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朝敷宗槿投去一個詢問的目光,敷宗槿馬上上前,附耳對他說道:“另一批人身法詭異,武功章法有些像是北祁的人。”
北祁的人?!洛帝心中猛地一震,北祁的人來孟康做什麼?!孟康與北祁之間以大禹河爲分界,關口只在孟康的北面與南面各有一個。北祁人若從北面的關口進來,洛帝肯定會知道。然而玄郊卻在孟康的南面,若是在南面的關口進入孟康,的確沒有那麼嚴格地把關。也就是說,這些北祁人是從南面的關口進來的,他們的到來到底是爲了什麼?!
“孟康與北祁一直勢同水火,竟然還有人斗膽引北祁人入關。朕倒想知道,你口中的二當家究竟是何許人也!”
洛帝的周身都被怒意所覆蓋,那股氣勢壓得大眼男子根本擡不起頭來,唯有將頭埋到自己胸口的地方,用哀求般的聲音說道,“二當家……便是當今的榮妃娘娘……”
“什麼?!”
“什麼?!”
“什麼?!”
洛帝、敷宗槿與應齊一起驚呼出聲,簡直不能相信自己耳朵所聽見的內容。他說阮祺萱是山賊之中的二當家,這怎麼可能?!
敷宗槿雙拳緊握,只想上前將那人狠狠揍一頓。阮祺萱怎麼可能會是山賊的頭目?一路過來,他都十分清楚阮祺萱的心思與舉動,她怎麼會是那樣的人!況且阮祺萱與謝雪臣頗有交情,又怎麼會授意山賊將謝雪臣在大婚之日擄走?!
他很快鎮定下來,負手對洛帝道:“陛下,此人雖看似變節,但也要慎防其中有詐,不能排除他是狗急跳牆,故意污衊陛下身邊的人。”
洛帝想了想,也覺得不會是阮祺萱。他洛帝自問閱人無數,又怎麼會看不出一個女子會有叵測居心?況且她的性子還與君芙那樣相似……
“你剛纔所說,可是真的?榮妃娘娘是你的二當家?就是她授意你們去擄走郡主,還和北祁人勾結在一起?!”應齊怒火攻心,顧不得洛帝在場就上前追問着大眼男子。他心中固然是不相信的,但是細想一下,阮祺萱既然能潛伏在應珙身邊以求上位,不是沒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啊!何況,她那麼討厭應家,飛盈又在這次事件中喪命……
大眼男子被嚇得涕泗橫流,“我說的都是實話啊……皇威在前……我怎敢再說謊……若不是二當家通風報信……我們又怎會準確知道郡主的行蹤……還有大婚的流程呢……二當家還告訴了我們……在哪個地方侍衛的防守最爲薄弱……”
大眼男子越說話,眼中流露出對痛快一死的慾望更甚,令人更容易信服,他所說的都是真話。敷宗槿覺得事情有異,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妥,他眉頭緊皺地對洛帝道:“陛下,榮妃娘娘深居簡出,自入宮甚少過問宮外事。微臣認爲此人十有八九是受人唆擺!”
可應齊似乎認定了阮祺萱便是山賊頭目之一,上前道:“陛下!草民自知身份卑微,但若此人所言屬實,那榮妃娘娘所犯下的最便不止綁架郡主,勾結山賊那樣簡單了,而是通敵賣國啊!”
郎潛也道:“是啊,陛下。空穴來風,未必無因。若是其中沒有幾點可以確定之事,刺客又怎麼敢如此肯定呢?若榮妃娘娘真是山賊頭目,陛下定不能輕饒啊!”
如今的應、謝、郎三家可以說是同一陣線的了,應齊都發話,郎潛自然沒有落下的道理。而且從今日的事情看來,無論是綁走謝雪臣還是殺害飛盈,針對的都是他們三家人。阮祺萱作爲與他們有過糾葛的人,可是有最大的嫌疑的!
“陛下,榮妃娘娘在入宮前曾在草民府中做事。應府
用人一向清白,但是對於榮妃娘娘的過去卻始終查不出什麼底細。如今想來,若榮妃娘娘本是山賊,那一切就都說得過去了!內心沒有圖謀的人,爲何要平白無故洗白自己的身世呢?”綜合承恩侯查得的情況,應齊此刻根本就已經確定阮祺萱是山賊。這個女子先是害死珙兒,再殺害飛盈,縱然她是湘悠的女兒,他也斷斷不能饒過她!
郎潛見狀也道:“算一算時間,榮妃娘娘進宮已有一年了。若榮妃娘娘真是山賊,又與北祁人勾結,莫不是有什麼毒計要對皇宮中的貴人下手嗎?!陛下請細想,如今的榮妃可極得皇后娘娘的信任哪!”
陰鷙依舊籠罩在洛帝的周圍,但他眼中的冷漠夾雜着殺意,似乎是要昭示着他將要下什麼決定。
敷宗槿對他這樣的神情自然是熟悉不過,每一次皇后受難,洛帝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現在種種證詞都指向阮祺萱就是罪魁禍首,加之郎潛有意提及皇后,即便阮祺萱是被誣陷的,以洛帝對皇后的在意程度,也難保阮祺萱不會死於他的猜忌之下。
這兩個老謀深算的人,真是要將忠的也辯成奸的了!
敷宗槿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對洛帝道:“陛下,臣細想這一幕幕,實在覺得有衆多疑點。若榮妃娘娘早就存有歹心,這麼長的一段時間,怎麼可能做到滴水不漏,不露出破綻?再者,據此賊人所言,榮妃與北祁人勾結,但是僅僅擄走一個溫碩郡主又怎樣能夠動搖到我們國家的根本呢?如果勾結北祁的是微臣,身處深宮這麼久,微臣可不會笨到去綁架一個異姓郡主。要綁,也應該綁走皇后娘娘,這樣才能和陛下談條件,不是嗎?”
果然,洛帝眼中的陰狠黯淡了幾分。方纔他只顧着擔心沈君芙,倒是忽略了這一點。若榮妃真有歹心,以她與皇后的關係,還有必要擄走溫碩郡主嗎。直接將皇后劫持起來不是更好?
洛帝淡淡地擡眸,對上那大眼男子慌亂的面容,“欺君罔上,也是要死無全屍的。”
大眼男子被洛帝的眼神驚了一驚,立刻哭喊着道,“皇帝陛下……我所說的句句屬實啊……這便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如果皇帝陛下你不相信……你大可以到我們山寨裡面去……正因爲二當家不斷從皇宮偷運出珍品……我們山寨纔可以不斷地壯大起來……”
長眼男子聽後,悶聲嘶吼着,一把將制住自己的侍衛甩開,從他含着布條的嘴中,依稀可以聽出大概的內容:“你個殺千刀的……不但背叛二當家……還背叛我們全部弟兄……”
“好!就去你的山頭看一下!”誰也沒有料到洛帝這樣爽快地決定了,下一瞬,所有人都想要勸阻洛帝。
敷宗槿對他道:“陛下,這很可能是個埋伏啊!”
其餘人正想說話,卻見洛帝大手一揚示意他們安靜。“都別說了,三千禁衛軍還保護不了朕嗎?起駕,去山賊的老巢!”
敷宗槿剛想說的話堵在胸中,但洛帝已經大步起身往外走了。敷宗槿看着洛帝的側臉,那帶着諷刺與陰鷙的笑容,不知爲何,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中生出。
一行人跟在洛帝的後面朝山頭進發,應齊則跟在洛帝身後一同前往,只讓郎家的人留在郎府繼續等消息。
事實證明敷宗槿的擔心是多餘的,這一路上不但沒有伏擊的山賊,沿途還有許多橫七豎八的山賊屍體。一行人一路無阻,可以說是**。
在大眼山賊的引路下,洛帝等人進入到山寨的內部。這山寨從外觀上與平常的山寨並無差別,但是一旦進了屋,就可以感覺得到不同之處,甚至是驚歎之處。
按理說,山賊都是些粗鄙之人,居住的地方自然都是凌亂的,隨意的。可是這個寨子給人的感覺十分高檔,用的茶具是碧玉的,地板上還鋪有獸皮,就連不起眼的窗框,用的木材都是市面上中等價錢的木材。
這樣的一個山寨,可以說是十分富貴的了。
應齊看到這些貴重的擺件,不禁感嘆,“想不到榮妃娘娘私下補貼了這麼多……”
話沒說完,便感覺身後一陣炙熱的視線聚焦着自己的後腦,猛地回頭看,竟是來自景銳侯敷宗槿的。
只聽敷宗槿帶着警告的語氣說道:“應老爺,一日沒有定罪,這些話都不該出自老爺的嘴吧。”
應齊感受到敷宗槿眼中那非同尋常的怒意,不由得閉上嘴,不再多言。
這時,洛帝等人已經走到了主屋內部,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中,一個渾身帶血的男子艱難地朝前爬行着。護駕的侍衛被嚇了一跳,立刻拔刀護在洛帝的身邊。
大眼男子似乎認出了那垂死的男子是誰,想要掙脫禁錮衝上前,但無奈衝破無果,只好就這麼問道:“兄弟……你怎麼樣了?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很快有侍衛擡起了那垂死的男子,但聽他虛弱地說道:“我們將郡主帶回來以後……另一批……另一批人便過來搶人……我們不肯……他們便將我們整個山寨……都……都屠殺盡了……”
大眼男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些人不是二當家找來,當我們的幫手的嗎?怎麼會……”
“幫手?呵呵……帶頭的那人說……他們只是利用我們罷了……用我們……當炮灰……轉移視線……”
說完,那渾身是血的男子便軟軟地倒下,一探鼻息,已經死了。
“炮灰……”大眼男子喃喃地重複着這幾個詞,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炮灰!原來不是我出賣了二當家!是二當家害死了我們整個山寨啊!哈哈……”
“陛下!那邊發現一個密室!”很快,搜查完整個山寨的侍衛就來報。洛帝最後看了那剛剛死去的山賊一眼,轉頭而去,只是心中已經有所猜疑了。
待洛帝走至密室前,侍衛們已經將石門打開。洛帝大步走進,這密室看似是山寨的庫房,兩個書架之上擺放着許多的木盒。
“大……大當家?”
洛帝聽到大眼男子的驚呼聲,轉頭一看,在密室的門後躺着一個身受重傷的男子,一動不動地,看起來早就斷氣了。
立即又侍衛上前探鼻息,然後都向洛帝搖頭示意。倒是敷宗槿眼尖地發現,那所謂大當家的手中似乎緊緊攥住什麼。
他上前蹲下,掰開那大當家緊握的拳頭,一把小巧的鑰匙出現在血跡之中。
敷宗槿將鑰匙拿到了洛帝的面前,洛帝拿着鑰匙端詳了許久,最終還是對大眼男子說道:“這是哪裡的鑰匙?”
大眼男子看了許久,還是茫然地搖頭,“我也不知道……這地方是我們山寨的庫房也是賬房。平日裡只有大當家和二當家能進來……”
洛帝不再看向他,轉身將鑰匙交到敷宗槿手上,並吩咐道:“去將這裡所有盒子都試開一遍。”
見敷宗槿走到盒子前一個個試着,洛帝走到了第二個書架前查看蛛絲馬跡。可就在目光一瞥的瞬間,洛帝的瞳孔爲之一陣。
他上前伸手,輕撫着架子上那個細小的白瓷瓶,眼中是滿滿的狠戾。
這個瓷瓶,是君芙宮中的東西!一個月前,君芙說將瓷瓶送給了榮妃,爲何現在會在這個山寨的密室中發現這瓷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