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趙悅盛一時間都有些頹廢,也許這對別人沒什麼,但對於我們兩人曾受過的訓練來講,這是不可原諒的過失。十年的歲月,的的確確讓我們變得越來越象一個都市人,我們遠不如自己想象中那麼保持着當年的水準。
如果只有我們兩個在一起,也許今夜就是默然醉去。但幸好,在座的還有楚方睛,她笑道:“不如我們猜猜倪先生和許工的關係?”歐陽士秋以需要一個公證人爲由,拒絕參加這個猜測。
三張寫好的紙條,歐陽士秋把它們平鋪在桌面,苦笑道:“天,我是死活猜不出的,幸好我明智,不然又成了你們取笑的對象。”楚方睛寫的是“兒子”,趙悅盛寫的“父親”,最後一張寫着“私生子”的,當然就是我寫的。
楚方睛笑道:“老荊,你比我強,但我只是推斷,除了父子關係,很難想象一個老知識分子會夥同他人做出這樣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後果的。”
我嘿嘿的笑了起,趙悅盛點頭道:“阿曉有點道理,許工的太太也不姓倪,我們去他家,也從沒聽過他們提起過有兒子。”
我搖搖頭道:“不止如此。”
“重要的是,許工客廳牆上掛的鏡框裡,有着他和他太太從年輕穿着軍裝的結婚照到老年時出去旅遊的一起的合影,這說明不太可能是二婚,也就是說不太可能是前妻生的小孩。那麼許工曾經有被“發配”下鄉的經歷,算上倪先生的年齡,如果倪先生是他的兒子,那麼就必定是那個時候發生的事。另外,一個高級知識份子,會這樣失去理性地維護一個人,除了這個人是他的兒子以外,還可能他覺得自己對這個人在感情上是有所虧欠的。”
楚方睛笑道:“爲什麼不能是許工和他妻子生了小孩以後過繼別人或走失呢?”
我的答案很簡單:許工的太太,體型上不象生育過的人。
趙悅盛有些驚訝的望了望我,我有點尷尬地道:“都市的生活磨滅了我一些東西,但它也理所當然的讓我學會一些東西,難道這不合理嗎?”
歐陽士秋這時不解地道:“那許工爲什麼要在蒿草上噴這種會引起幻覺的***?爲什麼要編這個傳說來誤導你們?”
我們三人,都不約而同的在投向他的眼光裡帶着鄙視。
趙悅盛笑道:“這絕對是一個沒有營養的問題,許工這麼做的原因很簡單,就是轉移我們的視線,讓我們以爲潛水員的死和黃威姐姐的死,都是因爲水庫的傳說……”
“你不覺得這是脫褲子放屁嗎?”歐陽士秋毫不留情對趙悅盛道:“黃威姐姐的死,那個兇手已經認罪,他告訴你們這個傳說時,那兇手判都判了,就等着打靶。而潛水員的死怎麼着也就個工傷意外。關他們兩父子什麼事?他有必要去招惹趙悅盛你這瘟神嗎?”
楚方睛皺起眉頭道:“對啊,我們有點想當然了。”
歐陽士秋望着他們低頭沉思,嘴角掛着得意的笑。
我把玩着手裡的空杯子,笑了起來,楚方睛恍然大悟,趙悅盛也醒覺了,指着歐陽士秋罵道:“老哥,你沒事誤導我們幹什麼?這不是玩推理題!”
歐陽士秋一臉無辜地攤開手道:“我是想幫你們啊……”
“許工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讓我們以爲黃威姐姐的死和潛水員的死都是歸結於水庫的傳說。”我緩緩的把杯子放下,疼痛逼迫我不得不扮得優雅些,以免牽動傷口:“因爲,許工害怕我們注意鐲子,他編出這個傳說,當然,或許真的有這個傳說,而他借用了,是他希望我們在這個傳說上糾纏下去而放棄對鐲子的注意!”
“我去申請逮捕令拘捕許工!”趙悅盛一旦理清了思路,他便一刻也不願坐下去了。我止住他道:“老哥,剛楚方睛和我不都說過了嗎?你沒法拘捕許工?”
“爲什麼?證據不足我也可以讓他協助調查!”趙悅盛很有些火氣,這很讓我高興,我的朋友,起碼是一個好警察。
我對他道:“我建議你去那位吃安眠藥吃得洗胃的女士家裡瞭解一下情況,我相信她的傭人,噢,不,她應該不止一個傭人的,那麼,應該是她的管家或保姆收過倪先生的二萬塊。”
趙悅盛望着我沒說什麼,我向他做了一個“確認”的手勢,他點了點頭,出門時,他停了下來,回過頭道:“你的意思是說,許工,會自殺?”
我點點頭:“倪先生已經被逮捕,那麼,許工一定會自殺,或許還會留下一紙遺書,聲明所有的事都是他做的,與他兒子無關云云。”
“當然,老荊的意思,假設我們以上的推斷正確的話……”楚方睛小心的加了一句。
“不必假設,絕對是這樣。”我斬釘截鐵地對趙悅盛說,當我說完時,他已衝向樓梯間。
但我終於還是推漏了一點,就是千古艱難唯一死,許工並沒有在知道倪先生被捕的第一時間就執行他的計劃,當然,趙悅盛下樓梯的速度,或許也是構成我推斷錯漏的原因之一。
許工上吊了,但因被發現得早,送了醫院搶救,他的遺書被找到。這是在過了二十分鐘以後,趙悅盛打來的電話。
不出所料,這位老人把所有事情都拉到自己身上,大意是:他的兒子學成歸來也算小有成就,而黃威的姐姐家裡不過是殺蛇剮狗的小檔口,所以黃威的姐姐拒絕了許工提出的離開他兒子的意見之後,許工覺得不能讓這女孩拖累了他兒子,便向他兒子要了二十萬僱人把這女孩殺了。而他誤導我和趙悅盛,是怕我們注意那隻鐲子,因爲那是他的傳家之寶,怕我們懷疑到他身上。
楚方睛搖頭道:“不對,但我一時說不出哪裡不對勁。”
我想了想道:“不是許工乾的,我確信,因爲假設他說的是真的,不想引起我們注意鐲子,就不應該有那位女士洗胃的事情出現,也不應該有王玉珏的悲劇出現,更不應該出現那兩筆兩萬塊的支出。”
但這個時間,我是不可能去病房見許工也不可能去警局見倪先生的,就算趙悅盛向上級申報了找我協助調查這案子,也不可能有太高的參與度。當然對此我倒無怨言,畢竟我是系統外的人。
我對楚方睛道:“也許,你陪我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