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說道:“夫人說哪裡的話?夫人是我的結髮妻子。張大人也是守禮之人,怎麼會做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再者,夫人是我心頭肉,如果爲了招安,要送你出去,我寧可不招安。天下之大,總有我容身之地,何必汲汲於功名啊。”
“那夫君要我做什麼?”王夫人說道。
徐海說道:“夫人你以爲招安那麼容易,這位張大人那麼厲害的人物,怎麼會相信我一面之辭,他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已經暗示了讓交出一個人爲質。我徐某人,父母雙亡,膝下無子,也能有你去爲質了,不過你放心,我很快就搞定,殺了王和尚,我們一家就可以團聚了,到時候少不了,一個世襲指揮使。”
王夫人也是官宦人家出身,自然知道世襲指揮使的分量。雖然很是擔心,但是一想到官人 從此之後,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人,不管是再苦再累。王夫人都願意。
不過,話雖然如此說,徐海還是有一點不放心,派出自己的得力助手跟着王夫人一起去張經這邊。
張經與徐海非常有默契。張經在嘉興城中賣了一個小院落,安置了王夫人一行。並沒有任何限制,似乎隨時可以走。
但那只是表面大度而已,嘉興是張經經營數年的地方,地方士紳都給這爲要步步高昇的前知府面子。
所以王夫人想要離開嘉興城,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說不定什麼地方就有這些地頭蛇的眼線。
徐海立即派人去找了王和尚。
王和尚冷笑道:“你們頭領居然還敢派你來見我,不怕我殺了你嗎?”
徐平呵呵笑道:“王老大你說笑了,咱們再不何,也不能耽擱發財不是嗎?我家老大給了你二十萬兩銀子之後,手裡面可沒有錢,如果不快點弄一大筆錢,就留不住人了,而王老大你家大業大,也覺得不好維持了吧。”
徐平是徐海的本家兄弟,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不過的確是徐海的親信,很多事情都由他出面。
王和尚說道:“跟你老大合作,我爬被背後捅一刀。”
徐平聽了王和尚這一句話,反而放心了。如果王和尚一開口就答應了,他反而擔心有什麼問題。
“如果有可能,我家老大也想捅一刀,但是現在不是時候,官軍在步步緊逼,日本這一條線又走不通,再分散騷擾沿海也得不到足夠的銀子,不能拉攏住兄弟們,到時候我們都要亡命天下,與這一件事情一起,其他的所有事情都可以放一放,您說是不是。”徐平說道。
王和尚冷哼一聲,說道:“有些事情,讓你老大來談。”
王和尚心動了。
如果沈九沒有離開的話,王和尚不會輕易與徐海談,說不定想辦法乾死徐海,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沈九已經帶着自己的部下南下,顯然想在東雍當一個富家翁了,沈九的離開嚴重的動搖了王和尚部下的軍心。
王和尚可不想與沈九一樣當一個富家翁。
但是浙江一帶在姚鏌的組織之下,變得越發嚴密了,姚鏌重修沿海的所有衛城,設置了烽火臺,整頓了所有衛所。不指望他們能與海盜野戰,但是守城卻是足夠了。
海盜們陷入一個很尷尬的處境,一上岸如果不破城,就弄不到足夠的收益,但是破城的話,很多洪武永樂年間建造的城池,是一等一的堅固,他們啃不動。
當然了浙江是大明最繁華的地帶之一,他們不可能將整個浙江都變成這樣。如果繞過海邊的這些城池深入的話,就會遇見另一個敵人,那就是沈希儀。
沈希儀作爲總預備隊,一旦發現倭寇大舉入寇,或者說圍城不下,立即前往支援,每每能大破倭寇。
不過沈希儀也有一些疲於奔波了。
這樣的防守,讓他們在浙江搶不到什麼油水,還每每損兵折將。
這樣的局面讓王和尚很是苦惱,以至於鬧出差點散夥的情況,讓王和尚不得不想辦法尋找助力。
這也是爲什麼王和尚想吞併其他首領的緣故。
因爲他覺得堅持不下去了。但是他還不想放棄。
而徐海作爲僅次於王和尚的大海盜,他的部衆是王和尚必須重視的。
現在再不爽,也必須承認分則兩害,合則兩利。
當王和尚再次見到徐海的時候,是在海上。
王和尚座船的甲板之上。
王和尚的座船是戰船,是寧海衛所造,不知道轉了多少次手落到了王和尚手中。
也就是朱厚煌剛剛到東雍時候用的三桅福船,已經東雍將要淘汰的船了,但是在王和尚的船隊之中,還是最好的船隻。
王和尚說道:“想不到你還真敢來見我?”
徐海說道:“有什麼不敢的,即便你想殺我,我也逃的掉。”
這艘戰船是在雙方艦隊的正中間,孤零零的一條,王和尚如果要殺徐海,先不說徐海是不是那麼容易被殺死,單單是即將引發的大戰,王和尚未必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王和尚說道:“你來見我想幹什麼?”
“明知故問。”徐海說道:“這是我最後的努力,我固然不甘心這樣灰溜溜的離開大明,但是事不可爲我也不會在這裡硬撐着。沈九的辦法雖然窩囊一點,但是還是能保全家小的。所以我只問你,我想和你聯合幹一票,開上幾個城,你幹還是不幹。”
王和尚說道:“我幹了。”
“好,快言快語。”徐海說道“浙江有沈希儀在,現在去不了了,只有去南直隸了。”
王和尚與徐海商議好了立即將陳四等人大小頭目召集起來,雙方決定再做一票大的,這消息剛剛確定,就傳到了張經的耳朵裡面。
張經在這些海盜之中,絕對不是隻有一條眼線的。
“好。”張經說道。“有徐海在,這件事情,就成了一半,我要去準備另一半了。”
另一半是兵馬。
張經的幾千民壯的戰鬥力,也就那回事,或許比腐朽已久的衛所兵強,但是比起那些敢拼命的海盜就差一點了,野戰能打上兩個回合,更多的就不要想了。
真正能將數萬海盜一網打進力量,在東南沿海一帶,也就只有一隻部隊,那就是沈希儀的部下。
“備馬。”張經說道:“去杭州。”
他連夜啓程,從南直隸進入浙江之中,然後拜訪姚鏌。
武將從來是文官的棋子,張經不說通姚鏌的關係,根本不可能讓沈希儀出動。他在姚鏌面前將一切都說完之後,只能靜靜的等待姚鏌的決定了。
張經心中很不忿,暗道:“今後我手中一定要掌握一支精銳部隊,萬萬不能如受制於人了。”
張經並不知道姚鏌其實很欣賞他。
權力鬥爭是一回事,但是對張經的欣賞是另一回事,該是自己的權力不拿到手,作爲一個官僚是不合格的,所以姚鏌要維持自己領域內的唯我獨尊,但是他對張經的欣賞,卻是在張經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姚鏌當初就是一步步從地方官升起來,然後帶兵打仗,走的邊臣一路。而張經走的也是這一條路,甚至比當初的姚鏌更年少有爲。
而且姚鏌老了,他是成化年間進士,經歷弘治,正德兩朝,算得上三朝元老,上了年紀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去了,也沒有與年輕人搶功的心思,反而有提攜年輕人,爲姚家多結幾處善緣的心思。
姚鏌說道:“好,這一件事,我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