招“刀中藏掌式”乃是其刀法之精髓,熊飛只覺一股雄渾掌力打來,不由胸中一窒,一口真氣提不上來,“啪”的一聲被關鵬擊在胸口。
熊飛登時後退幾步,“哇”的吐出一口鮮血。嵐和歐陽蓉同時一驚,便在這時,忽聽一陣呼嘯之聲,關鵬反手一擋,卻是一柄長劍。那長劍被其鋼刀震回,未曾落地,卻見人影閃過,一人已然躍了進來,站在熊飛身前,笑道:“熊兄弟,我沒有來晚吧?”
熊飛看了他一眼,拂去嘴角鮮血,笑道:“你若是再遲片刻,只怕我便是一具死屍了。”
來人正是卜鷹。原來,熊飛離去不久,夏芸心中越想越是不安,不得已匆匆趕回京城,向徐階求救。那徐階看她面色瘦弱,不禁心下憐惜,這纔將實情相告,並讓自己安插在錦衣衛多年的卜鷹飛速趕來。
一路上,卜鷹長話短說,夏芸這才得知事情來龍去脈。原來,熊飛之所以處處受人追殺,全系卜鷹一路爲錦衣衛通風報信,而徐階對他們行蹤瞭如指掌亦是如此。那一日,他二人被關嚴府密室之中,也是卜鷹出手相救。
其實,自當日卜鷹親手殺了幾名錦衣衛,放了熊飛與夏芸,熊飛便已猜到卜鷹絕非嚴世蕃的人,如今他突然到來,倒也不是十分吃驚。
而在此時,只聽一個嬌媚聲音響起,“大哥!”卻是夏芸匆匆奔了過來。
夏芸一把撲進熊飛懷中,忍不住落下淚來。熊飛輕輕環抱於她,笑道:“我沒事!”
嵐見此情景,驀地心中一酸,望着熊飛二人,又似是心中欣慰,臉上忽然笑了笑。夏芸這才注意到歐陽蓉與嵐正注視着自己,不由臉上一紅,掙脫了熊飛懷抱。
只聽卜鷹笑道:“熊兄弟,這當頭我們還是先將兒女私情放在一邊吧!”
熊飛訕訕一笑,將夏芸輕輕推開。那關鵬望着卜鷹,忽然道:“嚴公子早該看出你是徐階的人!”
卜鷹笑道:“這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他雖然不信任我,卻還是沒有懷疑過我。”
關鵬冷哼一聲,“那便讓我替公子將你二人料理了吧!”
說着鋼刀一橫,已是向二人遞了過來。卜鷹與熊飛知他武功頗高,心中也不敢大意,急忙凝神接戰。
然而,畢竟熊飛、卜鷹均非庸手,二人聯手,關鵬如何能是敵手。只見熊飛二人急攻,關鵬手持鋼刀左擋右突,攻守有致,一時也難以取勝。
可是他終究是以一敵二,故不多時,已是守多攻少,漸漸被熊飛二人逼的接連後退。驀地只聽熊飛一聲低喝,輕飄飄刺出一劍,這一劍虛虛實實,似有似無,乃是熊飛劍法中最爲精妙的招數。關鵬正思如何抵擋,卻見卜鷹亦是刺出一劍,此劍凌厲異常,快如閃電,關鵬微一遲疑,驀地胸口吃痛,兩柄劍已是穿胸而過。
關鵬不由後退兩步,低頭看着這兩柄長劍,不可置信的望着熊飛二人,似是不信自己會命喪於此。只見他“哇”的吐出一口鮮血,登時倒地而死。
此時天已大亮,晨光射在關鵬猙獰的臉上,不禁讓人心生寒意。熊飛與卜鷹相視一眼,緩緩搖頭,“多行不義必自斃,這又是何苦呢!”
正在這時,只聽一陣喧譁,莊內立時涌出一隊兵馬,人人手持弓箭,似是朝廷官軍。那卜鷹微微一怔,道:“我乃錦衣衛鎮撫使,你們是受何人指使?膽敢擅闖此地,還不退下!”
那爲首軍官聞言不答,忽然道:“放箭!”
只見漫天箭雨應聲而落,熊飛一驚,急忙掩了門窗,但那弓箭來勢甚急,只聽“啊”的一聲,熊飛急忙回頭,卻見歐陽蓉胸口中箭,倒在地上。
歐陽展鵬急忙上前扶起,滿臉憂色,歐陽蓉見狀,不由心中感激,想起自己之前種種不是,一時間懊悔不已。只聽她道:“爹,女兒害你痛苦二十年,你能原諒女兒嗎?”
歐陽展鵬顫聲道:“孩子,是我沒能救下你父親,是爹的錯啊!”
歐陽蓉微微一笑,伸手指着一處梳妝檯,道:“在這妝臺之後,有一秘道,你們……你們…..”她話未說完,忽然將頭一扭,倒在歐陽展鵬懷中,就此嚥了氣。
歐陽展鵬不禁眼含淚水,低聲道:“杜兄弟,當年我沒能救你,最後竟然連你的女兒也救不了!”
這時,箭雨愈來愈緊,卜鷹道:“前輩,我們不能在此逗留,須得離開此地纔是。”
而這時,熊飛已然將梳妝檯移開,露出一條出口,熊飛道:“大家快入秘道,離開此地。”卜鷹一面揮劍將弓箭擋開,一面向秘道移動。
然而,便在熊飛幾人進入密道之時,忽聽嵐一聲嬌喝,“小心!”
熊飛聞聲轉身,只見嵐小腹上已然插着一把鋼刀,卻是關鵬所擲。便在同時,卜鷹一柄飛刀扔出,插入關鵬頭頂。
熊飛兀自抱着嵐的身體,雙手震顫,不知所措。卜鷹伸手爲他擋開弓箭,急聲道:“熊兄弟,我們必須離開,否則大家會盡數死在這裡。”
熊飛雖然心痛,但他深知自己若不離去,這裡的人斷然不會離開,當即心中一橫,抱起嵐,鑽入了秘道,留卜鷹斷後。幾人順着秘道,過了約莫半個時辰,衆人只覺眼前一亮,卻是出了秘道。轉眼望去,那九道山莊赫然便在山腳之下,這秘道竟是直通半山腰。
這時,熊飛抱着嵐的身子,顫聲道:“嵐,不要離開我,我不要你死。”
只見嵐蒼白的臉上極力露出一絲微笑,道:“傻瓜,人豈有不死的。”
“不,我們纔剛剛相聚,你怎麼可以舍我而去?”
嵐勉力撐起身子,低聲道:“呆子,你將我的容顏撕開!”|
熊飛一怔,不知嵐此言何意,只見他右手觸及嵐的耳根,果見一張易容麪皮,輕輕揭下,不由大吃一驚,只見嵐秀美的臉龐如今已是坑坑點點,似是火燒所致。想起他前幾日與嵐相遇,只覺此女子體形言語與嵐絕無二致,可她容貌卻已不似當年,只因當時與關鵬相鬥,無暇問及緣由,此刻見到嵐之真容,真是心如刀割。
原來,那一日王府之中,嵐被人百般**,後來逍遙子血洗王府,嵐卻被大火毀容。她不肯以此面容見熊飛,是以找了一個與自己身體相仿是女子做替身,讓熊飛以爲自己已死,從此也就忘了她。
後來,機緣巧合,嵐被一高人所救,不僅教她易容之術,還傳了她一套劍法。那一日,嵐無意中聽到“暗河”組織,似乎與九道山莊有關,她便潛身於此,只盼找到秘密,想不到這一潛便是十年之久。
嵐道:“你看到我這副模樣,心裡可還是要我麼?”
熊飛重重點頭,俯身在她櫻脣上輕輕一吻,道:“是,不管你變做什麼樣,我一樣愛你,要你嫁給我!”
嵐靜靜躺在他的臂彎中,不禁微微一笑,道:“有你這句話,我便死而無憾了。”說到這裡,嵐忽然伸手拉住夏芸衣襟,夏芸忙蹲了下來,道:“嵐姐姐。”
嵐道:“小妹妹,從今往後,便要勞煩你照顧他了!”
夏芸握住嵐的纖手,望了望熊飛,含淚點頭,道:“是,我會的!”
嵐輕輕一笑,道:“呆子,讓我再摸摸你的臉!”然而,她右手剛剛擡起,忽然又垂了下去。
“啊!”
熊飛驀地仰頭長嘯,這撕心裂肺的呼聲,在林中經久不散,其中悽楚悲傷,令人聞之心痛。
幾天之後,嚴世蕃聽聞關鵬命喪九道莊的消息,極爲震驚,可他畢竟智慧過人,稍加思索,便安定下來,他自忖雖然熊飛等人未死,可徐階也無自己的罪證,暫時不會對自己怎樣,日後再伺機將局勢扳過來便可。可在當晚,那本賬冊便不翼而飛,好在單憑一本賬冊不至於令嘉靖定他父子之罪,那嚴世蕃雖然有些焦急,可他畢竟有錦衣衛在手,徐階暫時也動他不得。
悠悠過了一月,只見熊飛手提長劍,凜然站在一處竹林中,靜靜而待。山風輕撫,掠起熊飛頂上長髮。
過不多時,只見一人單手執劍,緩緩走來,正是卜鷹。
但見卜鷹走到熊飛身前三丈處,便即停下,道:“我說過,你我之間終有一戰!”
熊飛道:“我也想知道,你我之間,究竟是誰的劍更快!”
兩人相視片刻,緩緩拔出長劍。
“出手吧!”熊飛道。
只見卜鷹面色一沉,長劍一抖,“啪”的一聲,長劍應聲而斷。
熊飛不由一怔,道:“你這是爲何?”
卜鷹道:“當日你我與關鵬一戰,回去我百般思索,你最後那一劍我始終想不出破解之法,這一戰還比什麼?”
熊飛見他如此,不禁心中佩服,當即長劍入鞘,“嗖”的一聲,向卜鷹擲去。
“這柄‘秋水劍’跟我多年,眼下我即將歸隱,不再插手江湖之事,便送了你吧!”
卜鷹一怔,知道熊飛主意已定,旁人再難勸阻,當下長嘆一聲,不再推辭:“多謝!”
熊飛道:“今日一別,你我不知何日再見,還望珍重!”
卜鷹不由心中一熱,只怕自己多留片刻便會哭了出來,急忙轉身,悠悠道:“保重!”
秋風陣陣,捲起幾片落葉,緩緩飄下。望着卜鷹漸漸遠去的身影,熊飛驀地感到一絲悲涼,“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們這般爭來鬥去,究竟是爲了什麼?”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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