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兵能聚散爲常者爲上。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還真不容易啊。
朱厚煌這時候就傻了眼了,他下令一追,將所有陣型跑散了,按他剛剛整隊的速度,非一刻鐘整隊不可。
而且是先將兵收過來之後,再用一刻鐘整隊才行。
但是現在朱厚煌哪裡有那麼多時間啊。
還不等朱厚煌想明白該怎麼辦的時候,正德這邊三百多人的馬隊,呼哨一下,衝了過來。
江彬是正面衝過來,他不管是正德士卒還是朱厚煌的士卒,誰在他面前,都毫不猶豫的衝過去。
用騎兵衝擊沒有陣型的散兵,那還不是手到擒來。而且這軍隊雖然分爲兩支,但是實際上日日在一起操練,彼此早已熟悉了,自然沒有誰要硬和騎兵拼命,江彬衝過的地方,人羣好像是潮水一般分開。
江彬直向朱厚煌衝了過去。
三百騎兵衝擊來有千軍萬馬的氣勢。朱厚煌前世今生見過很多戰場場面,但是不管怎麼樣的戰場場面都比不上如此親身經歷的來得震撼。
朱厚煌明知道江彬不會拿自己怎麼樣,但還是不由的臉色蒼白,他傖啷一聲拔出長劍,說道“列陣。”
一個百戶的兵力在三百餘騎的衝擊之下,岌岌可危。
江彬根本沒有將這百餘人放在眼裡,他一拉繮繩,斜斜的從陣前掠過,拽出大弓,箭發連珠,一瞬間不知道射出了多少箭。
朱厚煌一時間被慘叫聲包圍了,左右都是慘叫之聲。
按理說弓箭所射的箭沒有了箭鏃,傷不了人,但是奈何江彬的箭術過人,一箭射過去,箭箭中人面門,縱然沒有箭鏃,但是射在人額頭之上,也像當頭被人砸了一棍差不多。
江彬箭無虛發,一連射了十幾箭。朱厚煌身邊的士卒就一個百戶,一連砸傷十幾個剩下都縮頭縮腦,不敢擋江彬。
江彬縱馬衝到了朱厚煌面前,一拉繮繩,“籲”的一聲,江彬的馬前腿騰空,馬呼出的熱氣直衝朱厚煌的面門。
江彬在馬上抱拳行禮,說道:“見過世子。”
朱厚煌暗暗咬牙,他在明朝生活了十年,對明朝一些禮儀早已爛熟於心。但是那裡見過江彬這樣,拜見藩王世子居然不下馬。
說實話,朱厚煌並不是太在乎禮節的,但是禮節畢竟是對一個人的尊重。他立即覺得江彬輕視自己。心中暗道:“都說江彬跋扈,我還不知道跋扈到什麼地方,今日一見果然是狂妄之極。”
不過江彬畢竟是正德面前的紅人,朱厚煌生生忍下去,一拉繮繩不受江彬的禮,徑直去見正德了。
正德早就等在哪裡,遠遠見了朱厚煌說道:“煌弟,輸得可服?”
朱厚煌翻身下馬,向正德行了一禮,高聲抗辯說道:“臣弟不服。”
正德身體向前傾,半趴在馬上,說道:“哦,怎麼不服?”
朱厚煌微微一頓,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皇兄,早已這樣操練過不知道多少次,臣弟今天是第一次,難免手忙腳亂,不熟悉士卒,而且,皇兄居然用江將軍這樣猛將,江將軍這樣的猛將即便算不得上萬人敵,也算是千人敵,這樣算來,皇兄比我多一千人,故而不服。”
正德哈哈大笑。指着江彬說道:“江彬,朕這皇弟誇你的,還不快謝過皇弟。”
江彬就跟在朱厚煌後面過來,說道:“多謝雍王世子。”
朱厚煌淡淡的說道:“不用謝了。”
正德一看日頭了,說道:“哎呀時間不早了,朕要處理政務,否則楊師傅,又來煩我了。”
正德隨即拔馬回宮,朱厚煌緊跟其後,不多時,已經到了一座大殿之前,已經有好幾個人候着了。
一箇中年男子,一身硃紅官袍,胸前的補子上繡着一隻飛禽,朱厚煌並不與文臣交接也不知道這繡的是什麼東西,猜不出這文臣是什麼品級,但是卻知道能穿一身硃紅的必然是達官顯貴。
正德見了這男子,不由的扭捏兩下,好像是身上長了毛一樣的感到不舒服。中年男子行禮如儀,高聲喊道:“臣楊廷和拜見吾皇。”
正德連忙下馬,說道:“楊先生免禮。”
明明是楊廷和行禮,但朱厚煌分明感受到正德的坐立不安,好像是楊廷和是站立的一方,正德反而心虛的很。
楊廷和起身說道:“今年河南久旱無雨,小王子又有犯境之意,並江西盜賊興起,---”
正德聽得頭大了,說道:“楊先生,將奏摺拿過來,朕一一批閱便是。”
正德好說歹說,將楊廷和打發走了之後,讓丘聚抱着厚厚一沓奏摺。進了大殿,正德安坐上位,自有人來磨墨鋪紙。
正德打了個哈欠,隨手將一個奏摺放在桌面上鋪開,在最後寫下數字硃批。丘聚立即收起來。然後將下一本鋪開。一會兒一本,一會兒一本,速度飛快。
朱厚煌不由心生好奇,他想來這報上來的奏摺定然是最最緊要之事,正德何能批閱的如此之快,不由的暗暗上前幾步,墊腳一看,只見正德在奏摺後面寫下三個墨跡淋漓的硃紅色大字:知道了。
正德見朱厚煌如此靠近,擡頭一笑,不由的說道:“怎麼皇弟對批閱奏摺感興趣?”
這真真是誅心之言,朱厚煌嚇了一大跳,不過這一日相處,朱厚煌也瞭解了正德的脾氣,對正德來說很多事情是百無禁忌,他是什麼都不在乎,如果你謹小慎微,反而不和他的口味。
朱厚煌說道::“臣弟豈敢?只是見皇兄批閱的如此之快,還以爲天下大事都在皇兄心中,那知道---”
正德哈哈一笑,接着說道:“那知道,只有三個字知道了。”正德搖搖頭說道:“其實,當初朕剛剛登基的時候,也狠狠研究了一番奏摺,每天都認真研究,每一個奏摺上都批閱很多字,什麼意見啊,寫了好多好多,後來朕發現啊,朕寫得越多,下面頂上來的也就越多。後來,才發現了其中奧妙,奧妙就在於這都是內閣意見看過的奏摺,已經寫下了處理意見,他們所需要的也就是三個字:知道了。”
正德的聲音越說越低沉,到了最後,好像是自言自語一番,只是所有人都低頭垂耳,好像是什麼也沒有聽見一樣。
朱厚煌暗暗罵自己說錯了話,立即轉過話頭,說道:“皇兄,今天臣弟發現自己領兵上的不足之處。”
正德一邊在奏摺上練習“知道了”三個大字,一邊說道:“什麼不足?”
朱厚煌說道:“古語有云,猛將必發於行伍之中,今天才算是真正的見識到了,臣弟下令,萬萬沒有想到他們會執行成這個樣子,臣弟覺得,臣弟不能再這麼紙上談兵了,臣弟想下去練兵。”
正德說道:“聽你說臣弟,說的彆扭,直接說我吧。”他將一封奏摺收起來,擡起頭來看着朱厚煌說道:“你想練兵,怎麼練?”
朱厚煌說道:“臣弟,不,我想挑選京城附近的農家子弟,從最基礎的地方教授他們,將他們練成一支精兵,陛下放心,我也是飽讀兵書的。”、
正德輕輕一笑說道:“你嗎?你既然有這個想法,朕也不能不支持,那就去吧。江彬,”
“臣在。”江彬從殿外進來,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在地。
正德說道:“你派幾個人來,讓跟着皇弟去郊外皇莊一趟,讓他挑一百,啊,三百人。兵甲糧草都給你準備好了。”
“是。”江彬大聲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