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們清理好晉王身上的傷口,又把幾處斷骨接好固定住,開了方子出來。皇上到四野山狩獵,爲了防止出現意外,所以太醫院的數位太醫都隨駕前來,常用的藥品也帶了很多出來。當下就又太醫親自配好藥,煎了服侍晉王喝下。
皇上身上也有些外傷,處理好傷口又趕來看晉王,太醫詳細把晉王受傷的情況報告給皇上,除了脖頸上的抓傷,肩膀上被豹子咬了一口,這兩處外傷較爲嚴重,其餘都是輕微的擦傷,並不礙事。真正嚴重的是腿骨與肋骨的兩處骨折,若是長不好,怕以後會落下殘疾。再有就是摔落懸崖頭部受到撞擊,所以一時半會不能醒過來。
皇上聽完後沉默很久,命太醫一定要盡力治好楊鐸,不允許留下任何殘疾。吩咐完太醫就擺手命他們都退下。
因爲晉王尚處於昏迷狀態,皇上獨自在榻上坐着看了他一會後就回去了,臨走時命晉王一旦醒轉就速速去報告他。
皇上出來時恰好在屋外廊下看見了林秀蓮,就含笑向她說道:“晉王妃?”
林秀蓮也是第一次見當今皇上,忙跪下去行叩拜大禮,“臣婦林氏叩請皇上萬福金安。”
皇上道:“起來吧。”頓了頓,又道:“好好照顧楊鐸。”
林秀蓮忙道:“是。”
皇上又停頓片刻,似乎想說什麼,最終什麼都沒說,大步離去。
林秀蓮與院子裡的衆人都一起跪下去送皇上離開。
林錦城與林秀章還有杜紫英等人也隨後離開,太醫離開了三位,留下兩位醫術精湛的在偏殿裡隨時待命。
楊鐸已換上乾淨的素色淞江棉布中單,被移入臥房裡,不過並沒有安置在牀上,而是爲了方便照料,安置在了南窗下的羅漢牀上。
一直都有外人在,林秀蓮不太好到跟前去照料楊鐸,到此時才得以走到近前去看他一眼。
張茂林跪在羅漢牀前正絞了帕子給晉王擦拭着額頭。看見林秀蓮進來,小聲說道:“太醫說王爺有些發熱,喂下去的藥沒有那麼快會發揮作用,讓用溼帕子不停給王爺擦拭着額頭,胸口,手心,腳心這幾處。”
林秀蓮看楊鐸雙脣緊緊抿在一起,雙目緊閉,臉上因爲失血過多顯得有些蒼白,頭上跟脖子裡都裹着厚厚的紗布。她心疼不已,輕聲道:“你下去吧,我來吧。”從張茂林手中接過帕子,輕輕的給楊鐸擦拭着。露露在一旁給她打下手,重新打了盆水端過來,林秀蓮這會連露露都不想讓跟在身邊,只想單獨跟楊鐸在一起,“我自己就行了,你把門關上,在門外守着,有事我會叫你,若有人要進來,先告訴我。”
露露答應下來,告退出去,順便把一盆殘水端出去潑了。
林秀蓮一邊給楊鐸覆着額頭,一邊道:“你快點醒過來吧,皇上剛纔來看你了,讓我好好照顧你呢。”
“昨天晚上你一直心事重重的,是不是那個時候就知道今天會有危險呢?可是我問杜紫英了,他說不是皇上想害你,我還不太相信。可是剛纔皇上來過,我看他是真的很擔心你,所以現在我也相信皇上沒有那個意思,你也可放心了。”
林秀蓮換下楊鐸額頭上的帕子,又放了一塊上去,“你跟皇上生的還有三分像呢,不過只是神態像,我今天雖然第一次見皇上,可是因爲他有三分像你,我也不覺得多生疏,就像是認識的熟人一樣。”
楊鐸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林秀蓮又絮絮叨叨的繼續說道:“早晨起來我就心神不寧的,也不爲什麼事兒,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什麼都做不進去,現在那種感覺忽然就沒了,這應該就是預感吧,預感到你會有危險。”
林秀蓮把楊鐸的兩腳心擦了一遍,重新掩好被子,趴在羅漢牀頭,在楊鐸臉上輕輕捏了一下,“你快點醒過,別睡了,醒了陪我說說話。”繼而又自說自話道:“哎呀,我剛摸了你的腳還沒洗手又來摸你的臉,你不會介意吧?”頓了頓,“你一定不會介意的,因爲那是你的腳啊。”
林秀蓮笑着笑着忽然哭了,眼淚從眼眶中大滴的滾落,滴在楊鐸臉上,她忙用用給他擦掉。
哭哭啼啼道:“藥也喝下去那麼久了,你爲什麼還不醒來?你趕緊醒過來吧,好不好?我知道你的傷口很疼,你很累很困,可是不要偷懶,一定要快些醒過來啊。”
窗外的天色昏暗下來,林秀蓮還守在楊鐸身邊,不時給他用帕子擦拭着,想起什麼就跟他說幾句,有時會哭,有時又會笑。
露露在屋子外輕聲喚道:“王妃,太醫要爲王爺診脈換。”
林秀蓮忙整了下神色,道:“讓太醫進來吧。”她起身走到了牀前的屏風後面去。
兩位太醫先後給晉王診了脈象,兩人低聲交談幾句,就出去了。
林秀蓮從屏風後轉出來,張茂林在一旁,林秀蓮問道:“太醫可有說過王爺何時會醒過來?”
張茂林搖頭,“太醫也說不準,王爺摔下去時傷着了後腦,雖然頭骨沒有破裂,只是一點外傷,看着不太嚴重,可是太醫們懷疑王爺頭部還是受到很嚴重的撞擊,所以遲遲難以醒來。”
林秀蓮點了下頭,“你去吧,藥煎好了趕緊拿過來。”
張茂林猶豫着,還是說道:“時候也不早了,王妃先去用些晚膳吧,讓奴婢來守着王爺。”
林秀蓮搖頭道:“他應該更願意讓我陪着,再說我也沒胃口,你下去忙吧。”
林秀蓮很堅持,張茂林也不好堅持,衝露露使眼色,露露忙道:“既然王妃沒有胃口,不如先喝點蔘湯吧,奴婢這就去拿。”
林秀蓮道:“也好。”
林秀蓮喝了蔘湯後仍舊守在楊鐸身邊,“太醫說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醒過來,你是撞着了頭嗎?”
林秀蓮的手指輕輕拂過他的眉毛,眼睛,鼻樑,脣角。
露露在門外道:“王妃,王爺的藥煎好了。”
林秀蓮忙命送進來。
露露託着小碗跪坐在一側,林秀蓮用湯匙舀着藥水一點點慢慢的喂到楊鐸嘴巴里,小半個時辰過去了,一碗藥由熱到溫最後都有點涼了,好在預備的有炭爐子,可隨時放上加熱。
一碗藥喂進去了小半碗,流出來大半碗。
林秀蓮揚了揚湯匙,“還有嗎?”
露露忙道:“還有。”
林秀蓮道:“再盛一些來。”
露露端着空碗輕快的跑了出去,不多時又回來了,端回來滿滿一碗藥。
林秀蓮又用了半個時辰喂楊鐸喝下去半碗。
露露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道:“奴婢聽煎藥的太醫說,皇上命錦衣衛的崔大人從宮中拿來好多珍貴的藥材,上百年的老山參都用上了,所以王爺喝下藥後,身子很快就會恢復,王爺這些天很勞累,奴婢們也都看在眼裡,王爺到現在還沒醒過來,也許就是太累了,王妃千萬別太擔心了。”
林秀蓮輕點了下頭,“你先下去吧。”
露露想着該說的話都說了,就捧着東西退了出去。
林秀蓮把一盞琉璃罩的明瓦燈放在羅漢牀頭,用手探了探楊鐸的額頭,似乎沒有方纔那麼燙了。
“你的燒退了一些,看來太醫的藥很有效,你若是真的很累,就睡一覺,不過明天早上一定要醒過來哦。”她注視着楊鐸,繼而又說道:“你不回答就是答應了哦,不準反悔啊。”
林秀蓮拿起帕子重新敷在他額頭上,怕楊鐸冷,又把炭爐子移近了些。
林秀蓮忙忙碌碌的,不時跟楊鐸說幾句話,楊鐸自始至終毫無反應。
半夜裡,林秀蓮實在困得不行,還不肯讓張茂林等人照顧楊鐸,撐不住打了會盹,又醒了,摸摸楊鐸的額頭,一片冰涼,心頭一喜,睡意一下子全無,“你已經退燒了,我方纔太困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記得你答應我的話,明天早晨一定要醒過來。”
楊鐸的眼皮子動了動,聲音微乎其微,“吵死了,我還以爲一直有隻麻雀在我旁邊呢。”
林秀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是笑得連嘴巴都閉不上了,“你真的醒了嗎?原來你一直都能聽到我說話啊,太好了,你終於醒了。”先還在笑,說到後來又落下了淚水。
楊鐸眼又睜得大了些,氣息卻仍舊很微弱,“先不要聲張,去找張茂林,叫杜紫英來見我,馬上。”
林秀蓮怔了怔,解過楊鐸話裡的意思,“你不想讓別人知道你醒了對嗎?”
楊鐸艱難的“嗯”了一聲。
“我這就去。”林秀蓮雖然疑惑,也沒多問,她跑了幾步,想起一事忙又問道:“我聽說因爲你突然受傷,皇上已下令說今年的春獵至此結束,很多錦衣衛都先回城去了,張公公能找到杜紫英嗎?”
“他能找到,皇上什麼時候下的令?”
林秀蓮想了想,說道:“從這裡看過你回去之後就下令了,明日就會帶所有官員回京城。”
楊鐸又慢慢閉上眼。
林秀蓮這才放心的奔出了屋子去找張茂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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