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唐鍥便在“天下第一樓”設宴,席間熊飛與逍遙子被奉爲上賓,而唐鍥與唐雪珊則是坐在右側,在左側卻是出人意料的坐着霹靂堂堂主,雷靂。前日那幾位與熊飛切磋武功,除了武當邵青和天山曾子巖,餘下三人則是均在其列。
熊飛瞧着這山珍海味,美酒佳釀,眉宇間卻是沒有半分喜色,倒是小沈襄在一旁吃的津津有味,好生開心。夏芸轉頭望了熊飛一眼,知道他心中不欲和唐門、霹靂堂有何來往,但冤家宜解不宜結,何況此時夏芸懷有身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才答應了唐鍥。
夏芸與熊飛相處已久,二人心意相通,不由伸出柔軟小手,握住熊飛大掌。熊飛只覺她手掌溫軟如玉,向夏芸會心一笑,心中煩悶之意,登時消減。
這時,只見雷靂雙手奉起一盞白玉酒杯,對熊飛道:“熊大俠,先前諸多誤會,全是在下不明真相,不知熊大俠是這般大仁大義的英雄,如今想來,在下真是無顏立於天地之間。來,來,我敬熊大俠一杯,還望熊大俠大人大量,既往不咎,雷某先乾爲敬!”
說完,雷靂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熊飛見他如此,當下也端起了酒,仰頭喝了下去。
那唐鍥見熊飛如此豪爽,不由心中大讚,道:“咱們這也是不打不相識,若不是那本所謂的賬冊,咱們也無緣結識熊兄弟這般英雄人物。”
雷靂連聲應是,又聽那唐鍥道:“其實咱們江湖中人實在管不着他皇帝老子的事,可嚴嵩禍國殃民,卻是大違天道,似熊兄弟這般俠義忠肝,正是我輩中人。日後熊兄弟若是有用得着唐鍥的,儘管說來,唐某自當盡力而爲。”
熊飛聽他說的慷慨激昂,將自己稱作俠義之士,不禁心中冷笑,但江湖之中,言語只可聽,不可信,當下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便在這時,唐雪珊忽然離座,纖手握一白玉小杯,盈盈走到熊飛身前,聲若鶯啼,笑道:“熊大哥,之前多有冒犯,是小妹的不是,還請熊大哥不要放在心上。”
熊飛雖不喜她一個女兒家心腸如此狠辣歹毒,卻也不便失了禮數,當即起身回禮道:“唐姑娘言重了!請!”
說着,將手中美酒仰頭喝下。那唐雪珊嫣嫣一笑,隨即同飲而下,擡頭又向熊飛望了一眼,突然嘴角輕揚,鳳眼生春,臉上驀地一紅,悠然轉身回到唐鍥身旁。
熊飛只道她不勝酒力,是以如此,但夏芸卻是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她本是女兒家,如何看不出唐雪珊對熊飛情愫已生,只不過這“傻哥哥”從來對兒女之情似懂非懂,自然不明其意。但見那唐雪珊眼波流轉,情意綿綿,夏芸雖然知熊飛與唐雪珊絕無可能,可心中終究不是滋味,待熊飛坐下,忽然在他耳旁低聲道:“那唐小姐似乎看上你了!”
熊飛聞言臉色微變,瞪了夏芸一眼,道:“別胡說!”夏芸抿嘴一笑,故作不聞,伸手爲小沈襄夾了一隻燒雞腿。
只因逍遙子從不飲酒,衆人也不便勉強,對他便稍稍冷淡了一些,逍遙子也不放在心上,兀自以茶代酒,喝的津津有味。
便在這時,忽聽有人高聲笑道:“唐公子在此設宴,鄒某不請自來,還望主人見諒則個。”
餘音未盡,只見一人身穿飛魚服,腳蹬金縷靴,大步邁上樓來,端的威風凜凜,在他身後,跟着四名錦衣衛,各自腰懸佩刀,面色肅然。
熊飛一見鄒明,不由向唐鍥望去,那唐鍥亦是滿臉詫異,茫然不知。夏芸則是面露驚惶之色,忍不住緊緊拉住熊飛衣襟。這時,一位店掌櫃匆匆跑了上來,一手捂着左臉,但見他滿臉紫青,似是被人重重打了一記。
那掌櫃的怯生生向鄒明望了一眼,躬身對唐鍥道:“二爺,這幾位官爺硬要闖上來,小人攔他不住,所以……”
那唐鍥不聽他說完,突然大手一擺,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掌櫃的聞言,如蒙大赦,急忙應聲而退。只聽唐鍥道:“不知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鄒明淡淡一笑,未曾答話。忽聽他身後一名錦衣衛喝道:“哼,瞎了你的狗眼,這位是錦衣衛鎮撫使,鄒大人!”
他一句話說出,忽聽空中疾風輕響,那鄒明眼疾手快,反手拔出身後一名手下腰間佩刀,只聽“鐺鐺”兩聲,幾枚金針應聲而落。
原來,這錦衣衛口出污言,唐鍥雖然心生怒氣,卻也知不宜與錦衣衛作對。但唐雪珊卻是雷火性格,見那人辱罵哥哥,不由心中大怒,悄悄按下摺扇機括,要讓那名錦衣衛嚐嚐出言不遜的苦頭,卻不料鄒明武功精湛,舉手間便將這銀針擋了下來。
衆人見他抽刀還刀,乾淨利索,已知他身負上乘武功,更何況他又是錦衣衛鎮撫使,縱然心中有氣,也只好忍了。
只聽鄒明道:“衆位請了,其實今日前來,只爲公事,打擾衆位的地方,還請見諒。”
那使八卦刀的漢子雖與逍遙子二人相識不久,卻對他二人俠義之心深感佩服,又見鄒明目中無人,早已怒不可抑,驀地高聲道:“咱們江湖人在這裡喝酒,哪裡又礙着朝廷的事了?你來此又爲了什麼公事?”
鄒明聞言望了這漢子一眼,見他言語無禮,倒也沒有動怒,正欲開口,忽聽熊飛冷冷道:“是爲了我吧?”
鄒明見熊飛雙目如電,武功實是精進不少。他自當日彰德府一戰,險些喪命熊飛之手,自此引以爲恥,只盼有一日能夠與熊飛再戰,一雪前恥。說此番前來捉拿熊飛不假,但其中更多的還是要與熊飛一較究竟。
那漢子自知熊飛爲天下百姓不惜與朝廷作對之事,更是對他萬分敬仰,此時見鄒明爲熊飛而來,不由冷笑道:“嘿嘿,憑你這朝廷鷹犬也要捉拿熊大俠,先問過我手中大刀再說!”
說着,那漢子長刀一翻,一招“夜戰八方”橫斬過去。熊飛見他出手迅捷,要阻止已然不及。眼見那一刀斬去,鄒明卻是凜然而立,不躲不閃,待長刀離他不過三寸之時,驀地五指成爪,迎着刀鋒抓了過去。
衆人一見,不由心道:“這人瘋了不成,縱然你武功再高,區區肉掌焉能與刀鋒相抵,莫不成真是不想活了麼?”
然而,正值衆人驚詫之際,那漢子忽覺腹中一陣劇痛,手臂一軟,這一刀之力登時卸了下來,他心中一驚,立時便要退去。可鄒明“鷹爪蛇形手”出招快捷無倫,哪容他就此離去。
右爪疾出,那漢子手中長刀立時拿捏不穩,被鄒明輕輕奪了過去。而鄒明奪過大刀,突然眼光一寒,刀鋒一轉,驀地向這大漢胸口刺去。
那大漢身子發軟,眼見大刀斬來,卻如何也躲閃不開。忽覺胸口一痛,長刀從自己胸中直穿過去。
那大漢睜着一雙大眼,恨恨盯着鄒明,緩緩道:“這酒裡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