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乾河上,無數大船小船逆流而上,在河邊,還有無數人馬沿着河岸向西而行。
正德並沒有騎馬而是步行,河邊的土地本來就有些溼潤,再被無數人踏過,變得泥濘不堪。不過幾步路的功夫,正德整個軍靴都已經泥濘不堪,衣服下襬也亂七八糟的,看上去狼狽不堪。但是正德興致一點也不差,時不時的與正在行軍的士卒說上幾句話。
古代是皇帝是神聖的,特別是對下層來說,這些士卒能與皇帝說上一句話。興奮得不得了,雖然行軍很苦,從順聖川沿着桑乾河西行,一路上來三四百里路,雖然談不上日夜兼程,但是也每天辛苦趕路。但是士氣一點也沒有沒有減少,都是正德一路行軍過來,能步行就步行。正德也只有實在辛苦的時候堅持不住的時候,纔回到運輜重的船上休息一會兒。
連朱厚煌也勞累不已,他緊跟着正德。一步不離。這三四百里,朱厚煌大部分都是走過來的,走得雙腳起泡,走得腳肚痙攣,走得身體好像是一塊木頭一樣。
不僅僅是今生,也是朱厚煌前世,他前世今生兩輩子吃得最厲害的苦。
其實論生活的享受,今生雖然貴爲王爺,但也遠遠比不上前世。
特別是這幾百裡的長途跋涉,根本是朱厚煌前世想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報。”
一個騎兵從路旁狂奔而來。
立即有侍衛將消息傳遞給了正德。
正德的臉色,刷的一下變黑了。
朱厚煌不由的問道:“怎麼了?”
正德說道:“王勳死了。”
“什麼?”
在正德身邊的不僅僅有朱厚煌,正德身邊的近臣都在這裡。
朱彬立即問道:“敢問,王勳是怎麼死的?”
正德嘆息一聲,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說完,正德將信遞給江彬。江彬一看,立即說道:“陛下,按時間計算,達延汗就在附近。要全軍立即準備。”
正德說道:“愛卿說的正是,你立即下去準備吧。”
還不等朱彬下去準備,就又有一騎來報。“報,發現韃子軍隊。”
“什麼?”朱厚煌手一緊,他雖然已經做好了作戰準備,但是萬萬沒有想到,這麼早,就與韃子照面。
一聲聲命令傳了下去,立即停止行軍,就地紮營。
此刻,一行五萬大軍,也算是出了桑乾河,面臨大同盆地。出了桑乾河谷,地勢就變得開擴起來。正德就在桑乾河口紮下營寨,數萬人的軍隊,沿河紮營,將整個河谷擋住了大半。韃子騎兵在大營周圍出沒。
“陛下,大同軍一半還在應州,另一半已經全軍覆滅。遼東軍此刻在已經趕到大同了。正在往這裡趕來,寧夏綏遠諸軍,也從度過了黃河。”
“什麼時候出戰?”
正德冷冷的說道:“到底什麼時候出戰?”
在桑乾河谷之前,正德已經與達延汗對峙數日了。
達延汗攻下五里寨,數萬騎兵在五里寨駐紮,五里寨不過是一個小小城堡,還不是一個小小百戶所,根本不能供大軍駐紮,達延汗的營寨,以五里寨爲中心,綿延數裡,他不時派出騎兵去打草谷,將整個大同弄得雞犬不寧。
“陛下,”朱彬說道:“現在遼東軍在大同,太原鎮也已經出雁門關,寧夏綏遠之軍,已經度過黃河,達延汗決計不敢再此處久候。只等四方援軍來此,達延汗有退心之時,在大舉出兵,將達延汗逐出大明。”
朱厚煌聽出了朱彬的意思。
朱彬想要的只是一場大勝而已。
其實不用說就知道,達延汗不會在關內久留。朱彬想要的是,用四方邊軍作爲前趨,他跟正德帶着外四家軍與京營精銳壓陣,打一場不需要必勝的戰爭。
當然了,並不是朱彬成了高官之後,就失去了作戰的勇氣,而是他絕對不敢讓正德冒險。
所以,他想的辦法就是萬全之策。
正德卻不滿意,說道:“區區數萬騎兵,就能讓你頓步不前嗎?朕出京師,到大同是來坐鎮後軍,看着你們殺敵的嗎?從現在軍中由朕節制。”正德一身鎧甲,明光甲散發出金屬的光澤。配合正德一身堅毅的光芒。更顯得威壓無比。
“命令遼東軍,大同軍,寧夏綏遠各軍持重行動。明天一早,大軍出營。”
正德目光冷如冰雪,掃過所有人。
所有將軍太監,都不敢正面面對正德的目光。
朱厚煌頓時覺得,正德此刻還真有一股大將軍的氣質。
出戰,並不是一句話就可以。
在正德一聲令下的同時。整個軍營騷動了。準備乾糧,臨陣磨刀,保養刀劍,保養盔甲,整理營寨。都是繁瑣的事情。
朱厚煌也在忙這些事情,三百士卒並不多,但是朱厚煌第一次領兵。但是這一些事情還是第一次經歷。朱厚煌也想學政治委員那一套,和士卒談心,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朱厚煌與士卒坐在一起,所有士卒都感到不自在。好像是身邊坐着一隻大老虎一樣。他們如臨大敵,如對大賓的樣子。讓朱厚煌自己也感到不自在。
朱厚煌咳嗽兩聲,說道:“這一次出戰都準備好了嗎?”
“世子,都已經準備好了。”
朱厚煌點點頭,轉身離開了。就在朱厚煌自己離開的時候,他聽見身後一陣出氣的聲音連在一起。
五里寨中。
阿著在達延汗身邊欲言又止。
達延汗早已看到自己這個兒子,說道:“有什麼事想問嗎?說嗎?”
阿著說道:“正德就在百里之外,我們就在這裡乾等着嗎?”
達延汗說道:“打狼的時候,離狼越近,就越要謹慎,狼是一種特別警惕的動物,稍稍有一點風吹草動,他們就會這一點上他們就會逃之夭夭。正德就是就是一隻稚嫩的小狼,所以要小心。”
阿著說道:“可是我們千里迢迢而來,糧草供應不足,再這樣對峙之下,就要斷糧了。”
達延汗說道:“我大元行軍,什麼時候靠過糧草?有兩腳羊就好。”達延汗語氣放緩道:“正德行軍還是有幾分分寸了,他紮營的地方很不錯,依山傍水,糧道無缺。我大元軍隊從來是不善攻城寨。而且正德身邊還是有宿將的,縱然我傾力進攻,恐怕也不能攻下營寨。”
“可是,正德就在哪裡?我們就什麼也不會做嗎?”
“怎麼不做?”達延汗的眼睛之中閃爍出寒光,說道:“我們不做,讓正德來做。”
“正德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這一次出塞,不好好和老夫打一仗,他會善罷甘休?我就在這裡等着,看他能不能忍得住不動。”
“但是,如果四方邊軍趕到怎麼吧?”
“怎麼辦?”達延汗有些失望道:“我大元軍隊,野戰無雙,不怕他們來,就怕他們不來。縱然有多少軍隊,也是一隊一隊的來,我只需坐鎮此地各個擊破。”
軍隊的分進合擊,從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北宋五路攻夏,想在靈州城下會師,但是結果相當失敗。明代的五路攻努爾哈赤,也落得一個笑話。爲什麼兵家以聚散爲常者爲上,因爲很多時候,軍隊灑出去,想再次彙集到一起,就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縱然遼東軍,太原軍,寧夏綏遠軍一併過來,有十萬之衆,但是在達延汗的眼中也不過是三萬,三萬,四萬,而不是十萬之衆。不被達延汗看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