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關寧(四)

他思來想去,不明就裡。北方亂局如此,一時竟然摸不清頭緒。只是八旗兵看起來氣勢洶洶,卻爲什麼不肯在山海關空虛之際一舉拿下,將整個寧錦重鎮困在關外,斷住明軍入關救援的路線,待拿下錦州後整軍安民,再行入關攻打北京,豈不更加的容易?

何斌不懂軍事,在一旁聽了半天卻不明就裡。只知道現下情形吃緊,滿人隨時可能入關,攻佔京師。一幫子將軍攘臂揎拳的要與八旗爭勝打仗,張偉只皺着眉頭不做聲。他身爲戶部尚書,卻很是憂心漢軍軍費。此次征伐日本耗費甚大,再加上去年用兵江南,還有大筆的窟窿填補不上。雖然起了幕府的銀庫,到底不能視爲常項收入。

因皺着眉插話道:“你們說我也不懂,但有一條,咱們的財力現下決無可能負擔大筆的軍費。你們若是不信,把我這位子接了去,憑你們怎麼弄,都成!”

漢軍諸將正是摩拳擦掌,一心想去北方與滿人決戰。待見了何斌發火,方想起行軍打仗並不是自已想的那麼簡單,一個個頓時偃旗息鼓,坐回座位,只等着張偉發話。

張偉只覺一陣心煩,眼見各人都眼巴巴往着自已,顯是要拿個章程出來。不禁笑罵道:“當年蒙古人出兵打仗,一人帶幾匹馬,餓了吃些野物,渴了就喝馬奶。兩萬蒙古人征戰了幾萬里路,一路上滅國無數,竟不需要什麼後勤補給。現下咱們的漢軍可了不得,每打一仗都是流水似的用銀子,也難怪咱們的何司徒肉痛。罵你們,也是該當的!”

又向何斌笑道:“你這麼一發火,我原本還有些異樣心思,你被你喝的再也不想。退避三舍啊,廷斌兄,也只有你能摔臉子給這些無法無天的將軍們看。其餘的閣臣們,他們哪肯買帳?”

何斌正色道:“這麼着可不對。志華,你該當聽那些儒生們的勸,把國家大典禮儀好生制定好。豈不聞當日有人幫漢高祖制定報朝堂禮儀,全體的功臣鄖將們從禮如儀,高祖嘆曰:今日方知天子之貴。這種事,還是防微杜漸的好。比如吳遂仲,身爲內閣首相,漢軍大將們見了他,還是要恭敬些的好。”

張偉搖頭道:“文臣和濟當然好,不過也不必要硬攏在一堆。他們只需對兵部司官負責,做戰打仗歸參軍府管。沒事兒去巴結內閣總理大臣做什麼?自宋朝以後,抑武尊文,弄的武人們沒有地位,國家受異族的欺凌,這又很好麼?”

說到此處,各人又難免想起自蒙古興起,崖山宋室覆亡,十幾萬的宋朝官兵並文官武將殉難死節。好不容易明太祖驅逐韃虜,興復中華。現下卻又是天下大亂,女真人又復興起。

各人都忍不住開口罵道:“他孃的,五胡亂華之後,夷人們就騎到咱們漢人的脖子上來了。自契丹後,先是女真人,後來便是蒙古人,現下又是女真人起來欺凌漢人,難道咱們就奈何不了他們不成?”

“現下的蒙古人還算好的。大明邊軍裡不少蒙人,就是遼東軍裡,最少有幾千的蒙族軍士。這些人打起仗來,還是肯賣命的。那蒙人將軍滿桂,不就是和女真人打仗戰死的麼。”

“這話不對,蒙古人自明朝興起,一直就想着重複舊元。他們就是女真人打,也是狗咬狗的事。那個蒙古的林丹汗,不就是一直想着要兼併女真,掩有全遼,然後進軍中原麼?後來見事不濟,打不過人家,這才討明朝的好,願意和崇禎皇帝一起打女真。你當他是真心幫着咱們漢人麼,不信,咱們助他滅了女真,他實力壯大了,你看他是怎麼着!還不是一樣眼熱漢人的金帛子女!”

他們正議論的熱鬧,張偉開初只是笑咪咪聽着,拿起蓋碗喝茶。待聽到他們討論起蒙滿聯盟,蒙人左右搖擺之時。他心中突的一動,想起一事來。

因向張載文問道:“載文,前番令你派人前去與那林丹汗接觸一事,辦的如何了?”

張載文略一躬身,回道:“那林丹汗狂妄無禮,並不肯接見咱們的使者。還威脅要把他交給朝廷。依我看,若不是咱們迅速得了江南全境,只怕使者真的難逃毒手。”

他一臉憤色,張偉卻是不以爲意,因笑道:“這林丹汗自詡爲蒙元嫡系,成吉思汗的子孫。對那些草原上的貴族都不放在眼裡,更別提咱們這些曾經被他祖上征服過的孱弱漢人了。他嚮明廷猛拋媚眼,不過是因爲要藉助明廷的力量攻打滿人,哪裡有什麼好心了。”

這林丹汗乃是蒙古察哈爾部的大汗,其人一繼位就奮然有振興祖業之志。在其經營下,察哈爾部一度強盛,士馬精壯,蒙古各部無人敢於爭鋒。然而林丹汗志大才疏,開初仗着祖父餘蔭,兼併那些小部落時到還順手。待到他四處掠奪屠殺,順之者兼併,逆之者被殺,其人又昏於酒色,並不能使其餘各部的蒙人心服。蒙古諸部星散已有幾百年,各逐水草豐茂之處而居,原就不想與其合併,受其管束。而林丹汗又是如此殘暴,更使得各部離心。他曾以一副甲冑強換科爾沁部土謝圖汗的絕世良馬,又以一副甲冑強換科爾沁部卓禮克臺吉一千匹馬,那卓禮克畏懼其勢,也只得允了。待到努兒哈赤興起,竭力與科爾沁部交好,科爾沁部亦是需要靠山對抗明朝及林丹汗,兩邊一拍即合,遂成永世友好之姻親同盟。

張偉想到此處,心中已是瞭然。當日林丹汗畏懼努爾哈赤勢大,曾在天命五年致書天命汗,口稱:蒙古國擁四十萬衆英主成吉思汗諭問水濱三萬人英主安否?

先在人數上對努兒哈赤大加嘲諷一通,又道:今夏我已親往廣寧,招撫其城,受其貢賦,倘汝往圖之,吾將不利於汝。

努爾哈赤接書大怒,宣示衆臣知曉。自此後金與察哈爾部交惡,後雖取了廣寧,但明朝亦知林丹汗與後金結仇,乃每年賞銀八萬,希圖以察哈爾部牽治住後金。誰知在皇太極繼汗位後不久,便指使備受欺凌的喀喇沁部聯合鄂爾多斯、阿巴亥、阿蘇特及喀爾喀等部組成了十餘萬的龐大騎兵隊伍,在土默特部落趙城同察哈爾兵展開激戰。察哈爾部的四萬五千大軍全軍覆滅,聯軍亦折損近半,當此之時,蒙古各部乃決心奉皇太極爲盟主,借後金精兵打敗察哈爾部。在漢軍襲擾遼陽之前,皇太極率精騎親赴草原,在敖倫包打敗了察哈爾部落大軍,一直追擊到興安嶺,俘人口一萬五千,牛羊十餘萬頭。漢軍擊破瀋陽之後,皇太極無力對付林丹汗,到教他回覆了原氣,雖不如當年之盛,論單獨的力量,仍是強過任何一部蒙古部落。皇太極雖然詐病騙過了明朝,在明朝自弱寧錦駐兵實力後,突然出兵佔寧遠、攻圍大淩河及錦州,卻一直不肯直接攻取山海關。正是忌憚林丹汗的威脅,若是不解決了他,則無法兼顧原明朝的長城防線,察哈爾部蒙古不但能隨時入關侵襲,還可以從蒙古草原上攻打他的身後,威脅甚大,他不能不懼。

如此一想,便知道皇太極近期來擺出的大軍入關姿態不過是掩人耳目,只怕待遼東局勢稍有變化,他便會親領大軍,往攻察哈爾蒙古。那察哈爾部與遼東相隔甚遠,雖騎兵來回奔襲也需數月,且進兵時必選秋季馬壯之時,待他打平了察哈爾回來,崇禎五年已到了歲尾,勢必無法再興大軍。

張偉的漢軍人數不足,且耗費太大,再加上伐日一事,來回奔襲,士卒甚勞。再加上南洋呂宋等地也需時刻提防,那西班牙人能慫恿日本人與他做對,未必不會親自上陣,攻取呂宋。是以當此之時,對岸明軍虎視眈眈,四周強敵環繞,決不是大規模攻取北方之時。那皇太極做出入關模樣,未必不是想讓張偉自亂陣腳,此時就吞併北方,到時候他解決了林丹汗,再以大軍來攻,漢軍人少難支,敗退下來,枉自損了現在無敵的聲名。

微微一笑,想到此處,對眼前亂局已是瞭然於胸。因吩咐漢軍諸將道:“今日召你們來議,原是爲遼東一事。現下看來,你們也是沒有個成算。也罷,各位都是勞乏辛苦之人,可下殿於園中游玩,待我與何尚書再議一陣子,時辰到了,咱們去武英殿飲宴,以慰勞諸位。”

各人知他與何斌有機密要事要談,各人躬身行禮,魚貫而出,自去欣賞這宮室風景去了。劉國軒等人正豔羨張瑞享用了宮內御膳,待聽到張偉賜宴,心中歡喜。當下拉着江文瑨並張瑞等人,在御園涼亭內攀談,聽幾人講起在日本的戰事,言道殺的倭人屍橫遍野,漢軍已成爲日本絕對權威的統治力量之時,劉國軒等人都是聽的眉飛色舞,都是深恨當日不能在場云云。

待漢軍諸將退出,何斌知張偉必定要說起徵兵擴軍一事。因正色道:“志華,適才我訓了那些個將軍,你想必聽在耳裡?”

張偉卻是不想與他擺什麼漢王架子,被那夥子文官強迫穿上了這親王龍袍,頭戴翼善冠,腰纏犀角帶,端端正正的坐於殿內,當真是全身都彆扭的緊。見那史官走筆如飛,顯是在記錄適才自已與漢軍諸將的談話。張偉在心底嘆了口氣,向那史官溫言道:“密之,你可退下。”

那史官愕然擡頭,起身行了一禮,向張偉答道:“記述漢王的起居注,乃是下官的職責所在,漢王正在召見大臣,下官不可告退。”

“不妨事。我與廷賦兄說些家常私話,不必記了。”

“回漢王,帝王無私事。”

張偉被他噎的一陣光火,卻見他梗着脖子一副強項令模樣,卻又只得頹然坐下,擺手道:“依你便是!”

又笑道:“方以智,你以《東西均》聲名直動江南,乃是有名的才子。什麼一而二,二而一,稀裡糊塗的說不明白。做人偏生這麼着倔強!你椿萱並茂,難道不怕禍及家人麼?豈不聞天子一怒,血流流杵!”

方以智亢聲答道:“豈不聞史筆如刀,孔子做春秋而亂臣賊子懼?”

張偉噗嗤一笑,因知奈何不了這種風骨硬挺的書生,只得向他笑道:“既然如此,安心做你的刀吧!”

扭頭向何斌笑道:“以前說官身不由已,現下才知道,卻原來帝王之身更加的痛苦。想那萬曆,待張居正死後,接見大臣勵精圖治,後來文官們老是用大義壓他,卻又是說一套做一套,言行不一。後來又因立後、國本等事與整個士大夫交惡,乃至幾十年不見大臣,不理政事,他心中又何嘗願意如此呢。”

見那方以智眉毛一跳,那筆涮涮涮直寫,張偉額頭竟沁出一層細細的油汗來。

何斌卻是懶得理會他這些沒邊際的閒話,沒好氣道:“休要言不經義!我來問你,去年年底臺灣得銀全數解來南京,還是不敷使費,該當如何料理?現下除了漢軍餉銀月費,還有火器局所用銀兩尚能保證,再過一個月,只怕連官俸也開不出來了。”

張偉皺眉道:“今年不是恢復收取田賦了麼?且又有大量的呂宋鑄錢進來,這都是財源啊。再有,商稅加上咱們大力扶持對外貿易,收取的關稅和貿易稅,這也都是收入。稅務和海關現下統歸你管,這戶部竟到了這個田地了麼?”

何斌冷笑道:“收田賦是能有幾百萬的銀子,可是你決意大修道路,廣開驛站郵傳,這要多少銀子?鼓勵私人開礦,收取鹽茶商稅,鼓勵對外貿易,大興織廠布廠,這說起來容易。可是沒有時間,難道今日行,明日就得利了?”

第65章 治平(一)第70章 決戰(五)第25章 宗族(上)第73章 南洋(十)第61章 伐明(十五)第67章 激戰(七)第29章 官學(中)第14章 情動(下)第59章 爪哇(四)第65章 治平(六)第47章 遼東(二)第26章 亂局(下)第56章 返臺(一)第54章 反間(三)第50章 和談(一)第66章 北伐(十一)第64章 關寧(五)第23章 閱兵(上)第39章 賄賂(上)第51章 騎射(三)第55章 偷襲(六)第64章 關寧(九)第51章 騎射(二)第69章 相峙(四)第58章 呂宋(三)第8章 宴客(上)第62章 江南(八)第34章 開礦(上)第7章 機遇(上)第70章 決戰(十四)第73章 南洋(一)第12章 安身(上)第70章 決戰(十)第61章 伐明(一)第70章 決戰(十一)第16章 綁架(上)第49章 鎮倭(六)第58章 呂宋(七)第31章 立威(下)第60章 鼎革(十)第55章 偷襲(一)第70章 決戰(五)第50章 和談(二)第34章 開礦(下)第35章 兵制(下)第27章 協議(下)第45章 設縣(下)第57章 試探(五)第67章 激戰(二)第60章 鼎革五第66章 北伐(三)第2章 獲救第14章 情動(下)第9章 爭拗(下)第24章 論兵(上)第57章 試探(一)第54章 反間(二)第37章 會晤(中)第60章 鼎革(九)第71章 定鼎(三)第49章 鎮倭(二)第21章 招兵(上)第35章 兵制(下)第58章 呂宋(八)第18章 平亂(下)第56章 返臺(四)第67章 激戰(七)第15章 臥龍(下)第60章 鼎革(十三)第17章 亂起(上)第66章 北伐(四)第43章 攻城(上)第57章 試探(七)第45章 設縣(上)第58章 呂宋(三)第67章 激戰(十)第17章 亂起(上)第36章 崇禎(上)第5章 初會(下)第58章 呂宋(四)第63章 倭亂(二)第19章 甘蔗(下)第28章 保甲(中)第10章 赴臺(上)第51章 騎射(二)第66章 北伐(四)第19章 甘蔗(下)第73章 南洋(九)第64章 關寧(十)第66章 北伐(五)第67章 激戰(六)第26章 亂局(上)第60章 鼎革(二十)第12章 安身(上)第22章 新竹(下)第61章 伐明(六)第70章 決戰(十)第49章 鎮倭(一)第62章 江南(五)第34章 開礦(上)
第65章 治平(一)第70章 決戰(五)第25章 宗族(上)第73章 南洋(十)第61章 伐明(十五)第67章 激戰(七)第29章 官學(中)第14章 情動(下)第59章 爪哇(四)第65章 治平(六)第47章 遼東(二)第26章 亂局(下)第56章 返臺(一)第54章 反間(三)第50章 和談(一)第66章 北伐(十一)第64章 關寧(五)第23章 閱兵(上)第39章 賄賂(上)第51章 騎射(三)第55章 偷襲(六)第64章 關寧(九)第51章 騎射(二)第69章 相峙(四)第58章 呂宋(三)第8章 宴客(上)第62章 江南(八)第34章 開礦(上)第7章 機遇(上)第70章 決戰(十四)第73章 南洋(一)第12章 安身(上)第70章 決戰(十)第61章 伐明(一)第70章 決戰(十一)第16章 綁架(上)第49章 鎮倭(六)第58章 呂宋(七)第31章 立威(下)第60章 鼎革(十)第55章 偷襲(一)第70章 決戰(五)第50章 和談(二)第34章 開礦(下)第35章 兵制(下)第27章 協議(下)第45章 設縣(下)第57章 試探(五)第67章 激戰(二)第60章 鼎革五第66章 北伐(三)第2章 獲救第14章 情動(下)第9章 爭拗(下)第24章 論兵(上)第57章 試探(一)第54章 反間(二)第37章 會晤(中)第60章 鼎革(九)第71章 定鼎(三)第49章 鎮倭(二)第21章 招兵(上)第35章 兵制(下)第58章 呂宋(八)第18章 平亂(下)第56章 返臺(四)第67章 激戰(七)第15章 臥龍(下)第60章 鼎革(十三)第17章 亂起(上)第66章 北伐(四)第43章 攻城(上)第57章 試探(七)第45章 設縣(上)第58章 呂宋(三)第67章 激戰(十)第17章 亂起(上)第36章 崇禎(上)第5章 初會(下)第58章 呂宋(四)第63章 倭亂(二)第19章 甘蔗(下)第28章 保甲(中)第10章 赴臺(上)第51章 騎射(二)第66章 北伐(四)第19章 甘蔗(下)第73章 南洋(九)第64章 關寧(十)第66章 北伐(五)第67章 激戰(六)第26章 亂局(上)第60章 鼎革(二十)第12章 安身(上)第22章 新竹(下)第61章 伐明(六)第70章 決戰(十)第49章 鎮倭(一)第62章 江南(五)第34章 開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