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山窮水盡疑有路,柳暗花明又一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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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狂很快就過來了,一進包廂就黑着臉,坐下來一把將上衣扯開甩開,一口氣只灌了兩瓶“生力”,才氣鼓鼓地嚷道:“女人!爲什麼在患難時可以與共,而生活好起來了,卻變心了呢?”我一聽,心突得一跳,竟有點鼻酸。
原來他今天領了工資,中午值完公司的班,就請了半天假回家裡準備帶妻兒出去改善一下伙食的,回家卻發現兒子在吃飯盒,他便問爲什麼芬姐沒有回來做飯,兒子說不知道,這幾天中午都是芬姐給他錢讓他放學回家時自己買飯盒的。
芬姐幫人家做鐘點工,只負責煮早中兩餐飯和早上送小孩上學,所以通常芬姐中午就回家了,張狂覺得不對勁,便打電話給那家人的男主人,對方卻說,芬姐上個月就已經沒在他家做了。
聽到這裡,我有氣無力地道:“你都神經病的,你這煩個屁啊?不就芬姐去給另一家人做保姆罷了,可能人家給的錢多些。”
張狂瞪着血紅的眼,望了我一會才道:“當保姆,會有三千塊一個月?”原來上次修整那舊騎樓時,張狂差三千塊,芬姐第二天拿錢給他,說是這家主人給的獎金和預支後面幾個月的工資的。
張狂又道:“並且她給我買了兩件西服,我一直沒打開,剛纔起了疑心打開一瞧,都是上千元的貨色!我還發現衣櫃裡,居然有兩條几百塊一件的裙子!我當年也風光過,質地手工我還是會看的!”說着他雙手抱着頭如同受傷的野獸一次嘶叫着。
我不知和他說什麼纔好,我本來想說:芬姐現在又不是當年那麼水靈,現在乾巴巴和馬王堆出土的乾屍有得一比,白送都怕沒人要。但想想這話太傷人了,還是喝酒罷了。胡仁卻大爲感懷的拍了拍張狂的肩頭道:“老哥,來,喝,女人,不要想了,你這不算什麼,我委託人付了律師費,我就得幫他幫事,我的女朋友居然說我回國是想和以前的女朋友再續末了緣!唉,喝吧!”
胡仁如同狼嚎一般的所謂歌聲肆虐在包廂裡,我和張狂默默的過一會便舉起酒瓶子相邀而飲,不知過了多久,總之包廂裡的洗手間我們三個已經光顧過無數次。我糊里糊塗的只記得大約喝進去的酒會比吐出來的更多些。
醉生夢死的日子,時間總是過得很塊,從昨晚開始,我和張狂、胡仁三個,醉了便胡亂找個酒店躺下,醒來又去買醉,一個人的傷或許自己躲在角落裡舔一下傷口,第二天便沒事了。但三個失意的人走在一起,彷彿會加倍沮喪。張狂算是較爲清醒,還記得打電話給陳至立請假,還打了兩趟電話給他兒子。
今天,又喝到我和張狂都舉不起瓶子了,胡仁也失去嚎叫的力氣癱在沙發上時,包廂的門被推開了,三個女孩走了進來,看打扮,應該是這裡的公關。張狂醉眼蒙朧地推了推我道:“這三個女的,是出來混的。要小心……”
胡仁不知所謂的傻笑了一會道:“老哥,這裡你常來?”
張狂在沙發上翻了個身道:“我現在哪有錢來這裡?想都不敢想,不過當年,是吧,咱也算見識過,對吧?”
胡仁對那三個女孩招手道:“來,過來,靚女啊,老哥,你當年、當年個屁,講現在纔是正經?還有老荊,反正嫂子認爲你***,你就將錯就錯假戲真做好了。”
我儘管已吐着有氣無力,但神智還是清醒的,我對胡仁道:“清者自清,結婚以後我是不會在外面鬼混的了,做人有自己原則的,走開!”我對走近我的那個女孩吼道。
胡仁在邊上傻笑道:“靚女,看你們有沒有本事把我這兩個哥們搞定!”“啪”一聲掏出一迭鈔票甩在桌上道:“搞得定,這錢就是你們的了!”
張狂搖搖晃晃想扶着沙發站起來,卻努力了幾次都站不穩,終於蹭到胡仁面前,邊笑着嘴角邊淌着酒,他彎下腰把那疊鈔票分平成兩堆,比一比差不多高低,拿起其中一堆收入口袋裡,打了個嗝閉着眼睛道:“我,我自己搞定自己。”
這時一個女的走近我身邊,張狂含糊地用家鄉道:“阿曉,小心,這妞,手底估計很硬的……”
我操起一支酒瓶,“哈哈”一笑,朝桌上一砸,那鋒利的玻璃棱角在燈光下異樣絢麗,我對那女孩道:“走開,不然我叫非禮了。”惹着胡仁和張狂都大笑起來,我蒙朧的視野裡,那三個女孩也笑得花枝亂顫,喝得太多,眼睛有些恍惚,五官看不太清楚,但這三個女孩身材確實沒得說。
這時我電話響了起來,是我一個拍檔打來的,他在電話那頭興奮對我道:“荊生,那個硬盤你猜怎麼壞?不是我們的錯!不是病毒!我回來後把它們拿去送修,居然全部都是有人把螺絲拆開,然後用刀子把裡面的盤片劃花!那人是豬頭來的,拆開以後破壞了真空狀態這硬盤就得回廠返修了,還用刀子劃花,真是畫蛇添足!”
我掛了電話,心裡舒服了許多,不論如何,現在是保安的問題,不是我們技術防護不過關的問題。這時一個女孩已走了過來,把我朝她懷裡拉,我神差鬼使地站了起來,竟鬆手任那截玻璃瓶掉在地上,腳步不穩地向她倒去。
這時卻見黑影一閃,那女孩一聲慘叫,蹲在地上,卻是張狂出其不意一記頭錘砸在她臉上,張狂一手扯着我一手架着胡仁衝向門口,閃過一個女孩的長腿,用肩頭把門口的另一個女孩撞飛,這時我有點清楚過來,雖然我不知爲什麼,但我向來對張狂是信任,便幫他架着胡仁往外跑,胡仁腳不沾地被我們架着,歪着頭傻笑着伸手指指點點,嘴裡還叫嚷:“美女,魔鬼身材!我喜歡!嘿嘿,老哥你打女人,你墮落到打女人,你怎麼可以打女人呢?”
張狂苦笑着和我停下步來,胡仁實在太重了,我們又喝了太多酒,又吐了太多酒,實在跑不動了,我喘氣問道:“老哥怎麼了?”
張狂道:“你怎麼這麼蠢?你沒發覺那美女一拉你,你也自動的站起來扔下酒瓶麼?那是標準的小擒拿手啊。”
我甩了甩頭,張狂苦笑道:“還有一個練譚腳的,另一個大約是練散打,剛纔我撞她的臉,她縮頭雙拳護面,我們出門時,我後背已吃了她反擊的一拳。”
胡仁搖頭晃腦喃喃道:“武俠片啊?你,去當編劇算了”說話間胡仁回過頭去,突然一聲怪叫:“啊喲媽啊!”一瞬間不知從哪來的蠻力,把我們兩個甩下,歪歪扭扭地朝前狂奔,我轉身卻見身後二十米外剛纔三個女孩手持着長刀已經殺到,在我們面前拉開功架,最前面的那個,右眼腫起,大概是剛纔捱了張狂的攻擊。
張狂苦笑道:“怎麼這麼沉的一個人,可以一下子跑得和兔子一樣快?”
我搭着牆努力站穩,道:“應該說,跑得和胖兔子一樣快。”
張狂大笑起來,扶着牆嘔了一口酒,他問我道:“你信不信鬼?”
我搖頭道:“不信。”
張狂又道:“你怕不怕鬼?”
我點了點頭,張狂指着那三個女孩,打了個嗝皺眉道:“我也不信,我也怕,不過,我寧可見鬼,也不願在喝醉的時候,遇見這三個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