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他迅然握住,湘綺掙扎不得,只剩熱淚盈盈。見無法抵擋,湘綺失落的啼哭不已:“放開我,讓我去見錦兒,放開!”
玄慎如炬的目光bi視她,聲音冷冷的一字一頓道:“你莫自作聰明瞭去,害人害己。如今爲了一風塵女子,竟然毀了朕的萬里長城,丟了一員肱骨之臣。”
湘綺本是滿心委屈,聽他把所有的罪責都歸去她身上,又急又惱,一事執拗的xing子起來,口不擇言頂撞道:“皇上這話好沒趣的。你同臣子沒來由的爲了妃子的幾句沒影的夢話捕風捉影,害得卓大哥被活生生打斷了腿,傷透了心。如今把卓大哥棄官而去的罪名都加在臣妾身上,臣妾愧不敢當呢!”
玄慎從未見人敢對他如此無禮,平素裡他只是吃軟不服硬,一把提起湘綺的衣衿,怒目而視,又覺得男人同女子計較實在沒氣度,可是饒了這個小女子又覺得憋氣。他將湘綺如小雞一般提起,想要威嚇她。
湘綺反是身子一沉,癱軟般無力,索性哭鬧起來:“還當你是堂堂九五至尊的帝君,卻原來也同市井小民一樣去嚼老婆舌頭,把人傢俬房的話兒拿去說給卓大哥生事兒,生生拆了一樁好姻緣。即便是卓大哥心裡並不忌諱,聽了你奚落的話能不當真,臉面上如何放得下?人家拿你當做是自己的男人,把掏心窩的話盡數講給你聽,沒想到你非但不替人家做主,還胳膊肘向外拐鬧出些事兒來,生生害了錦兒的終身!你讓我如何面對錦兒,讓錦兒如何活下去……”
“自作孽不可活,朕哪裡知道她如何活,她若不是詭計多端去算計卓凌宇,如何就有今日的難堪。”
“那還不是拜你這糊塗帝王所賜,錦兒如何淪落風塵,你捫心自問可是有愧?”湘綺口不饒人,話卻愈發的放肆。
玄慎又氣又惱,都不曾想自己真會對一個女子動氣,後宮佳麗他從未正眼看過,氣惱得一把擒了湘綺掀翻她夾在腋窩下,揮掌就去打她,湘綺驚得一聲慘叫:“住手!我的孩兒!”
玄慎慌得鬆手,又是哭笑不得,只得放手,看着癱坐在地上嗚嗚啼哭的湘綺,哪裡還是那個氣若幽蘭才華蓋世的奇女子,如今放如市井中的小女子一樣同他胡攪蠻纏,哭鬧不休的,想來女人都是如此的麻煩。玄慎深吸一口氣,極力平靜心情斥道:“朕是帝王,
卓凌宇是當朝大學士不假,但我們都是男人,絕難容忍自己的女人不貞,卓凌宇高潔清流,平日裡一塵不染,何況自己的女人。你想想,朕知他惜他,可忍心告訴他令妹不潔的真相,讓他苦痛難堪了去?你倒是拿朕當了自己的男人,把這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盡數抖落給了朕,自己安心去睡了,你可知道朕昨夜一夜未眠,就是盤算如何讓卓凌宇接受令妹,讓令妹的事有個了斷!”
“不是你?”湘綺含糊的問,疑雲重重。想來是自己錯怪了他,可不是他,又能是誰?
“朕何苦爲這些事來騙你。如今損了卓凌宇,朕心如刀割!你可知道,卓凌宇的腿,不是侯爺打斷,定遠侯他沒這份膽量。”
湘綺驚得目瞪口呆,動動脣低聲問:“是誰?”
但話一出口,自己也知道了答案,眼淚倏然而下。那是如何的一種撕心裂肺的痛,痛勝過筋骨,這些年的兄弟情,君臣手足卻變成陌路,猜疑,不信任,如一重重迷霧隔斷了彼此,隔斷了紅塵。
“萬歲,臣妾有個不情之請。如今妹妹無家可歸,卓大哥走了,她不能久居學士府,能否讓她入宮陪臣妾?”湘綺抽泣着,滿眼是淚奢望般望着玄慎。玄慎側頭不去看她,深抿了脣中擠出兩個字:“准奏!”
雲錦來到景苑宮,已經是目光呆滯,哭若淚人。她目光迷濛着,渾渾噩噩一般,無知無覺,只兩個眼睛腫的如桃兒。
湘綺哄勸她,攬她入懷,雲錦卻是如一段木頭,口中喃喃問:“姐姐,你心裡還是喜歡他是嗎?爲什麼不對妹妹明言?你答應過妹妹,永遠把雲錦這個名字爛在肚子裡,爲什麼要告訴卓大哥知道,爲什麼?”
湘綺一驚,眉頭皺起,低聲道:“錦兒,你錯怪姐姐了。就是傷心也不可胡說。姐姐不曾告訴卓大哥知曉的。卓大哥或不是因你的事出走,是皇上,是他近來同皇上賭氣。”
雲錦徐徐搖頭,慘白的脣微微顫抖着:“他走了,不會再回來,他原本是要帶我去隱居江海的,還怕我吃不得那許多的清苦。我本是海誓山盟要隨他去的。”
一陣啜泣取替了所有的話語,同博山爐內的苦澀的巴檀香一道嫋嫋升騰縈繞屋樑,揮之不去。死一般的沉默,雲錦閉眼,淚水滾滾而下。她此時心如死灰,形同枯槁。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幸
福,被風一吹,煙消雲散,無處去尋。
“他若心裡有你,遲早會回來尋你的。”湘綺竭力寬慰,自己都不再信服自己的話,氣息漸漸的微弱。
雲錦周身發顫,無力地搖頭:“不會,卓大哥此去,不再會歸來。”
“你可知他去了哪裡?雲鵠書院嗎?我求皇上下旨去尋他。”湘綺握緊她冰冷的小手,雲錦閉緊雙眸,痛苦地搖頭,搖頭……整個人彷彿被抽空了一般,剩下的只是軀殼。
雲錦吃了半碗安神湯,總算睡下,湘綺寸步不離。到了傍晚時分,湘綺愁眉不展的望着前來探望的皇上,滿眼的哀怨。
二人靜靜的出了宮殿,一路從長廊行過,轉過層層宮苑向御花園行去。黃葉成陣,如一陣金色的密雨,一陣陣隨風落下,湘綺心情異樣沉重,曳了長長的淺紫色帔帛迤邐前行。
“雲錦可是好些了?”玄慎問。
“晌午才吃下半碗安神湯,乏了自己就睡下了。”
落葉聲淅淅瀝瀝如雨聲陣陣,晚風撼護花鈴響聲悅耳,紫藤花架下幾隻黃雀在抖擻羽毛,卻依然立在蕭疏風中。只她們行過,那鳥兒驚得撲楞楞拍打翅膀飛過爬山虎點綴的宮牆,那夾雜在爬山虎間蜜蠟般的朵朵花開正盛。
她隨在玄慎身後絮絮道:“錦兒不吃不喝,似有心事,人也瘦了許多。”
“朕看不出她清瘦,倒是看你消瘦了許多。聽阿苧說,你今日也是不吃不喝的,若是瘦了你也罷,是咎由自取,只是委屈了腹中的小皇子朕可是不依的。”他捏住她的肩頭,輕輕撩動她額前劉海,分去兩廂。她委屈的鼻頭抽動,眼淚盈盈的在眶內打旋兒。
“不是朕埋怨她自作自受。你想想這個道理,她受家門連累,卓凌宇卻沒有開罪於她。這些時日,卓凌宇對她一心一意的好,得來的卻是隱瞞欺騙。就譬如說,你被惡人捅了一刀,不去尋那捅你的惡人去尋仇,反而執刀向你身邊最親的親人一刀捅去。這腦子被驢踢了不是?”
玄慎的話毫不容情,卻是句句在理,湘綺被逗得破涕爲笑,無可奈何的推他一把暗罵:“就會欺負人家。”
玄慎從身後擁她入懷,在她鬢邊說:“凡事從長記憶,期冀最好的結果,卻要做最差的盤算。過去的事一無可追,將來的事,早做謀劃吧。”
(本章完)