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雍軍肉搏,未必能打得過安南軍。
一場大敗,追亡逐北的更是以安南營爲首。他們僅僅追在淡目軍身後,分批次進攻,直接追到了淡目軍營地之前。
一路上伏屍遍野,俞大猷匆匆一看,知道淡目軍最少有萬餘人丟在外面了。
安南營準備一鼓做氣攻擊淡目營地的時候,俞大猷鳴金收兵了。
無他,因爲這一戰,東雍損失不少。
雍軍與安南軍損失加起來,超過一千多人,對東雍來說,雖然算不得傷筋動骨,也算是消耗了元氣。
俞大猷知道東雍的人力資源繃緊到如何地步,自然要節約每一個士卒的性命,而且正當在雍軍與舊港之間的營地已經被安南營拿下來了。
舊港之圍算是解了。是要收割政治利益的時候了,所謂鬥米恩升米仇。如果俞大猷一舉將淡目國給擊敗,說不定,舊港城之中,又鬧出什麼幺蛾子來,所以俞大猷決定,先接受了舊港城,將施家全部送到南都之後,再說淡目國的事情。
所以這戰事先告一段落。
俞大猷已經成爲東雍的頂級大將,要有幾分政治頭腦,這種分寸拿捏,也有一些心得了,當然更多是他的擔當阮潤臣的提醒。
俞大猷大軍進入被攻佔的營地,立即發佈命令就地紮營,並且讓所有士卒洗澡,更換乾淨衣服。
大軍行動要小心謹慎,畢竟在這樣不熟悉地理的地方,稍有不注意,就會引發瘟疫。同時派阮潤臣去舊港城中,看看舊港城內是什麼情況。還擔負着說服施家,將整個舊港交出來的使命。
阮潤臣在朱厚煌麾下也有好幾年,從區區一名降臣,變成一個封疆大吏,自有幾分氣度在,他帶着百餘名士卒來到了舊港城下。
阮潤臣說道:“元敬。你覺得這座城池怎麼樣?”
戚繼光說道:“看上去不倫不類。”
戚繼光以及成年了,從軍校之中高分結業之後,就被派到軍中,不過,他父親樞密使的職務,以及朱厚煌對他特別的看中,讓他入軍中,就與衆不同。
劃到了俞大猷的麾下之後,俞大猷將戚繼光安排到身邊當親兵,不願意讓他上戰場,畢竟戚繼光有一個三長兩短的,他如何對戚景通交代啊。
所以一直將戚繼光按在身邊不放出去,這一次讓他跟着阮潤臣過來,不過是混個功勞而已。
阮潤臣是一個人精,多年官場浮沉早就將戚繼光給看透了,這樣的問題,好像是考教戚繼光,不過是爲了表示他對戚繼光的重視。
至於重視戚繼光本人,還是重視去戚繼光的父親,就不知道了。
戚繼光說道:“完善防禦,護城河,羊馬牆,女牆,城門都有一定之規,而這個,不過因陋就簡而已。用處不大,破綻很多,不堪一擊。”
一個人生長環境不同,表現出的性格不同,比如說俞大猷,他在歷史是有名的不會做人,不懂人情事故,不管是真不懂,還是不想懂,都是一樣。而戚繼光卻是有名的人情練達,據說還給張居正進獻過春藥,牢牢的保住了張居正的大腿。
但是現在兩人的性格大有不同。
俞大猷少年得意,幾年歷練下來,多次獨擋一面,人情世故還不大懂,但是人情世故方面是別人來照顧他,而不是他來照顧別人,一心在打仗之上,反而沒有那麼挫折,顯得持重而富有銳氣。
而戚繼光卻成了安遠伯世子。東雍的貴族。因爲父親是雍國決策者之一,處處被照顧,反而多了一股傲氣。
當然了,戚繼光自己的軍事才華,也不容小窺,他本身就有天分,而且戚景通不能再上戰場之後,將精力都放在戚繼光身上了,戚繼光在家中的功課從來是很緊,不管是古代的兵書戰策,還是雍軍之中的各種文件,以及戚繼光本人的武藝,在東雍年輕一輩之中,根本沒有對手。
這樣的情況豈能不傲氣。他雖然欽佩俞大猷的功績,其他暗中對俞大猷不派自己上戰場的事情,也頗有微詞。
阮潤臣聽戚繼光如此說,也不多說上面,對施世安說道:“施公子,去叫城吧。”
阮潤臣對施世安與對戚繼光是完全兩個態度,不冷不熱的。就好像是紛紛自己的下屬一樣。
“是。”施世安說道。他立即上前說道:“我是施世安,快快放下吊籃。”
戚繼光冷笑一聲,對阮潤臣說道:“大人,他們居然連大門都封死了。根本不懂守城之道,守城萬萬不能死守,死守不過是守死而已,需要時刻準備反擊纔是。”
阮潤臣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在施世安的召喚之下,上面扔下幾個大籃子。每一個籃子都夠一個人上去。但是近百人的衛隊卻上不去。
阮潤臣說道:“既然如此元敬跟我走一趟吧。其他人都回去吧。”
“大人。那您的安危?”戚繼光說道。
阮潤臣說道:“舊港施家乃赤膽忠心,不礙事的。”
戚繼光一點就透,如果舊港施家起來別樣心思,就是一百人全部帶進去,未必能有什麼勝算,所以,帶一百個人與一個人進去,幾乎沒有什麼區別。
在戚繼光想來,施家也不敢起什麼別的心思。也就不在意了,立即下令讓後面的衛隊都回去。唯有阮潤臣,戚繼光,施世安上了城。
一上城戚繼光就覺得不對勁,城頭上的士卒氣色不對,雖然得了一場大勝,這些人依舊死氣沉沉的樣子。
施家家主施雲峰說道:“下官拜見使者,雍王殿下救我等於水火之間,大恩大德無以爲報,來世定當結草銜環以報殿下大恩。”
阮潤臣說道:“施大人何出此言?今後,你我同殿爲臣,還有相互提攜纔是。”
戚繼光只覺得哪裡不對勁,他腳下微微挪到,來到城牆內側向低下一看,卻見本就不大舊港城之中擠滿了人,大大小小的街道之中,佈滿了木棚,而木棚下面不知道有多少擠在一起,甚至有一些地方,無數草蓆卷着,卻露出一隻只腳來。草蓆下面卻沒有血跡。
戚繼光的臉色立即陰沉下來,他心中有了不好的推測。
舊港本來面積不大,但是人口密度如此之大,防疫問題就非常艱鉅了。而戚繼光根本沒有看見什麼防疫的措施,再加上那一堆觸目驚心的草蓆堆,根本就是用草蓆將屍體遮掩住了。下面沒有血跡,要麼是人死的時間長了,要麼這人根本不是戰場上死的。
戚繼光用鼻子輕輕一嗅,一股明顯的臭味傳開,這味道並不是太濃,但是戚繼光一想起這是什麼味道,就有一種明顯的厭惡之感。
戚繼光立即來道阮潤臣身邊耳語兩句。阮潤臣頓時大怒,說道:“城中瘟疫爲何不報?”
施雲峰臉色一變,他知道這事情是瞞不過的,也沒有想瞞,但是卻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被識破了。
施雲峰向施世安使了一個眼神,就跪倒在地,說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願意被千刀萬剮,只求大人救救滿城百姓吧。”
戚繼光向後一看,卻見施世安帶着十幾個人跪在身後,不住的哀求,卻將下城的道路給堵死了。
戚繼光心中大痕,恨不得抽刀將他們全部殺了,殺出一條血路來。但是戚繼光雖然傲氣,但是本職工作做的還是不錯的,即便是再怎麼惱怒,也先報給阮潤臣道:“大人他們堵死了我們下城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