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江後很快便到了杭州,林秀蓮的行程楊鐸早有安排,故而到了杭州後並不用住客棧,而是住在一座毗鄰西湖邊的宅子裡。
宅子的後院外就是西湖,院中亦圈了一帶湖水,晚間林秀蓮沐浴後出了屋子,帶着翠兒一起往後院裡去散步。
杜紫英恰好也在後院裡,杜紫英在水邊的一方亭子裡坐下,亭子四角宮燈高懸,照的亭子裡亮如白晝,這時節沒有蚊蟲,晚間坐着院子裡倒是極愜意舒適。
杜紫英在一旁正襟危坐,淡淡說道:“這裡距林府老宅不遠,要不要去看一看?”
林秀蓮苦笑道:“在他們心裡我早都不再是林家的人了,何必去看他們呢。”頓了頓又道:“你自然是要去你父母墓地裡弔唁的,打算何時去了嗎?”
杜紫英道:“等我們先去了仙居,回來後再去不遲。”
林秀蓮的父母葬在仙居,她的原籍也是仙居,故而杜紫英有此一說。
“杭州距離仙居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山高水遠,過去一趟極其不易呢。”林秀蓮不無感慨的說了句,又道:“幼時我一直盼着能夠乘舟出海,聽說仙居那邊距離海岸不遠了,不如我們先去弔唁了你父母,再去仙居,然後從海上回京師,可好?”
杜紫英道:“好是好,只是海寇未平,走海路回京會有危險。”
林秀蓮搖頭笑道:“我不怕。”
杜紫英想了想,道:“那好吧。”
這算是說定了。
翠兒在一旁插言道:“你們老說北海北海,北海也是大海吧?”
杜紫英道:“我在那裡幾年,並沒有走遍整個北海,不過據史書上記載,北海並不是大海,而是一個大湖。”
翠兒道:“就像是西湖一樣嗎?”
杜紫英點頭道:“對,就像是西湖這樣子,不過比西湖大了很多。”
三人又閒聊了幾句,便各自回房了。
次日一早林秀蓮把她的想法告訴張進,張進忙着去與當地水師交涉,讓他們安排出一條大船護送林秀蓮走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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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林秀蓮與杜紫英一道去弔唁他的父母,雖然不合規矩,張進等人也沒有阻攔,陪着一起去了。
杜紫英的父親死時因爲是罪犯,故而不得修墓,葬在城郊的亂墳崗子上,矮矮的一個黃土包子。
從城外回來已是黃昏,衆人便回到宅中,歇息了一晚,次日去城中採買了許多貨品,第三日便動身前往仙居。
杭州去往仙居一路上多山,行的極慢,兩日後才趕到仙居地界。
來之前張進已按照楊鐸的吩咐查明瞭林秀蓮父母墓地的所在,如今墓地旁邊倉促間已修了一座宅子出來,供了韓繼承夫婦的牌位,讓他們能夠永享香火。
當晚衆人在那裡住下,次日林秀蓮便上墳祭奠雙親。祭奠過來,又在仙居逗留了幾日,便起身往海邊行去,林秀蓮心裡畢竟還是放心不下楊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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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衆人抵達海邊,有國朝水師戰艦在海邊相候,衆人登了船,大船便連夜向北行去。
杜紫英的父親在世時便是負責修造戰船的,可是縱使有此得天獨厚的條件,他卻也是第一次乘這樣的戰艦出海。
白日裡趕了一日的路,所以登到大船上,林秀蓮覺得有些疲憊,用過晚膳,還是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到甲板上去吹海風,果然杜紫英也在。
二月將盡,前半夜沒有月,只有漫天的星辰熠熠生輝,林秀蓮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星辰,不覺看得癡了。
蒼穹如墨,星辰閃耀其中,海面波瀾起伏,捲起的浪花拍着戰艦,粼粼波光浮動,海面上一片璀璨,放佛九天的星子盡皆落入了凡塵中。
二更天時,林秀蓮在杜紫英的催促下,回到船艙中睡下。
杜紫英看着她離去,又站了許多,才動身回到船艙裡自己的房間中。
杜紫英躺下不久便睡熟了,睡夢中忽然覺得陣陣憋悶,禁不住咳嗽起來,他睜開眼,就看見房中都是煙,禁不住嚇了一跳,他推開門,但見大煙是從艙底飄上來的,昏黃的燭光下,大團的黑煙飄上來,他自己容身的房屋已經有些燃着了。
因爲煙大,所以船艙中的一切看得並不分明,杜紫英叫了兩聲,不見有人,飛快的往林秀蓮所居住的屋子方向奔去。
林秀蓮的屋子的門窗已經燒着了,大團的黑煙往屋子裡灌,情急之下,杜紫英掩着口鼻破門而入,“秀蓮,秀蓮,秀蓮。”
林秀蓮本就有胸痹的症狀,雖然方纔也被煙氣給薰得醒了,可是屋子裡實在太氣悶,她下牀走了兩步,便有些頭暈目眩,扶着桌子走不動了。
杜紫英看見林秀蓮歪倒在桌子旁,忙上前抱起她,掐着她的人中,又去摸她的脈搏,“秀蓮,秀蓮,你快醒醒,快醒醒。”
林秀蓮咳嗽了一聲,睜開眼,卻是氣息微弱。
杜紫英打橫抱起她,“我們趕緊離開。”
杜紫英一口氣抱着林秀蓮跑到甲板上,中間多次有着火的木板從船艙的艙頂落下來,杜紫英都巧妙的避過了。
奔到甲板上,煙氣不似船倉中那麼大,林秀蓮咳嗽的輕了些,皺眉道:“怎麼會這樣?”
杜紫英皺眉道:“我懷疑是有人故意放火。”
林秀蓮明白了,放火的人一定是衝着自己來的。她定了定神,“翠兒,翠兒還在裡面,快去救翠兒。”
杜紫英不放心林秀蓮一個人在這裡,可是若不救出翠兒,林秀蓮一定會很傷心,他把林秀蓮放在甲板上,“在這裡等我,不要走開。”又從懷裡摸出一把匕首遞給她,轉身便往船艙中奔去。
杜紫英再次衝入船艙中,船艙裡的火已經很大了,爲了方便照顧林秀蓮,翠兒就住在林秀蓮的隔壁,杜紫英撞開了門,翠兒仍舊躺在牀上,顯然已昏厥過去了。杜紫英揹着她便往外走去。
黑煙中聽見有打鬥的聲音,杜紫英心裡尋思,應該是張進發現了縱火的兇手。
一輪殘月掛在天際,杜紫英奔到甲板上時,掃了一眼,卻不見了林秀蓮,心驟然緊揪了起來。他放下翠兒,喊道:“秀蓮,秀蓮,你在那裡。”
桅杆後一個男子兇狠的聲音傳過來,“你不要過來,過來我就殺了她。”
林秀蓮卻喊道:“我刺傷了他,他是在嚇唬你,不要怕。”
那個刺客用手中的大刀抵着林秀蓮的脖子,獰笑了一聲,道:“不錯,我是受傷了,你放我走,給我一條生路,我就放了他。”
林秀蓮在那個刺客手中,杜紫英也看出他腿上受了傷,可是卻還是不敢輕舉妄動。
那個刺客拖着林秀蓮一步步往船舷邊緣退去,杜紫英揚聲道:“好,我不殺你,我給你小船,你也千萬別再亂動,後面就是海,不要再後退了,會掉下去的。”看見刀架在林秀蓮脖子上,他也亂了陣腳,唯恐那個刺客傷了林秀蓮。
杜紫英剛要轉身,卻見另外一個黑衣人衝到了甲板上,手中握着大刀,這個應該也是刺客,杜紫英一個箭步奔上去,欲要奪下他手中的刀,那個刺客功夫也不弱,竟然與杜紫英顫抖起來。
這邊,用刀脅迫林秀蓮的刺客看見自己的幫手來了,獰笑一聲,向林秀蓮道:“看見了吧,老子的兄弟來了。”
林秀蓮異常冷靜道:“你既然敢來刺殺我,就該知道我的身份,保護我的人自然也都是頂尖高手,你兄弟不是他的對手,就是你們兩個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對手。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知道你們也是受人指使的,只要你說出指使之人,我保證放你們一條生路,不再追究。”
其實林秀蓮並不是想要知道這些殺手幕後的主使之人,她只是想讓這些殺手知難而退,她這樣說就是爲了讓這個殺手相信她說的話,相信她真的不會追究他們的責任,只要不逼急了他們,相信這些殺手更願意保住自己的命。
那邊的纏鬥,杜紫英已解決了那個殺手,這個殺手剛剛有些動搖,可是卻又有兩個殺手從船艙裡鑽了出來,握着大刀向杜紫英招呼過去。
杜紫英以一敵二,卻也不顯處於劣勢。
林秀蓮又趁機遊說,“看見了吧,你們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就算是要掙錢,也得有命花才成,只要你放開我,我保證你活着離開。”
這個殺手又動搖了,喉頭滾動,嗓子發乾,剛要說話,卻見張進從火中滾了出來。
張進的功夫較杜紫英更狠戾陰毒,他一上來就殺了其中一個殺人,繼而朝桅杆這邊飛奔而來。
杜紫英忍不住高聲提醒道:“秀蓮在他們手裡,不要逼得太急。”
可是已經晚了,張進的暗器已朝船舷邊的二人飛來。
那個殺手推開林秀蓮擋住了其中一個飛到,卻不料張進同時發出的是兩把飛刀,另外一把沒有避開,正中了殺手的心窩。
張進聽見杜紫英的呼喝已頓住了身形。
那個殺手卻自知命不久矣,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拖着林秀蓮翻下了船舷。張進高聲呼喝着,“慢。”卻只聽見海中撲通一聲巨響,奔到船舷邊上時,已看不見了兩人的身影。
杜紫英從與他顫抖的刺客心窩中拔出了長劍,飛奔奔到了船舷邊,朝海水中望了一眼,浪花滾滾,一個人影都沒有,心登時沉了下去,見張進要跳下去救人,他先說道:“我去,翠兒還在那邊,你護住她。”說罷翻身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